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少爺
餘家的南院為中式木質閣樓, 隔音不好。
秋昀站在門外，把裏面的對話聽了個全乎。
蘇晉元那番話，何嘗沒有試探餘善仁的意思？
然餘善仁一言帶過, 全然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 還執着地把倆兄妹收為義弟義妹, 也不知蘇晉元心中是個什麽滋味。
“叩！”
聽到裏面沒聲音, 擡手敲了下門：“大伯, 我來看你了。”
“進來吧。”
他擰開門把走進去, 入目便是一雙警惕的眼——少年清瘦的身軀擋住身後的少女, 陰郁的眼神充滿緊張。
秋昀擰了下眉，似有不悅，卻又因顧慮沒說什麽, 而是眼不見為盡地把目光轉向床.上的餘善仁。
四十六的男人再怎麽保養也無法掩蓋歲月刻下的痕跡, 然一雙銳利的眼宛若黑夜中的雄鷹，鋒芒畢露，盛氣逼人。
“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跟你說。”
聞言秋昀順勢走過去, 半蹲下.身，握着餘善仁粗粝的手，意有所指道：“有什麽話不能等你身體好些了再說？”
“我身體沒事, 小傷。”餘善仁冷硬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和下來：“我聽大虎說你昨夜騎馬跑到雙頭蛇的地盤了, 以後別這麽任性，想出去，身邊多帶些人。”
“大半夜的, 人土匪也要睡覺的。”秋昀滿不在乎道：“再說了，我要是沒出去，靠他們倆背你回來, 得等到猴年馬月？”
“你還有理了？”餘善仁故意虎着臉，眼底的笑意卻一分未收：“正好，我還有一事找你算賬，你是不是又仗勢欺人了？”
“你別動氣，身上還有傷呢。”秋昀伸手順了順他的胸口：“我知道錯了，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瞎混了，回頭我就把房裏那些丫頭都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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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善仁精明一世，唯獨對這個侄子狠不下心腸。
此時聽到侄子連打發房裏丫頭的話都說了出來，再感受到侄子輕柔的動作，他本就沒什麽氣的心更是軟的一塌糊塗。
他剛軟下态度，餘光瞥見蘇晉元兩兄妹，臉驀地又沉了下去：“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好好跟你義叔和義姑道個歉。”
“回頭就跟——”秋昀手一頓，驀地擡起頭，愕然地瞪大眼：“大伯，你在說什麽？”
“正要跟你說這事。此次我能脫險，多虧了他們倆，所以我認了他們為我的義弟義妹。”
餘善仁擡手招呼蘇晉元兄妹到床前，眼底閃過一縷精光：“以後他們就是你的三叔和小姑，他們雖然年紀比你小，但你是晚輩，不能因為年紀就欺負他們，知道嗎？”
在場的人除了蘇冉，都聽出了餘善仁話中的深意。
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
一個長輩扣上去，縱使蘇晉元兄妹年紀小，又怎麽好意思與餘君懷這個晚輩計較？
這個啞巴虧蘇晉元吃定了。
秋昀心中感慨連連，面色卻氣的發紅：“我不認！”
說罷，他蹭地站起來，指着眸色閃爍的蘇晉元：“你要是認個義子也就算了，可認他們為義弟義妹，這兩個小屁孩有什麽能耐做我的長輩？我不同意！”
放下話，他轉身怒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屋內氣氛凝固了片刻。
餘善仁輕嘆了口氣，無奈道：“君懷這孩子被我寵壞了，晉元，你也別跟他一般計較。”
“不會的，大帥。”
蘇晉元難得露出一抹微笑：“大少爺就是一時無法接受，等他慢慢想通就好了。”
他原本是有些憋屈的，可看到餘君懷那般大的反應，他突然就釋然了，有什麽比仇敵叫他叔叔更讓人痛快？
“大帥，你好好休息，我跟冉冉先出去了。”
蘇晉元帶着妹妹走出房間，仰頭看向黑沉沉的夜空，同一片天空，同一個宅子，不過一天，身份和心境卻截然不同。
昨天他是被餘家家仆搶進來當所謂的‘三姨太’，現在卻成了餘家的半個正經主子。
“哥，我們真的要認餘大帥為兄長嗎？”少女循着她哥的視線也望向夜幕。
蘇晉元收回目光，扭頭看着妹妹那張與自己相似的側臉，輕笑了一聲：“讓餘君懷叫你小姑不好嗎？”
少女抿了抿唇，纖細的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可他之前……之前對你……”
“都過去了。”蘇晉元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清亮的眸光柔和的不可思議：“我會找個機會讓餘大帥送你回學校。”
說到學校，他恍惚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還在學校無憂無慮的念書。
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家裏的銀樓沒了，父親受不了打擊去世了，母親也跟着走了，只留下他和妹妹相依為命。
。
蘇晉元兄妹以餘大帥義弟義妹的身份在北院住了下來。
