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少爺

蘇晉元得了秋昀的承諾, 整個人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

就連秋昀召集大家開會，把他的事兒作為案例與大家說了一遍，都沒能影響他的心情。

“以昨日那車夫的說法, 晉元顯然是被他們盯上了。”秋昀單手支着下巴, 左手無意識地點着桌面：“只不過晉元沒入套，便有了方才那女子偶遇一事。”

“這倒是個機會。”

李雲輕也抛出自己昨天打探的消息：“昨日我與你分開後, 找當地人商販打聽這兩個幫會的行.事做派，只是這些商販似有忌諱，對此緘口莫言，随後我便走街串巷, 借口讨水喝, 與那戶人家閑聊了起來。”

在場幾人聞言皆紛紛看着李雲輕。

唯有蘇晉元，他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李雲輕吸引, 放在桌上的手伸到桌下，悄悄地拉了下秋昀的袖子, 在對方投來目光時, 翹.起唇角微微一笑，随即抓.住對方敲擊桌面的左手, 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烏賊幫名聲狼藉，為了錢財不折手段，這沒什麽好說的，而仙人幫……”

李雲輕輕蹙了下眉：“仙人幫起源很早, 前身不過是一群混混，這些混混選定目标後, 找自己的妻子或花樓裏的姑娘僞裝成少婦，勾.引目标之人，待人上鈎欲成好事時, 便有那混混僞裝成丈夫前來捉奸，以此達到敲詐的目的。後來幹了票大的，發了大財，建起了如今的仙人幫，而後來的幫員也把那次的事奉為幫旨。”

事情要從王朝還沒滅亡說起。

話說有那一日，從京城來了一官員奉旨前來巡視。

這官員是個高官子弟，來到海城後，受當地官員招待，免不得就要出入花樓等地。席間當地富商與官員便會出錢孝敬，以此來籠絡這個高官子弟。

這番舉動，落入了房間對面一個小厮眼中。

這小厮便是那群混混放在花樓裏的眼線，目的是觀察出入花樓之人有錢與否。當地官員收買那高官子弟的一幕，叫藏在對面的小厮看了個正着。他見那高官子弟收了大把的銀子和寶貝，是眼熱心也熱。

俗話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不過這高官子弟身份不俗，一個不甚便會集體人頭落地，為了避免給自己等人招來禍事，小厮與同夥合計後，從鄉下尋來一姿容出色的女子，以尋親為借口搬到那高官子弟所住宅院後面。

那高官子弟住的門戶正對着後面那戶人家二樓後院窗子。

每到深夜，便總能看到紙糊的窗子上映出一個身材很好的倩影，偶爾還能窺得裏面的倩影脫衣吹燈。

這很大程度引起了高官子弟的獵奇心理，他開始觀察起了對面，偶爾還能隐約聽得那婦人與家中小厮對話，聲音也是婉轉動人令人沉醉。

高官子弟窺得幾日，便被那倩影和聲音勾得心.癢難耐。

那婦人也沒叫他失望，一日深夜，那婦人似是忘了關窗，揮退丫鬟後，褪去外衣走進屏風。

一件一件衣裳由一只纖纖玉手挂在屏風上，曼妙的身影也在燈影下，清晰地映在輕紗半透明的屏風上，看得高官子弟是氣血上湧。

之後，五次便總會有那麽一兩次忘記關窗子，而高官子弟也從一開始的獵奇到慢慢上了心。

直至半月後的夜晚，那婦人一襲小衣，坐在窗前唉聲嘆氣，有丫鬟詢問她為何嘆氣，她說尋親未果，不日便要返程回家，家中有難纏的公婆，丈夫又流戀花樓，怎能不嘆氣？

高官子弟聽得她這般說，心中直罵那婦人丈夫當真是不識好歹，家中有這等美人兒不愛，偏貪外面的庸脂俗粉，真真是有眼無珠。

憐愛之心起，卻也不好站出來安慰，怕貿然出現唐突了美人兒，不過卻也心生一計。

高官子弟年約二八，家世顯赫，長得端正得體，好吟詩作對。

他賦詩一首，差人送到那婦人手中，見得那婦人并未退回情詩，又在月明之夜，一盞燈火，一把琴一壺酒，對着倩影吟唱所作的詩。

有了這番互動。

這倆人，一個貪花，一個謀財，含蓄幾日，便眉來眼去勾搭上了。

這高官子弟借着這個由頭，三天兩頭地給那婦人遞情書送珠寶，為防止流言四起，又收買了婦人身邊的小厮和丫鬟，慢慢情熱起來。

情熱距離好事也就不久。

這高官子弟在暗示了一通後，得到允許，百米沖進那婦人家中，剛解下褲腰帶，脫下褲子，一道喊着‘娘子’的大嗓門沖了進來，把欲行好事的倆人抓了個正着。

那丈夫抓了高官子弟，卻揮拳打向那婦人。

然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婦人卻是一邊挨打一邊不停地為高官子弟說好話，又說此事為她所錯，不關那高官子弟的事，叫他放了那高官子弟。

