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段南風瞪大了眼, 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人的臉,當初徐燕知給他帶來的恐懼瞬間湧上心頭。

眼前人的臉比徐燕知還要像段南風,雖不至于一個模子刻出來, 但一塊兒出門說是兄弟定然不會有人懷疑在說謊。

可段南風沒有家人, 他記事起便是沒有什麽兄弟, 後來更是只是剩下自己一個人。最後他被齊昭撿回來,帶到了這個完全不屬于他, 也與他格格不入的世界裏。

段南風想,他是沒有家人的,那眼前這人是誰?徐燕知的家人嗎?

可眼前人先開紗簾之後瞧他的眼神帶着幾分溫柔,半分不像是恨他入骨的徐家人。

那這人究竟是誰?

段南風警惕起來, 往床的深處挪了挪,冷下臉來看向那人,問:“你是誰?”

那人低低地笑, 爬上床後一手按在段南風身側,一手離得遠些, 俯下身在他耳畔輕輕喚了一聲。

“弟弟。”

弟弟?

段南風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看那人,內心第一反應便是這人拿這樣的話來哄他玩。

這般一想, 段南風臉上更是浮現冷意,嗤笑一聲說:“我沒有哥哥,你也不必白費力氣編謊話來哄騙我, 我不會相信的。”

那人也猜到段南風在這方面警惕性很高,倒也沒有指望他剛開始就能相信自己。

“哥哥如今叫季霜,從前叫段南錦, 他們瞧我這張臉以為是徐家隐姓埋名茍活于世的族人,我便以這個身份騙得齊晉留我在身邊,這才能将你從那龍潭虎穴救出來。”季霜輕笑一聲後開始說這話, 說完後也沒如齊晉那般色眯眯湊近,而是拉開一些距離坐在了床畔。

段南風捋了捋季霜說的話,其實也不是完全邏輯不通,只是他如今并不能輕易去相信其他人罷了。

沒有确切的證據,他是沒有辦法相信眼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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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拿出了确切的證據,他也還是要斟酌斟酌要不要相信季霜的話。

他再輸不起了,再不能被騙了。

季霜打量着段南風臉上神色,猜測他還是不肯相信自己,便說:“你也不必費心思去想我究竟是不是,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就是了。”

段南風聽到這話擡眸朝季霜看去,苦笑一聲:“說不會傷害我的人才是傷我最深的那個人吧。”

早就調查過段南風的事情,所以季霜聽到這話也明白他說的是誰。

可就是因為知道是誰,季霜才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說:“怎麽能拿我跟他比,真是天大的侮辱。”

這話帶了幾分嗔怪又帶了幾分玩笑意味,聽得段南風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齊晉不限制你在屋內的活動,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前想來也不會碰你,所以你這段時間也盡管放心。至于生下孩子之後……我會安排好的,哥哥會為你鋪好路,你只要學着坐在那個位置上就是了。”季霜伸手去扶段南風起來,又壓低聲音将這些話告訴他,一再保證自己是站在他這邊的。

段南風沒有立刻接話,他只是咀嚼着對方剛剛這些話,想着這裏邊是否還有其他的意思在。

可季霜這樣一個能夠讓齊昭感到焦頭爛額的謀士想來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是段南風能夠随随便便剝開的。

不過,既然季霜有意幫他,那他也厚着臉皮得寸進尺提一些要求。

他說:“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煩請留齊昭一條命。”

季霜原本還當段南風恨不得齊昭去死,此時聽到這個要求挑了下眉,問:“你這是還對他死心塌地嗎?”

段南風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又笑着說:“不過是我與他還有些舊賬沒算清罷了。”

既然只是為了留下來更好地算從前的賬,既然是為了親手報從前被圈養在身邊的仇,那季霜也不會再說什麽,甚至還打算好好兒将齊昭交到段南風手上。

“你如今八個月的身子丢了人,他定然是急得滿世界找你,又要分心去面對我的人,想來拿下他已經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季霜說着這話,又想着日後生擒齊昭的事兒,樂得笑出聲來。

“你盡管去做,到時候若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段南風望着前方沉默了小一會,擠出這樣一句話。

季霜應下之後便站起身要走,可他瞧着大了肚子的弟弟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嘆氣之後又囑咐道:“你如今月份大了千萬注意些,莫要臨到頭丢了性命。雖說從沒有人能證明男子落了胎會死,但也确實沒有一個落了胎的男子活下來,且這麽大的月份換誰來都要丢了性命,哪管你是男子還是女子。”

段南風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沒有多話,只等着季霜離開。

其實段南風還不能完全信任季霜,按着季霜說的做,也不過是因為安心養胎對他來說并沒有壞處罷了。

至于什麽季霜站在齊晉那邊還是段南風這邊,其實并不很重要。

便是後來季霜站在齊晉那邊,只要這個孩子生下來,他有了力氣不再束手束腳,有的是機會把齊晉拿下。

擒賊先擒王,沒了對方是皇帝的顧慮,也沒有了肚子裏的孩子束手束腳,他想要殺齊晉,這皇宮裏的暗衛根本攔不住他。

至于季霜,若季霜真的騙他,他到時候拿下齊晉還怕拿不下季霜嗎?

