第31章 鳏夫

正值春夏交替之際, 晝夜溫差較大。

方才還有些寒意,這會兒日頭爬上城牆,和煦的暖陽揮灑下來, 庭院內灑滿斑駁的樹影,也驅散了絲絲涼意。沐着在煦陽下的阿大緩步走過來,滿臉疑惑:“公子所問何意?”

微風徐徐,裹挾着淡淡幽香沁入鼻息。

嗅着清香的氣息, 秋昀恍惚想起平安已經十七了, 到了少年情窦初開的年歲。

但轉念想到他養的兒子和徒弟都好同性一事, 唇角的弧度微微一滞:“你把今日、不, 從來到京城後, 平安所遇之事, 一一與我說來。”

阿大有些不解, 但既然公子問了, 便也如實回答。

盛平安初到京城, 少年心性的他對什麽都好奇, 尤其是酒。

他們清風樓的酒在靖水鎮為一絕,不但本鎮人愛喝,便是走南闖北的外來商隊,每次途經靖水鎮都要喝上幾壺解饞, 末了還得挖空心思再采購一些回去。

甫一到京城後,盛平安閑逛完就着人打聽京城哪家酒樓的酒最好喝,遂與阿大出入各大酒樓, 點上酒樓最好的酒,再作比較。

盛平安心性單純,但也非不通人情。

所以每次都坐包廂,關上門與阿大評點酒釀的不足。

倆人昨日下午去的是醉花樓, 據說那裏的酒被稱為瑤池玉.液也不為過。

在盛平安心中,他爹釀的酒為世上最好的仙釀,現一聽醉花樓的酒堪比瑤池玉.液,便生出攀比之心,哪知酒一上來,聞着味兒平安面色就變了——他跟着秋昀學了近九年的釀酒,手藝頗得秋昀真傳。

這醉花樓裏的桂花釀色澤淺黃,酒液純淨剔透,口感酸甜适口,醇厚柔和,上口便帶桂花的清香,除了他爹,世上無人能釀出此等佳釀。

盛平安當即找掌櫃詢問,得知此酒為他們酒樓一釀酒大師所釀,氣得想直接找那釀酒大師理論,卻被那掌櫃的當作鬧事之人轟出了酒樓。這也便罷,那掌櫃背後許是有人撐腰,又見平安是個生臉,衣着也普通,便派了打手尾随二人,把二人堵在僻靜之地,想動手警告二人。

就在動手之際,一着勁裝女扮男裝的少女手持長鞭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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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那幾個小喽啰,即使沒有那姑娘,我也能解決。”阿大雙手抱胸,完全不懂何為‘美救英雄’:“不過小公子看姑娘應付有餘,便阻止了我,還吩咐我不許與你說。”

他不會主動說,但公子問就不一樣了:“今日出門,小公子又偶遇了那女扮男裝的姑娘,小公子為了感謝那姑娘昨日的相救,主動邀她去酒樓吃飯,卻被那姑娘身邊着男裝的丫鬟給攔住了。”

聽完阿大的講述,秋昀緊繃的心神漸漸松懈下來,再看阿大一臉面無表情,輕笑地搖搖頭:“平安可知那姑娘是女扮男裝?”

“知道,那姑娘剛打跑打手,有一着男裝的丫鬟喊着小姐追來。”

他的心徹底放松了下來。

就知道歸庭、丁元和徒弟變彎不是他的問題,不過……

“你去查查那醉花樓是何人的産業。”用他的酒當做自家釀酒師所釀便罷了,還敢欺負他兒子!

秋昀冷光閃爍的眸子一緩:“對了,順便查查那姑娘是……算了,若倆人有緣分,日後定當會再見面。”

總覺得兒子還小,才十七歲,卻忘了少年慕艾。

除了丁元,他總共養過兩個兒子,養子歸庭不用他操心,而平安卻是真正的小孩,猶記得剛來這個世界時,小兔崽子還只是小小一團,極有占有欲的讓自己這輩子只許愛他和原主的妻子。

沒想到一眨眼就長大了。

心中不免多了幾分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心酸感。

帶着兒子該娶妻的惆悵心情回到寝殿,看到趴在他床榻邊沿阖眼休息的人,眉峰微微一蹙。

寝殿外日光正好,透過窗棂灑下片片光輝。

丁元側着腦袋,雙手枕在臉下,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叫他看起來不複睜開眼時的隐晦讨好與壓抑,反而柔順又乖巧。

身上的被褥滑落一半在地,堪堪蓋住腰.臀。明明是活色生香的一幕,他的目光卻落在了光果的後背上,那裏橫陳着幾條新舊傷疤。

心中閃了一抹異樣的情緒,随即擡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輕嘆了口氣,移開目光輕步上前,發現對方睡的不是很安穩,削薄的唇緊抿着,眉峰微微皺起,眼睑處有濃重的青黑,可以想見皇帝這個位置并不如丁元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輕松。

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被褥,剛搭在他身上,沒想安睡的人驀地睜開眼——一雙眸子又黑又深,如同寒冰一般,迸射.出幾分冷冽的殺氣來,卻在見到是他後,立時收斂起來,唇角揚起一絲弧度,眼神在透亮的寝殿內帶了些淡淡的柔和。

“我睡了多久?”

