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柒拾柒 準備

雲夢之巅, 空中牢籠。

項衡正站在被五花大綁在雷柱上的俞宗身前。

作為鬼王的得力助手,身為大乘期鬼修的俞宗在極遠之地的地位,并不比項衡在雲夢之巅的地位低。

且鬼修所修功法大多詭谲陰狠, 向來能跨境界戰勝對手, 故而論戰力,俞宗也與項衡不分伯仲。

之前在靈獸森林時,是項衡借助無上仙尊的法寶,才将這俞宗制服。

此時他卻被綁在由無上仙尊親手制成的雷柱上,這世間最強的雷靈根修士的雷刃不停刺穿他的皮膚、割斷他的靈脈、砍碎他的仙骨。

他全身上下鮮血淋漓,已然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身為名門正派, 項衡對俞宗的慘狀無動于衷。

他甚至是面無表情的,一雙冷漠的眸子看着俞宗低垂下去的頭,空靈的聲音在空中牢籠中響起,“尤姬屍骨的下落, 你還是不肯說嗎?”

聞言,俞宗嗤笑了一聲。

他很是費力地擡起頭,與項衡對視, 眼神中是說不出的嘲諷與輕視。

“怎麽,你們雲夢之巅,也觊觎我們天下第一鬼修的仙骨嗎?”

古往今來擁有仙骨的修士數不勝數, 就算最後沒能成仙,屍身會腐朽,但仙骨可以永存于世, 故而尋常的仙骨算不得什麽稀罕東西。

但那些在修真界有赫赫威名的仙尊的仙骨, 卻是衆勢力為之搶破頭的絕世珍寶。

只要得到仙尊的仙骨,就可以研究出其生前的靈脈走勢,得到他修為強勁的原因。

甚至, 可以複制出此仙尊曾享譽天下的靈技。

也就是說,如果當今極遠之地的鬼王肯抛開尤姬的屍身,探尋她仙骨中的奧秘,再找到一個合适的人選,為其改仙骨、種靈脈,便可以再造出一位“天下第一鬼修”。

但尤姬的屍身在鬼王處已經十數年了,一直只是被當成挂件似的,垂在寝殿的房梁上。

鬼王暫時沒有将這屍身“物盡其用”,別的勢力卻不這樣想。

修真界中早有傳言,說這尤姬的屍身就在鬼王手中。

這些年來,極遠之地發生的數場戰争,都是為了争奪這件不可估量的寶貝。

故而俞宗才有此一言。

聞言,項衡卻是微微蹙眉。

他道:“雲夢之巅,怎麽會想要這種邪物?”

“我們得到尤姬的屍身後,必定将其焚毀,不讓這等邪法,為禍衆生。”

俞宗一邊聽着項衡的話,一邊“咯咯”地發笑。

他此時已是氣息奄奄,卻又嚣張十足,“真是太好笑了!你把自己說得好像一個濟世救民、普度衆生的大善人。”

項衡手中佛珠轉動,空靈的聲音變得有幾分低沉,“修正道者,自該如此。”

聞言,俞宗笑得更歡。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将他綁在雷柱上的鏈子瞬間爆發出刺目的雷刃,生生将他扯了回去。

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俞宗似乎感覺不到痛似的,微微側頭,看了看自己幾乎要被劈斷的手腕。

“我說,大善人。”他将頭轉回,直視項衡的眼睛,“你既然以救濟衆生為己任,為何對眼前受苦受難的我無動于衷啊。”

“我這通身的傷,雖不是你親身造成,可至少因你而起。你明明要普渡衆生,卻盡行殘忍酷烈之事,真是自相矛盾,虛僞至極!”

項衡垂眸。

他心中自有一套理論,對于自己的所有行為,都能自圓其說,所以并未被俞宗的影響分毫。

他道:“此時傷你,是為了阻止日後更大的災禍。你若肯如實說出,并保證日後不再離開極遠之地,我雲夢之巅必然不會再對你出手。”

俞宗:“我的仙骨都被無上仙尊的雷刃劈斷了,已經修為盡毀。就算說出尤姬屍身所在之地,也無法彌補半分。”

項衡還是垂着眼睛,仿佛念經的和尚一般面無表情,“極遠之地中,自有可長出新仙骨的寶地。鬼王看重你,必定幫你痊愈如初。”

俞宗:“那我這數月來身體之痛、心中之傷,又要如何痊愈?!”

項衡:“人活于世,本就是來受苦受難的。”

還未等項衡說完,俞宗便忍不住了。

他一口啐在了項衡臉上,吼道:“放你//媽的屁!”

他仰天長嘯,瘋了一般,嘴中念念有詞,“哈哈哈哈!你們這些自诩正派的狗東西,時時刻刻恨不能将所有鬼修斬草除根!卻不知你們門下,便有将修鬼道修得風生水起之人!”