她這番舉動，也叫高官子弟大為感動。

古人看中名譽。

尤其是世家子弟。

這高官子弟來海城巡視，本是奉旨來巡查漕運的，他收了當地官員的好處便是把柄一樁，若再讓當地官員得知他偷他人.妻，又是一個把柄。

心中顧慮加對女子的憐惜之情，他只能用此次海城所得所有銀子寶貝換得自己脫身，暗想等他回了京城，就派人把這婦人接回家納進後院做個美妾。

可不等他打聽這婦人地址，當夜這宅院裏的人便人去樓空。

便是那高官子弟臨走前，還不忘囑咐當地官員一定要為他尋得那婦人，有了消息通知他。

聽完李雲輕的講述，衆人面面相觑。

“世間還有這等傻.子？”陳松一臉不可思議道：“雖說那高官子弟不是好東西，但被人騙了錢財，竟然還覺得那婦人是為他着想？”

“你還不如那高官子弟。”蘇晉元斜了他一眼：“昨天在茶樓，你那眼珠子都快掉人懷裏去了，人真要給你設套，你怕是一天都撐不住。”

陳松默默閉嘴。

“若仙人幫以此為幫旨，那觀其做派，他們以謀財為主，暴力不過是他們在事情得逞後，以一種震懾性的手段而存在。”

李雲輕端起杯子喝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道：“他們現在盯上了少帥，我們也可以欲情故縱。”

秋昀問：“怎麽說？”

“這種圈套都是多人合作，而展開行騙手段的，都是底層幫員，唯一有點身份的，也就那茶樓的老板，我們……”李雲輕頓了一下，看向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的蘇晉元：“這需要少帥的配合。”

“不可能。”蘇晉元擡起相扣的手，放在桌面，頭也不擡地道：“我是有家室的人，我的人和心都是大少爺的，其他人就算是做戲，也別想碰我。”

“……”李雲輕噎了一下，把目光轉向秋昀：“君懷，你怎麽說？”

“晉元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秋昀含笑望着他：“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可他們的目标是少帥……”

“不，他們是圖晉元身後的錢。”秋昀笑容不變：“只需要晉元帶你去茶樓喝兩杯茶，抱怨一下沒錢，再順便找你借錢，他們的目标自然會變成你。”

“……你變了。”李雲輕怔了半響，幽幽道：“變得重色輕友了。”

秋昀笑而不語，他這般考量還真不是因為‘色’。

而是蘇晉元這性格，怕是一言不合就會掏槍，還不如讓性格穩重的李雲輕來做。

李雲輕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以調侃的方式抱怨他重色輕友。

“你們的事都說得差不多了，現在該我說了。”蘇晉元挪着椅子做到秋昀旁邊，歪着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仙人幫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烏賊幫由我負責。”

他這話說的突然，幾人都看向他，李雲輕疑惑道：“烏賊幫可不好對付，你想怎麽做？”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蘇晉元沒細說，但他心中卻是鬥志昂揚。

為了盡早與他家大少爺在一起，他怎麽着也得早些把烏賊幫拿下，好站穩腳跟。

幾人散去後，蘇晉元跟秋昀說要出去一段時間。

秋昀思及他那短命的命運，沉吟片刻，提出要跟他一起去。

他的大少爺能主動陪在身邊，蘇晉元有什麽理由拒絕？

他吩咐蘇冉最近不要出酒店，便帶着李雲輕去了茶樓。

秋昀下樓看到有兩位客人正與酒店前臺争吵，他聽了一會兒，看情況似是兩位客人的行李不見了，想要酒店負責。

酒店的态度是你的東西你自己沒看好怪誰，而且誰知道是自己丢的還是在我們酒店丢的？

兩方争執不下，有保镖拿着棍子把倆人當鬧事的趕了出去。

秋昀也跟了出去，見倆人面對保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搖了搖頭，走到路口去等蘇晉元。

不到一會兒，蘇晉元一臉陰沉地出來了，見得他後，神色緩和了幾分：“我先帶你出城。”

城外十裏地有個漁村。

村民以出海打魚為業，秋昀随他來到這個漁村，有個村長模樣的老漢笑的滿臉褶子迎上來：“官爺，您來了。”

“你這是做了什麽？”秋昀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蘇晉元跟村長打了招呼，帶着秋昀進了一排石屋中的其中一間。

裏面的人聽到動靜，摸着腰側走出來，看到是蘇晉元，笑道：“少帥，你不是早上剛回去？”