段南風垂眸想着,重新又躺回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會便沉沉睡去。

陷入沉睡之前他腦中最後一個念頭,竟是自己從前在王府所有的任性與報複,其實都不過是仗着齊昭喜歡自己。

恃寵而驕,只不過別人的恃寵而驕是恩恩愛愛裏小小的任性,他與齊昭是互相喜歡的兩個人歇斯底裏地報複對方翻着當年舊賬又不肯放手。

睡去之前的段南風自嘲地笑,笑自己傻,又笑自己瘋魔。

無論如何糾纏,如何的傷害對方也傷害自己,都不想放手的瘋魔。

段南風是被人搖醒的,他一睜眼便看見齊晉那張讨人厭的臉,看到他不懷好意地笑着要去解他的衣服。

季霜既然警告過齊晉不要對段南風下手,想來齊晉不會色欲上頭到連他這個人質的性命都不顧了。

那齊晉這麽晚是過來幹什麽的?

段南風皺起眉很是不解,可不等他怒斥一聲叫齊晉滾,便聽見齊晉在對紗簾外邊的人說:“朕待會兒扒了她的衣服,拽着他的腿出來,只露半邊臉。懂了嗎?你就這樣畫,好好畫,畫生動一些,畫完可是要送去給齊昭的。”

外邊還有人?還是個畫師?

段南風一下瞪大眼驚得往旁邊躲,怎麽都不肯讓齊晉脫自己的衣服,但這個月份實在是行動不便,沒一會便被齊晉抓住腳踝不叫他胡亂動彈。

“你個小小娈寵還敢躲?與朕一同入畫是你的福氣!”齊晉抓着段南風的腳踝,狠狠地往他大腿上甩了一個巴掌。

段南風被打得生疼,連肚子都在拉扯之間疼得有些難以忍受。

外邊的畫師早對這個懷了攝政王孩子的男人有所耳聞,聽見齊晉如此打一個懷孕之人,瞬間皺起眉便想勸說什麽。

可他不過就是個身份卑微的畫師,齊晉近日逐漸殘暴,他也不敢多說什麽以免丢了小命。

段南風也不指望誰能救自己,他只是劇烈掙紮着推開齊晉,強迫自己去忍受肚子的痛,想着同一陣可能就好了。

直到季霜沖進來猛地掀開紗簾,看見床上肚子痛到整張臉都要扭曲起來的段南風,連忙拽開齊晉,罵道:“你瘋了!他會死的!”

段南風痛到有些意識模糊,恍惚聽見季霜氣急敗壞的聲音與齊晉明顯弱了許多的辯解,之後又好像聽見太醫與接生嬷嬷來了。

他早産了,但生産的過程并不清晰,只記得痛了好久好久之後才聽到一聲并不算有力的嬰孩哭聲。

之後他睡了過去,睡了不知道多久,再醒來的時候瞧見紗簾外的齊晉嫌棄地對着孩子指指點點,期間說的十句話裏至少有一半是在說如何把這個孩子虐殺掉。

但季霜覺得齊昭的男人和孩子都在他們手裏更是扼住了齊昭的咽喉,所以并不主張虐殺這個孩子,甚至叫齊晉将孩子養好一些,長開了更看得出像齊昭,到時候才不會被說随便找了個孩子騙他。

齊晉本來覺得有些怪怪的,可被季霜板起臉來講了一番道理又覺得這話說得十分對,在段南風虛弱地翻了個白眼後,齊晉轉身出門去吩咐宮女們要用照顧皇太子的十二分用心照顧這個孩子。

季霜聽了都覺得齊晉怕不是個傻子吧,但面上還是得做出一副皇上英明的樣子來。

而段南風這時候也沒再裝作沒醒,而是虛弱地伸出手去碰紗簾,想掀開一些看看那個差點兒慘死在齊晉手裏的孩子。

或許是一直注意着這邊,季霜一瞧見動靜便趕緊抱着孩子過來,打量着齊晉一時半會不會回來,還将孩子遞給段南風看。

“他好小……”段南風皺皺眉,總覺得這個孩子瞧着就不像長命的樣子。

“早産了是這樣,你別急,宮裏這麽多太醫總有辦法,你先将身子養好了再想其他。”季霜安撫了他一番,剛想再說些什麽聽見一陣急促腳步聲。

季霜一擡眸,便瞧見原本走出去吩咐宮女的齊晉火急火燎地沖了回來。

為防齊晉發現不對,季霜裝作剛嘲諷了段南風一頓剛要繼續嘲諷的模樣,微微側頭不解地看了齊晉一眼。

“齊昭,齊昭不知道聽哪個王八蛋說這小美人出了事,這會兒已經帶兵把宮城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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