“後院起火,毫不知情,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審問俞宗,從頭到尾,項衡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此時卻瞬間瞪大了眼睛,瞳孔巨震。

他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聲音急促而刺耳,“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俞宗嗤笑,噴出一口血,“自然是在說你的好徒弟,尤念。”

“知道當初在靈獸森林,她是怎麽在我手中逃走的嗎?”他漆黑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着項衡,“是她親手用了召喚符,召喚出一條死氣森森的鬼龍,這才趁我不備,瞬間逃走!”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在項衡面前說尤念修鬼了。

項衡握着佛珠的手收緊,用盡全力壓下自己的狂躁,道:“上次你便這樣誣陷了關山月,我不會再輕易信你。”

俞宗咧嘴,露出一口沾滿血跡的牙,“她的手法十分娴熟,絕對在此道浸淫已久,是童子功。你去問問那個把她養大的義父,就知道她是不是從剛會走路就開始修鬼了。”

話音剛落,項衡便一刻也不想耽誤了似的,轉身疾步走出了空中牢籠。

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俞宗的視線之中。

俞宗将身子靠在雷柱上,臉上的表情帶着計謀得逞後的得意。

這一切都是鬼王設下的局。

将尤念養大的義父,是鬼王的手下。

其實鬼王一開始便能将尤念接回極遠之地,但他心中知道情蠱的厲害,如果不能将上天注定的尤念與項衡之間孽緣斬斷,那麽尤念身在何處,都沒有意義。

他要讓尤念見識到項衡的狠絕,對他徹底心灰意冷。

他以為,這份絕情,便可以讓尤念抵擋住情蠱。只有這樣,她才算恢複了自由身。

所謂不破不立,既然要讓項衡在尤念面前展現出最冷酷的一面,便要讓他相信尤念瞞着他修鬼。

鬼王可以确定,尤念身上有吊死鬼符、餓死鬼符,甚至還有一本失傳已久的鬼道劍法。

人證物證皆在,項衡的表現,必然不會讓他失望。

“師姐。”

此時關山月正坐在尤念身邊,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為什麽一直在笑呢?”

尤念勾唇,用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與他對視,“自然是有跳梁小醜可以看啦。只是想想,都覺得好笑得很。”

關山月微微挑眉,很是疑惑的樣子,“跳梁小醜?”

“你是在說方才大殿中的那些仙京臣子嗎?”

“嗯......”尤念思考了一會兒,“他們也算。但不是重頭戲。”

她微微轉頭,對上關山月亮晶晶的瞳仁,“好戲還在後頭呢。”

她說話時,關山月便一直在看着她。

等到尤念說完的時候,他的眼神仍沒有離開她的臉。

關山月自然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項衡将尤念的義父帶了過來。

這個将尤念養大的男人,言之鑿鑿地聲稱尤念從小修習鬼道。而尤念據理力争,誓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項衡卻從她身上搜到了修鬼所有的符紙,以及一本鬼道劍法。

那是尤念第一次被項衡抽取仙骨。

對于關山月來說,那場景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至今仍歷歷在目。

他記得,那天項衡來之前,尤念似乎也在自己面前笑得這樣開心。

關山月的視線緩緩上移,從尤念上揚的嘴角離開,對上她的眼睛。

他下意識舔了下唇,渴了似的。

然後,他也彎眸淺笑,語氣亦如既往的溫柔,“師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好喜歡看你笑啊,你以後多對我笑笑,好不好?”

只看這話的內容,仿佛在撒嬌。

但關山月說起話來,非常真誠,讓人覺得他所說,是完完全全,真心誠意的。

所以尤念也沒有絲毫聽到情話後的害羞,兩只手将嘴角扯起,湊近,對着他做了一個鬼臉。

“怎麽樣!”尤念扯着嘴角,說話含含糊糊,“這樣還好看嗎?”

關山月笑着将她的手拍了下來,也用開玩笑的語氣道:“師姐給我留條活路吧,別這麽可愛了。”

他輕輕握着尤念的手腕,尤念便要掙脫。

兩人正在打打鬧鬧之時,一股熟悉的氣息突然降臨。

尤念心道:他到了。

她心中這樣一想,手上的動作難免一頓。

關山月趁機扯過她的手,輕輕一用力,她直接跌向了關山月懷中。

......項衡推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他額頭上的青筋不禁跳得更厲害了些。

關山月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項衡氣息似的,見到他後,臉上閃過十足驚訝的表情。

他将尤念的手放開,順便很是自然地将她的頭發捋到身後,告訴她“師尊來了。”。

尤念轉身,站在關山月身側。

她擡眸,一邊欣賞項衡僵青的臉色,一邊故作驚訝道:“師尊,你怎麽還敢來?”

“這裏可是仙京皇宮啊!”

“拜那蝕骨長老所賜,如今在這裏,雲夢之巅的長老可都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沒想到師尊還敢過來,真是勇氣可加呀!”

尤念抱拳拱手,語氣莫名有幾分玩味,“徒兒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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