聲音輕軟又沙啞,還帶着點性.感。

秋昀耳朵一動,扭頭看了下窗臺:“半個時辰。”

“才半個時辰?”丁元只覺渾身舒爽,心中微微詫異:“我還以為睡了有半天了。”

“那你是近來沒休息好,難得眯了會兒,身體得到了放松。”秋昀彎腰替他掖好被子,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宮中若是不忙,你再睡會兒。”

“我覺淺,醒來便……”丁元餘光掃到對方眼底傾瀉.出來的溫柔,本能地抓.住機會,放軟聲音:“近十年的打仗生涯,養成了一丁點動靜便會驚醒的習慣,唯有在你這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我不日便要去關州,屆時怕是再也難睡一個好覺。芫叔,你上來陪我睡會可好?就如我年少時那般。”

丁元說完,怕對方拒絕,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再心生妄念,只想好好睡一覺。”

秋昀掃過他疲倦的神色和瘦得削尖的下巴,輕點了下頭,示意他睡裏邊點,随即和衣上.床。

躺下片刻,身上突然搭來一只手,他嗅着龍涎香氣,沉默了片刻,閉上眼默認了對方的小動作,任由對方一點點靠近,直至整個人依偎在他懷中。濃郁的龍涎香不斷地鑽入他的鼻息,熏得他有些難以入眠,但掩藏在龍涎香之下的卻是極重的煞氣。

“芫叔,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像林間青草裹挾着鮮花的芳香,不濃不淡,很好聞,不像他,殺的人多了,身上總有股洗不去的血腥味。

“睡吧。”秋昀心緒有點亂,因為他不但不排斥丁元的親密,還隐隐覺得對方身上的味道也有些好聞。

前者他還能用倆人認識多年來解釋,可後者……

難道是因為方才得知平安有了喜歡的人,之後會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覺得寂寞了?

一時間他思緒紛紛。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疲倦襲上心頭,眼皮重得厲害,睫毛抖了兩下,嗅着萦繞在鼻端的龍涎香,耳邊是平緩綿長的呼吸聲,意識慢慢沉入夢境之中——黃沙漫天的戰場,號角四起,着銀色铠甲,戴銀色半截面具的男人騎着戰馬,沖鋒殺敵,馬蹄卷起陣陣黃沙,伴随着将士的嘶吼聲如臨耳邊,就在即将勝利時,一道淹沒在厮殺聲中的破空聲從男人背後電射而至,射穿毫無防備的男人的心髒。

夢境中止在男人跌下戰馬。

秋昀倏地睜開眼,夢境裏的畫面深深地印在識海,不斷閃現。

他不從做夢,而一旦做夢便是天道警示,可這裏是小世界……想到什麽,他喚醒在他識海沉睡的鏡靈:“小鏡子,我的夢是怎麽回事?”

“這是丁元的最後命運。”

“什麽意思?”秋昀眉峰皺緊,反應過來:“這段畫面是你放入我夢境裏的?”

輪回鏡小聲的‘嗯’了一聲。

它可是帶着仙尊來小世界找情緣的,之前見仙尊對丁元沒有絲毫情愛,便也沒去查看丁元的命運線。

可現在的仙尊明知丁元對他有企圖,還與丁元同床共枕,這場景,它從主人那看了不知多少,明擺着仙尊就是有點動容了。不過它不好點破,感情的事,主人說過,要順其自然,不能強求,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提醒,免得仙尊将來後悔。

“其實丁元的原定命運是當大将軍,坐上皇位的是戰王。而丁元會替戰王平定外敵,死于最後一場戰役。”

“可他現在是皇帝,誰敢暗算他?”

“小世界有既定的命運,就像原本命運中盛家村的殺手……”小鏡子不知該怎麽與仙尊說劇情這種東西,它想了下:“話本您看過吧,小世界是以話本為藍本衍生的,而每個話本裏,有主角、配角、炮灰和反派,盛芫在話本裏充其量就是個路人,而丁元就是主角,只不過他這個主角最後死了。”

“你繼續說。”

“在話本中,那些殺手确實是被長命鎖引去的,而他們背後的人,是雲王,具體來說,是雲王的人,也就是魏桁的第三任妻子趙婉屏。”小鏡子簡單地說了趙婉屏身世與魏桁之間的仇恨:“她一開始就知道認回來的丁然,也就是丁大是假的,但她裝作不知,還暗中幫了丁然一把,不然丢失了長命鎖,又沒有方法證明身世,長相也不像魏桁和丁元的母親,魏桁那麽狡猾的人,不可能認他。”

秋昀大概猜到了對方這般做的意圖。

小鏡子也如他所想的那般:“趙婉屏屠殺盛家村,是因為盛芫把長命鎖暴露出去了,她怕消息傳到魏桁耳中,便把所有知道長命鎖的人都滅口了,只留下了丁元的性命。”

“您來了之後,沒有暴露長命鎖,趙婉屏就沒有動手,可丁然卻派了阿大來滅丁元和他妻子宋三娘的口,卻被你阻止了,作為主角的丁元沒了血海深仇,還被您護的完全不按話本走,這個時候取代盛芫觊觎宋三娘的事便成了盛老賴子,也是之後丁元逃跑參軍的誘因。”

秋昀垂下眼皮:“話本裏丁元最後報仇了嗎?”

“報了,丁然,趙婉屏還有魏桁都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丁元還有一道死劫?”

“大概是這樣,原定命運裏想要他死的是戰王,因為他和雲王掌控三分之二的兵權,而雲王又無子嗣,現在他的命運已經亂了,誰也不知他這些年結了什麽仇。”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的腦洞也太大了,竟然猜測平安的cp是雲王和阿大!!!

阿大就算了,雲王……咱們平安又不是年少時的丁元,缺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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