“帶大少爺過來看看，人怎麽樣？”

“關着呢，一夜沒睡，又餓了他幾頓，你走之後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這人領着秋昀和蘇晉元去了後院的石屋。

石屋很簡陋，裏面除了一張桌椅，還有角落裏躺着一個生死不知的人。

“這是？”

“烏賊幫的人。”蘇晉元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人，笑了一聲，把昨日看到的事跟秋昀說了一遍，道：“剛抓來的時候，這人嘴巴還挺硬的，打了幾頓都沒能叫他開口，倒是沒想到餓了幾頓就熬不住了。”

“我們進城後，我的兄弟們覺得藏在山林不太方便，就找了這麽個地兒，你也知道，這個村子以打魚為生，他們打的魚還要挑到城裏去賣。”

蘇晉元看人沒死，出了後院，回前屋坐下，倒了兩碗水：“但城裏有烏賊幫，他們賣的錢還要交一半給烏賊幫，這還是運氣好，運氣不好，能叫烏賊幫的人偷個精光。我昨天過來時，看到回來的人唉聲嘆氣，問明原因後，就讓兄弟們把魚都收了，開車運到隔壁城外，再挑進城去賣。”

“難怪剛才那老漢對你這般客氣。”秋昀一臉感慨：“若賣不出去呢？”

“也不要緊。”蘇晉元笑的一臉自得：“想在新地盤站穩腳跟，怎麽着也得有自己的人，他們賣魚是其一，其二便是為我招兵，我讓他們賣完魚，換些粗糧，用剩下的魚去那種偏僻的鄉村之地，家裏人口多養不活的人家，用魚米換人。”

“他們會換？”秋昀皺眉問道。

“會的。”蘇晉元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不是每個地方都是懷城，而且懷城也有很多吃不飽穿不暖的地方，只是你沒看到。再者，跟着我，我也不會虧待他們，有吃有喝不說，等我們在海城有了一席之地，還會有月錢。”

“……”秋昀怔住了。

說來兩世他皆未遇到過這般情況，便是上一世亂世，他所在之地也屬富庶之地，并未受戰亂波及。

所以他只聽說窮苦人家經常餓死孩子，或災亂時，無食物便以樹根和觀音土充饑。因未親眼所見，所以觸動不大。

此時聽蘇晉元說，他才終于體會到何為人如蝼蟻，命如草芥。

與他出國留洋實戰因戰争帶來的傷亡不同，這是因國家內亂而給百姓帶來的困苦。

秋昀一直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當個局外人，就連蘇晉元也是因上輩子之顧才多了幾分關注，繼而有了好感和喜歡。

此時聽得這番話，他飄忽不定的心，才漸漸有了幾分真實感。

帶着這份真實感，再看蘇晉元，就覺得這個人其實很優秀。

換作是他，未必能比得過蘇晉元。

而蘇晉元只用短短四年便讓餘善仁提拔為少帥，其中或許有其他因素，卻也少不得他自己的努力。

再有現在，不過兩日時間，他還在與李雲輕小心探索，而蘇晉元卻已經開始為動手做準備了。

秋昀覺得自己白活近萬年了。

【仙尊，這不一樣的。】

小鏡子察覺到他心緒波動，體貼的解釋道：【你生活的地方以實力為尊，任何陰謀詭計在實力面前都是紙老虎，你從小天資過人，又有宗門庇護，所以你沒體會過陰謀詭計，心向宗門，對待任何事情自然也以周全為主。】

【而蘇晉元歷經家變，被原主搶去後明白了權利的重要性，之後跟着餘善仁四年嘗到了權利帶來的便利，也便懂得如何支配權利。】

【就算如此，若沒有過人的天分，也難以走到這一步。】秋昀回應了一句，便問蘇晉元是如何打算的。

“先問問情況。”蘇晉元招來那手下：“問出些什麽了？”

“咱們運氣好，抓的是條肥魚。”那手下眉飛色舞道：“這人是個堂主，一時手癢跑酒店行竊，叫您給逮個正着，據他交代，烏賊幫大當家姓馮，下面還有兩個當家的，皆是子承父業，這三人關系不和，其中以三當家與大當家的關系最緊張，因為三當家是個女子，還提過幾次幫員肆無忌憚的行.事不妥，遲早會惹到不好惹的人，給幫會帶來災難。”

“唾手可得的利益誰願意放棄？”蘇晉元搖搖頭：“還有呢？”

“就是他們幫會的老巢和三個當家經常出入的場所，我都記下來了。”手下從口袋掏出一個本子，遞給蘇晉元。

蘇晉元翻開看得仔細，記下這些人的路線，笑了笑，指着馮昌的名字：“就先拿他開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