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伍拾貳 風起
靈水公主其實算不上喜歡關山月。
在雲夢劍閣時, 她之所以又是找關山月理論,又是與陶尋打架,是因為她受不了提親卻被拒絕。
皇太子纏綿病榻, 傳說中, 只有生長在東海深處的“海底澇”可以延續他的生命。
這畢竟是屬于龍宮的寶貝,若偶爾用一、兩棵也就算了,可若想一直吊住皇太子的氣血,那需得用上數不清的藥草。
于是,皇帝便想與龍宮結親,再加上靈水公主經常在他耳邊唠叨龍太子關山月如何貌美, 便出面為這兩人求一紙婚約。
可沒想到龍王并未同意這門婚事。不過龍王也知道皇帝的用意,便承諾會為皇太子提供足夠的藥材。
那日,關外雁帶着無上仙尊的玉簡到達春泥城後,便将龍王準備好的藥材也給了關山月。
此時關山月前來仙京, 自然帶着這些海底澇,前來拜訪。
皇太子伸手扶住藥碗,囑咐道:“靈水, 你小心一些。”
靈水公主剛點了點頭,尤念與關山月便走了進來。
她看清尤念那與當日扮書童時極相似的裝扮後,手又是一抖, 直接把藥碗扣在了皇太子的胸口。
皇太子:“......”
周圍的婢女們見狀,一窩蜂似的圍了過來。
擦衣服的擦衣服、拿藥碗的拿藥碗、換藥的換藥......一時間忙成一團。
“皇兄!”靈水公主也是非常懊悔,急得額頭冒汗, “對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皇太子擡眸看她,又無奈又寵溺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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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倒是你一直這樣毛手毛腳, 可教我怎樣放心?”
婢女跪在床榻旁邊,道:“太子殿下,藥灑了,奴婢再去熬一碗吧。”
聞言,皇太子并沒有猶豫,“不用了。我方才也喝得差不多了,只灑了一些藥渣,不礙事。”
他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靈水公主此時還在心中不停地埋怨着自己,根本沒有心思聽旁人說話,故而沒有發覺不對。
見狀,尤念卻是微微蹙眉。
她明明見到那打翻的碗中的藥很滿,想來這皇太子根本只喝了兩、三口。
皇族雖然對外聲稱,這皇太子只是患有頭疾。
可看他這慘白的臉色,極其消瘦的身形,恐怕病得不輕。而且如果按照原書劇情,這位皇太子活不了幾日了,如果不是被人有意害死,那便是此時已經病入膏肓。
一個病得很重的人,如果有非常強烈的痊愈的欲望,怎麽會故意撒謊,連藥都不按量吃呢?
數個婢女從身邊走過,關山月與尤念才來到太子榻前,行了禮。
皇太子對尤念倒算友善,一旁的靈水公主看着尤念的眼神卻算得上是“兇神惡煞”了。
靈水公主咬牙,心道:“哼!她一定是故意束和當日一樣的發式,提醒本宮曾經是她的手下敗将!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宮的注意!”
尤念察覺到公主的眼神,自然就看了回去。
她笑着眨了眨眼,甚至還挑了一下眉,嚣張得就差送一個飛吻過去了。
靈水公主:“!”
如果不是皇太子在場,靈水顧及長兄,兩人很可能又會打起來。
好在關山月與皇太子之間非常和諧。
關山月寒暄道:“太子殿下,近來的病可有好些?”
