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理解偏差

聞夏這一覺睡得不太好。他是睡着了,但是做了一整晚光怪陸離的夢。

先是夢到聞大鴿和阿哞打架,聞大鴿把阿哞身上狗毛撓得東掉一塊西缺一片,然後林風起薅着聞大鴿找他算賬;接着夢到自己掉進宇宙黑洞,林風起抱着他的狗在黑洞外頭看着他,滿臉寫着“大快人心”四個字;然後他不知怎麽又從宇宙黑洞回到地球,方淮那厮開着他爹送他的新跑車來接他。

假意接送實則炫耀:“聞夏,你哪天吃不起飯了一定要跟我說啊,我随随便便送你輛跑車都夠你吃大半輩子了。”

聞夏直接給他一腳。

後來他不知道怎麽的就開始流浪,想着林風起在黑洞外面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就來氣,他心想聞大鴿打了阿哞他可以陪醫療費,至于那麽狠毒嗎。他抱着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聞大鴿跑去找林風起理論,卻被林風起連人帶貓轟了出來。

林風起竟然變回了少年模樣,校服規規矩矩地穿在身上,看着他的目光像從未認識過他。

少年就站在那兒,看着他被人越拉越遠,終于冷冷說了句話:“別再來煩我。”

聞夏驚醒了。

這個夢太過冗長繁雜,以至于他睜眼的時候感覺自己還在夢裏,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結果一轉頭,吓得他沒差點兒跳起來。

為什麽林風起會在他床上?!

不對不對,這好像也不是他的床……不,這他媽的就不是他的房間!

聞夏大腦空白,一時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他低頭瞅了眼,林風起甚至都沒蓋被子,因為被子全裹在他這兒。枕頭也在他這兒。

還好,他倆衣服都還在。

聞夏躺着糾結片刻,小心翼翼地起身。狗窩裏歪頭看着他的阿哞對視十秒,他掀開被子。

仲秋時節氣溫漸涼,尤其夜晚,溫度會持續走低,林風起該不會就這樣沒有枕頭和被子地躺了一晚上吧……

他知道自己睡覺的習慣,喜歡把自己裹成個蠶蛹。雖然聞夏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摸過來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林風起的枕頭和被子自從他來了就被鸠占鵲巢到現在。

聞夏輕手輕腳地将被子蓋到林風起身上,然後緩慢下床,企圖在不吵醒房間主人的前提下溜之大吉。

可惜事與願違,他剛下床,床上的房間主人就微微翻了個身,然後睜開了眼。

鳥鳴聲清脆悅耳的秋早,聞夏很想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不知道現在做諾亞方舟還來不來得及。

他站穩了些,佯裝鎮定地和床上的人打招呼:“早。”

林風起剛剛睡醒,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半撐着身子坐起來,有些迷蒙地微眯着眼,看着聞夏的目光有些茫然和懵懂。

這個時候他不是冷漠疏離的,帶着幾分孩童的天真。似乎非常好欺負。

聞夏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模樣,心髒突然地怦怦跳了兩下。他悄悄按回去,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有毛病。

“……早。”他好像終于醒過來一點,含着輕微鼻音回道,怔愣與懵懂轉瞬即逝。

“我……那個什麽,”聞夏往後退了兩步,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特別認床,剛搬到新環境,我身體需要一個适應的時間,所以一時半會兒睡不安分。昨晚我應該是夢游了,但你放心,這不是常态,過兩天我睡習慣就好了。”

林風起看着他,沒說話。

那目光裏湧動着一些聞夏看不懂的東西,但他的表情又淡淡的,不辨喜怒。

聞夏只好又說:“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放心,今晚上睡覺的時候把房門反鎖吧。”

說完轉身就要溜。

“方淮。”

林風起忽然出聲。

聞夏只好轉頭:“?”

林風起神情淡淡:“你昨晚說夢話,在叫這個名字。是誰?”

聞夏想起夢裏方淮那欠揍的嘴臉,抽了下嘴角:“沒誰。”一個傻缺。

殊不知他的表情和回答落在林風起眼裏耳朵裏,卻包含着格外大的信息量。

是多重要的人,才會連做夢都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聞夏不太懂為什麽林風起的神色一瞬間冷了下去。他心想至于嗎,道歉也道了,解釋也解釋了,不就占你床睡了一晚,就這麽氣?

既然這麽生氣昨晚怎麽不叫醒他把他趕回房間,現在擺臉色給誰看呢?

就算是甲方,也不能這麽喜怒無常吧?小氣吧啦的。

聞夏越想越憋屈,他大少爺當了十幾年,也就是後來聞山海生意上栽了才過得落魄些,在那之前哪一次撞壁不是撞在林風起這裏。

怎麽現在還是你林風起。

“沒別的事我就走了。”甩臉子誰不會,聞夏冷臉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他沒看見他走後,林風起唇線微微繃緊,垂下眼簾,卻也遮不住落寞。

他甚至都不願別人提起。

林風起想,這個叫方淮的人,到底在聞夏心裏留下了多深的痕跡?