秋昀從南院出來後，就讓管家把東院小洋樓裏的丫頭全都打發了，又叫人收拾了一遍才搬進去，之後除了去看望餘善仁，便鮮少踏出東院。
他這麽做是給餘善仁看的，也是為慢慢‘改邪歸正’打下基礎，只是以餘君懷的性子，一下子就把房裏的丫頭都打發了，心中肯定會憋着氣，所以不怎麽出東院，也算合乎情理。
正好趁着‘生氣’的這些時日，他熟悉一下這個世界，再決定今後的打算。
只是還沒等他作出決定，馬大虎領着蘇晉元進來了。
少年一身墨綠色軍裝，襯得英姿挺拔，氣勢唬人。
他踩着高筒皮靴，雙手負在身後，齊耳短發梳在腦後，露出飽滿的天庭。
尚未長開的面容有幾分稚氣，配上他強裝成熟的眼神，莫名有了幾分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但少年顯然不知曉，他看到秋昀，削薄的唇漾着淺淡的笑意：“君懷，不介意三叔進來吧？”
話是這麽說，人卻已經走到了秋昀面前。
秋昀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馬大虎，我看你是活膩了，什麽髒的臭的也敢往本少爺這裏帶。”
“大少爺，不是我——”
“大侄子，這你可就錯怪大虎了。”蘇晉元也不生氣，他眯起眼，彎成兩道月牙兒，宛如一只小狐貍：“再說你三叔我不髒也不臭，為了顯示我這個做三叔的對侄子你的重視，在來東院前，我還特意洗了澡，噴了德福叔為我準備的香水，據說是洋行最受歡迎的一款香水。”
說着，蘇晉元擡起胳膊輕嗅了一口：“聞起來還挺香的，大侄子你要不要聞聞看？”
秋昀定定地望着他，黑沉沉的眼底毫無情緒，直把人看得臉上笑意端不住，這才幽幽道：“正好我房裏丫頭都打發了，三姨太，你說我要是把你收到我房裏來，你猜我大伯會不會同意？”
“……大帥讓我過來請你去南院吃飯。”
秋昀嗤笑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微微彎着腰身，湊到蘇晉元跟前：“以後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也別來招惹我，更不要在我面前晃悠，不然別怪本少爺對你不客氣。”
話畢，他擡起手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白.皙的臉頰，察覺到對方因他動作而突然緊繃的肌肉，哼笑了一聲，甩袖而去。
就這點膽量也敢跑他面前自稱三叔？
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一個，還想裝大人？
秋昀大步來到南院主廳，餘善仁已經等候在了餐桌前，旁邊還坐着一個齊耳短發少女。
少女穿着一條水藍色的短襖套裙，聽到腳步聲扭頭望過來，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在看到他時，露出些許驚慌，卻又因着顧慮而強撐着一抹淺笑：“大少爺。”
秋昀微微點頭，坐在餘善仁的左邊：“大伯，暗算你的人抓到沒有？”
“跑了。”餘善仁目光沉了沉：“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倒是你，忍了大半個月沒跟女人厮混，我瞧着面色好了不少，性子也沉穩了些。”
走進來的蘇晉元聽到這話，擡眼朝秋昀看去。
第一次見到‘餘君懷’的時候，對方眼袋耷.拉，面色青白，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再看此時面色紅.潤有光澤，眼神黑亮深邃的青年，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半個月，真的能讓一個放浪形骸的人改變至此嗎？
不期然間，腦海不由地浮現出方才‘餘君懷’傾身在他耳邊說完那番話後，那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他疑惑不解地走過去，坐在餘善仁右手邊。
餘家沒有食不言的習慣。
只是伯侄倆也沒什麽話題，秋昀與蘇晉元又‘互看不順眼’，一時間也沒人說話。
他與蘇冉默默地用着飯，餘光隐晦地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進餐時，他發現對方下意識讓在座的人先動筷子，夾菜也只動面前的幾樣，吃飯時毫無聲音，盛湯也是先照顧餘大帥和蘇冉，眼神從未在蘇冉身上超過兩秒，這種體貼與用餐禮儀，是下意識的行為還是……
秋昀還真沒注意到蘇晉元隐晦的目光，他在思索餘善仁的話。
餘善仁從不跟餘君懷說軍中的事，便是這次受傷，也是只字未提，只在他看望的時候，囑咐自己盡量別出門。
所以楊修德到底是怎麽背叛的，又是因何緣由，他一概不知。
想到這兒，他放下碗筷，接過下人遞來的熱毛巾，擦拭了嘴角：“大伯，我想習武，你替我找個師父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後半段修了一下，大家可以回去重新看一下。
ios系統的寶寶，要清除一下緩存。
感謝在2020-09-11 07:24:01~2020-09-12 09:28: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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