任誰都能感覺出皇太子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他臉上帶着濃濃的病容,笑意卻也很自然,“我好多了。多謝龍宮的藥材,也多謝你的關心。”
關山月聞言,一邊從袖中取出一個乾坤袋,一邊道:“殿下身體越來越好,父王與我便都可放心了。”
聽到這話,方才一直與靈水大眼瞪小眼的尤念才将目光再次投到皇太子身上。
有了方才關于喝藥的疑惑,她很想看看這太子對于這些能救他性命的藥材是何态度。
只見方才還溫柔款款的太子,見到那乾坤袋後,神色卻是一僵。
在關山月說出“這其中是龍宮新送來的海底澇”後,太子更是垂下了眼睛,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看這些藥草。
尤念心道:“......好生奇怪。”
皇太子嘴上道謝,卻将目光移開,似乎是因此連心情都變差了,也不再開口說話。
殿內一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不多時,有婢女走進殿中。
她的服飾與方才服侍太子的婢女都不同,瞧起來也更端莊持重。
她恭恭敬敬地給太子與公主行了禮。
太子也微微俯首,喚了一聲,“容妶姑姑。”
容妶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關山月,道:“親王殿下請您将藥材帶過去。”
聞言,關山月将乾坤袋拿出。
卻被那容妶出言阻止,“龍宮的藥材珍貴,皇族必然不能白拿,日後必定會按數量付出報酬。所以還請您親自去和尊親王點清數目才好。”
心中清楚這必定是親王的意思,他眼下在婢女面前拒絕也沒什麽作用,關山月便道了聲“好”,跟着容妶走出了太子的寝殿。
尤念也随關山月一同出去了,卻并沒有跟着他一起走進尊親王的住處。
她心中對皇太子的事情有些疑慮,故而想在宮中找人探得些太子的消息。
皇宮的婢女都各司其職,行色匆匆,一時間,尤念也找不到人來問。
而且皇族一直對外宣稱太子只是患有頭疾,便可見他們很忌諱皇太子的病。故而尤念若想探得這其中的秘辛,一定要斟酌好辦法。
于是她一邊在皇宮中走動,一邊向芋圓詢問原劇情中對皇太子的全部描述。
芋圓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宿主,原書是以你與項衡的行動為主線,仙京皇宮只是一個小小的副本,而早早逝去的皇太子更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故而并沒有着墨太多。”
“我只知道,皇族雖然對外宣稱皇太子近日感染頭疾,但實際上,這位太子出生時便帶着不足之症,活了近二十年,藥從來沒有斷過,才堪堪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靠着這些藥物,他才撐到了現在,但再好的藥材,也不能真正補足太子身體上的虧空,故而眼下他卧床不起了。”
聽完這些,尤念微微蹙眉,心道:“生而帶着不足之症?”
她沉默片刻,又與芋圓道:“若他生來就身體不佳,時時有生命危險,那皇帝為何封他為太子呢?只因為他是唯一的嫡子?”
說到此處,尤念更是疑惑,“在雲夢劍閣時,三皇子對靈水公主異常恭敬,兩人仿佛有雲泥之別,想來也是因為嫡庶尊卑一事。”
“為何這仙京如此在意嫡庶呢?”
芋圓在書中檢索了一番,道:“這個原因,在原書中是提到過的。”
“宿主你有所不知,淩君仙尊其實是靈水公主的外祖父。也就是說,當今聖上,并非是先皇淩君的兒子,而是他的女婿。”
“當初,淩君仙尊執意退位,并發毒誓再不插手仙京政事。但他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仙京帝位無人繼承,最後淩君的女婿便在衆大臣的擁護下繼位了。”
“不過,為了保持仙京皇族的血脈,新皇登基前,做出了必須立嫡子為太子的承諾。”
聞言,尤念才明白過來。
怪不得皇太子一死,仙京便亂做一團,二皇子更是趁機逼宮造反。
淩君仙尊的女兒,也就是仙京皇後,誕下靈水公主不久後便病逝。
而皇太子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個兒子,他一逝去,皇族中便沒有了有資格繼承大統之人。
這種時候,所有觊觎仙京江山之人,自然紛紛出動。
而如今皇太子病情加重,懂些醫術的修士都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各方勢力已經都在準備了,這仙京之中,已然是暗潮洶湧。
尤念卻是在心中對芋圓道:“怎麽修真界也搞男尊女卑那一套嗎?”
芋圓:“?”
尤念理所當然道:“先皇後不是還留下了一個血脈嗎?靈水公主可以登基啊。”
芋圓沉默片刻,才開口回應,“宿主,且不論仙京帝位是不是一定要男子繼承,您就說那靈水公主的性子......适合繼承大統嗎?”
尤念“啧”了一聲,“反正我覺得肯定比那二皇子合适。”
芋圓似乎不太喜歡靈水公主,反駁道:“宿主可知,二皇子的□□是被誰推翻的?”
“正是當今皇族中的三皇子。他雖然眼下老實又膽小,但經過宮變之後,他迅速成長了起來,不久後便成功推翻了二皇子的暴//政。但他卻沒有登基稱帝,而是大大放權,徹底消除了擁有特權的皇族,使得衆生更加平等。”
“這個結果,自然是比那靈水公主登基好上百倍。”
尤念不置可否,而是問道:“三皇子無權無勢,是怎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推翻二皇子的?”
芋圓:“......也許是貴人相助。”
“誰?”尤念挑眉,“無上仙尊嗎?”