聞夏揣着一肚子憋悶的怨氣洗漱完,給聞大鴿添好糧和水,無視從房間裏出來的林風起,徑直出門。

林風起都沒來得及叫住他,手裏的鑰匙握了又握,最終塞回口袋裏。

他在客廳靜默伫立片刻,蹲下去摸了摸跟過來的阿哞,低低呢喃:“他好像生氣了……怎麽辦?”

離開小區,聞夏才覺得氣消了一點,可能是林風起不在他眼前晃悠了。

但比林風起更鬧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他剛到工作室,聞山海一通電話打過來:“兒子,最近忙不忙?”

聞夏一聽他這開口就先東拉西扯的語氣,心裏就有底了:“我忙不忙取決于你要跟我說什麽事兒。”

聞山海:“哎呀你說你……”

聞夏:“說吧,聞山海老同志,您這又是有何貴幹?”

聞山海老同志企圖掙紮:“你誤會爸爸了……”

聞夏:“我挂了啊。”

“哎等會兒,”聞老同志急忙叫住他,沒好氣地說,“你這臭性子到底跟誰學的?”

聞夏也沒好氣:“您要是有話直說,誰跟您擺脾氣啊?說吧,到底什麽事兒?”

“也沒什麽,就是你方伯伯明天不是生日了嗎,你抽空回來吃個飯,”聞山海說,“這次你方伯伯的生日宴可是方淮一手操辦的,你看人方淮,接手你方伯伯的公司到現在,把公司經營得多好啊,你方伯伯天天誇他……”

聞夏察覺到一絲不妙。

“但要我說啊,”聞山海話鋒一轉,“我兒子要是去做同樣的事情,肯定比他方淮還要牛!”

他就知道。

聞夏無語了。

聞山海閉着眼一頓吹:“你看咱家現在,一天天也好起來了,我兒子那可是人中龍鳳,也就是他自主獨立,但凡來接手公司,還有他方連樹吹噓自己兒子的份兒?”

聞夏:“可以了,別吹了。”

聞山海讪笑兩聲:“咳,小夏啊,你看……”

聞夏冷漠:“不看,不去。”

聞山海急了:“你這小子怎麽就說不通呢?!”

聞夏挂斷電話。

聞山海的那些的企業,聞夏是有持股一部分的,但最多也就這樣了,讓他真的去接手聞山海的“皇位”,還是算了吧。他沒興趣。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他爹聞山海和方連樹曾經是同學,倆人從上學争成績争名額,到後來比事業,争了大半輩子。從前吧,聞山海哪兒哪兒都壓方連樹一頭,結果好麽,聞山海人到中年,一朝受挫,現在反過來了,方連樹反壓聞山海同志一頭。

上一輩的恩怨波及到下一輩,就成了聞夏和方淮打小互看不熟眼。

但看不順眼歸看不順眼,這種禮尚往來的生日宴會,面子上還是要做足的。

他給聞山海回了條信息,聞山海這會兒也沒再提剛剛的話題:[綠洲大酒店,你明天下了班直接過來就行,別太晚,六點之前。]

聞一夏:[知道了。]

鄒博彥的電話下午就來了:“明天……”

聞夏:“我知道。”

“你知道啦?老聞同志打電話通知過你了?”鄒博彥說,“我猜他肯定又趁機想拉你去公司幫忙。”

聞夏:“行啊你,神算子。”

鄒博彥嘿嘿一笑:“還行吧。明天怎麽說,我去接你?”

聞夏高考完那個暑假去考了駕照,剛拿到駕照,聞山海就送了他一輛車,還是限量的。但後來出了事,他就把那輛車賣了,錢拿去填聞山海被坑出來的大窟窿。雖說他現在又有了輛自己買的,但那車也就十來萬,跟他之前的生活水平相比屬于填個牙縫的檔次。

他是不在意,主要是方淮看見了就來勁兒。

“也行,你明天到了給我打電話。”聞夏說。

“得嘞。”

電腦上,微信忽然有新消息,是群鯨TV的運營負責人娜娜發來的。

“先不聊了,有事兒。”

“行,你忙吧。”

挂了電話,聞夏點開消息,娜娜說最近平臺在策劃一個平臺宣傳片,正在全平臺找合适的主播,各個直播區都挑選一兩個,問他有沒有興趣和時間。

娜娜:[這個宣傳片我們是和風航科技合作的,每個參與拍攝的主播最後會送一件他們旗下的産品,可以自己挑,這也是我們為參演主播争取來的福利。]

聞夏本來還想說考慮考慮,但是一看見“風航科技”四個字,他立刻把輸入框裏的字删掉。

聞一夏:[我就算了,你們找別人吧,游戲區應該有比我更合适的。]

開玩笑,風航科技,那可是林風起的公司!

他還不想社死,尤其當着林風起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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