“無上仙尊自己就是修真界說一不二的女皇,如果三皇子是投靠了她,那就實在沒必要吹噓所謂‘消除特權皇室’的政績。”
“因為這政績說白了,就是換了一個手腕更硬、權力更大的皇帝......還不如之前呢。”
尤念正與芋圓讨論着三皇子的事情,便在走廊的轉角處看見那三皇子慌慌張張地走了過來。
尤念眼看着那三皇子垂着頭狂奔,也沒躲。
果然,片刻後,這位皇子直接撞在了尤念身上。
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尤念捂着自己被三皇子正正撞上的頭,站起來時,還有幾分眩暈。
她确實是想借機與這三皇子搭話,但卻也沒想到他撞得這麽重!
三皇子顯然也被吓壞了,連忙過來查看尤念的傷勢,“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待看清尤念的臉後,三皇子的身體明顯僵住了。
他似乎有幾分害怕,道:“尤、尤念姑娘?”
尤念擡眸看他,“你認識我?”
三皇子開口回答,牙齒都在打顫,“我......我見過你和我二哥打架。”
尤念:“......哦!原來你是三殿下呀!”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三皇子的神色,“三殿下這麽着急,是要去哪裏啊?”
仙京中的大臣,大都是随淩君仙尊打天下的肱骨,全部是淩君的擁趸。
他們對當今的聖上都沒有過多的敬重之情,更別提是他與其他女人孕育的孩子。
故而皇宮中的庶子們地位也不高。
這三皇子的穿着極其樸素,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哪裏有半分天橫貴胄的樣子?
他的神色十分慌張,也不懂得如何拒絕尤念的問題,支吾了半晌,才道:“我房間的蠟燭沒有了,我要去取。”
聞言,尤念瞥了眼外面的天色,“現在天正亮呢,殿下如果要取蠟燭,無需如此着急吧?”
三皇子此時身體微微發着抖,道:“不行啊,最近在皇宮中住一刻也不能缺了蠟燭。”
尤念疑惑挑眉,“啊?為何?”
“因為、因為......”三皇子邊說話,邊牙齒打顫,“二哥的小妾死了,皇宮裏鬧鬼啊!就算是□□,四周也會突然陷入黑暗之中!”
聞言,尤念實在沒忍住噗嗤一下樂出了聲。
沒想到一個修仙之人,還會如此怕鬼,這要是見到鬼修,豈不是要吓暈過去了?
然而還未等她說話,天空之上便傳來一陣雷聲。
仙京原本還晴空萬裏,卻突然變了天,大雨傾盆而下,閃電不停,雷聲轟隆隆襲來。
緊接着,皇宮之上便傳來非常強勢的靈力壓制。
尤念靈脈中靈力瞬間躁動起來,眉間靈印瘋狂閃爍,白龍鱗頻頻安撫,仍就于事無補。
上次面見無上仙尊時,白龍鱗都可輕易招架出她的靈力壓制。
可見這次的靈力壓制,絕不是尋常狀态下的仙尊發出的。
至少是三個入仙境的強者,同時全力催動了靈力,進入了戰鬥狀态。
夭壽啦!仙尊打架啦!
尤念雖然見過不少仙尊,但還從來沒有見過仙尊之間打架。
這種打鬥場面的壯觀,是很難想象出來的,畢竟只是他們催動靈力時造成的威壓,便可以方圓百裏,寸草不留了。
而三皇子被這種陣勢顯得險些口吐白沫,一邊抖一邊道:“啊啊啊鬧鬼了!天黑了,沒有蠟燭!!怎麽辦啊啊!”
尤念:“......”
她一把拉過三皇子,撞開最近的房門,帶着他一起躲了進去。
為了減輕仙尊的靈力帶來的壓迫,尤念在門上制成了一道靈力屏障。
然後她轉身,看了一眼縮成一團的三皇子,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尤念垂眸打量他的神色。
這三皇子看起來是真的很害怕,如果他此時是裝的,那演技絕對可以用“爐火純青”四字形容。
于是尤念與他搭話,“你這麽害怕鬼啊?”
過了好一會兒,三皇子才找到自己的舌頭,回答道:“我、我是只怕這一個鬼。”
尤念回憶了一下,“二皇子那個剛剛香消玉殒的小妾?”
“你怕成這樣,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啊?”
聞言,三皇子的聲音瞬間高了好幾度,“虧心的不是我!虧心的是我大哥和我三哥!”
尤念萬萬也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那皇太子的事情。
她本就有心多了解了解那位太子,此時馬上來了興致。
然而還不等她繼續追問,那三皇子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他面色慘白,一下站了起來,根本不聽尤念說話,直接向門外奔去。
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竟然直接将尤念的靈力屏障推碎了,一下跑沒影兒了。
尤念下意識追到了門外,于此同時,窗外閃過四道人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心髒突然開始抽痛起來。
于此同時,在房間中等待尊親王的關山月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他感覺到種在尤念心中的情蠱有了蘇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