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玻璃心
許瑤一直遠遠地尾随在林司慕身後卻不敢再向往常一樣追上前在他身邊嬉笑打鬧。
怎麽辦?
司慕肯定難受得想死了。
就算是自認心裏抗壓能力好得不一般而且臉皮無比厚的許瑤都覺得崩潰,更何況是她本來就比旁人敏感細膩的小刺猬?
而這個傅卓啓也真是的,就故意挑了林司慕最在意的事來說!
何止是說,根本就是在羞辱!
看她的小刺猬善良可愛就欺負他,侮辱他,踐踏他!
她怎麽就沒辦法保護好司慕呢?
怎麽辦?
她等下該怎麽安慰司慕?安慰他有用嗎?
剛剛司慕面如死灰的神情她都看見了。雖然憤怒,卻也麻木地接受着傅卓啓一刀刀捅過來的隐形刀子,仿佛早已習慣這樣的侮辱和謾罵。
而她似乎都可以看見林司慕那敏感脆弱的小小心髒在淌血。
好不容易結疤的傷口卻又被傅卓啓粗暴地撕開,再補幾刀,再添幾道新傷,任傷口像奔放豪邁的川流湧出鮮紅色的血水。
她的小刺猬那麽好,為什麽要習慣這樣醜陋的世界?
渾渾噩噩地還未進到宿舍,許瑤遠遠地就聽見摔門聲。
唉,只能是司慕摔的門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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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就是噼噼啪啪乒乒乓乓的噪音。
躲在自己的房間裏,許瑤沒想過去敲司慕的門還是從陽臺上偷偷地看幾眼。反正司慕現在應該只想自己待着的吧?
也許別人會意外看起來斯文開朗的林司慕發洩怒火的方法竟然是摔東西,但是許瑤莫名就覺得這樣的方式才适合她那時不時就鬧別扭的小刺猬。
林司慕在隔壁一樣樣地摔,許瑤就縮在床上默默地聽,偶爾猜一猜:噢,這個應該是背包。這個摔的是抱枕?這個可能是書還是筆記。
聽着聽着,許瑤仿佛都可以從那些乒乒乓乓的聲響中聽出林司慕的憤怒和不甘。
有時候碰撞聲很頻密,有時候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後才出其不意地“碰”還是“啪”一聲,把發呆中的許瑤吓得整個人跳了起來。
當許瑤聽到隔壁房傳來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時,她才繃不住給允之撥了電話,一開口就開始掉眼淚:“之之……”
怎麽辦啊?
“你說怎麽辦啊……?他,他會不會傷害……自己?”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有沒有受傷?她全都不知道啊!
“沒事的沒事的,司慕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他不顧自己,也很愛他的家人,不會做出這樣讓人擔心的事的。”允之只能這麽安慰道。
“我要不要去看看司慕啊?”好想看看他,确定他沒事就行。
“別別別!現在別去!就算是女孩子說不定也還真想一個人待着,更何況是男孩子。”允之脫口而出就阻止。呵,沒想到之前看的《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還真派上用場了,希望裏頭說的是對的,別搞出反效果啊!
“可是他現在一定很傷心不是嗎……”許瑤眼眶含淚喃喃說道。
“是啊,肯定覺得委屈覺得屈辱,但是他不會想讓你看見這些的。”
“我知道……”所以才一直忍着沒去偷窺情況。
林司慕,多驕傲的一個人啊!
小時候被屁孩欺負是一回事,長大了還因為同一件事被同齡人取笑侮辱,那感覺只怕更難受吧?
“你等他情緒穩定一些,可能,晚上?睡前找他說說話?”允之提議道。
“那個王八蛋傅卓啓為什麽要這樣攻擊司慕啊?!”沒法立刻找到安慰司慕讓他好受一些的辦法,許瑤唯有把怒火集中在罪魁禍首身上。
“他神經病呗。看不得你喜歡司慕。”
“我真是讨厭死他了!”被氣哭的許瑤接下來就一頓臭罵,難聽得要是可以回播的話她毫不懷疑自己是要下地獄的。
哭哭啼啼地,許瑤在電話裏對允之哭訴:“你知道走到今天這步有多難嗎?!你也知道的,司慕就像只小刺猬,全身都長刺的……”
“嗯嗯,保護自己呢。只有我們瑤瑤那麽勇敢不怕受傷。”允之柔聲安撫道。
一開始說喜歡他,他就跳得遠遠的,威脅她別搬進來,還會惡聲惡氣,會故意說反話,會對她冷冷淡淡地不理不睬。當時只要他不把她推開她就要高興好久的!
可是她越戰越勇,到後來小刺猬的刺慢慢被磨平了,減少了,偶爾也會從自己的小黑洞裏探出頭來看看外面的世界。
結果傅卓啓帶着大炮和步兵這麽一來打攪,原本平靜的美好的,全被打碎了。
說不定,小刺猬就縮回去了,然後長出了比以前還尖銳還堅硬的大刺刺。
“相比起一開始我們都有好大的進步的!我們都很努力的,我,他姐,還有司慕自己!都很努力的!可是那個殺千刀的什麽都不知道就在那亂嚷!”
許瑤抓着枕頭猛捶。打死他!打死他這個大王八蛋!
“……”完全同意許瑤說的話,允之知道這一切都很有可能會發生:林司慕會再次成為那個開朗溫和的Muji男,就算在他們面前也不毒舌了,他大概不會再回複許瑤的早晚安,更別說主動邀她去吃飯還是出門。
“每次叫我小白癡結果自己還不是一樣傻?!那王八蛋說什麽他都信?!竟然還說出自己配不上我這種話?!愚蠢!愚蠢的男人!”許瑤邊哭邊罵,差點沒被自己的鼻涕嗆死。
真的,剛剛林司慕這話一說出,許瑤簡直覺得世界黑了好極度。
他怎麽能那樣說呢?!
就算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許瑤堅信只要林司慕不承認,他們之間就沒有這樣的問題,畢竟司慕除了偶爾自嘲啞巴外,并不在其他方面示弱,反而還會吐槽她。當然,那是因為他真的很優秀。
所以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放棄了自尊承認自己配不上她,那得有多讓她心痛?
她從一開始就不想要相信司慕是打從心底認為自己比別人低一級的。
這怎麽可能嘛?!
在她心中最好最可愛最善良最溫柔的小刺猬到底是怎麽看出自己不如別人的?!
那一天,從中午放學到傍晚,許瑤就一直守在房裏,聽着隔壁偶爾傳來的撞擊聲。
就算沒吃午餐,好幾個小時後兩人似乎都不知道餓,雙雙繼續躲在房裏逃避現實。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同學當衆羞辱,可林司慕覺得這是最刺耳的一次。明明對他語言攻擊的只有傅卓啓一人,噪音之大卻猶如全世界都在對他嘲笑。
這些年,林司慕早練就催眠自己的本事:聽不見聽不見!
可是這次似乎不管用。
傅卓啓每一字每一句就是為了告訴他:他不配。
許瑤這麽好的一個女孩,他這啞巴不配!
他不想聽!
哪怕被虐得傷痕累累,骨架都快散開來了,他也要留給別人一個孤傲而堅|挺的背影:以為他會被打擊?他偏不!
他偏偏就要順着他們的意承認自己配不上!然後呢?連他都承認自己配不上了,呵,沒戲看了吧?不好玩了吧?
無知。幼稚。愚蠢。
他血淋淋的,面目全非的傷口,他們都不用知道。
為了屏蔽那些傷人的譏笑和辱罵,林司慕習慣性地摔東西。
越響亮越好,把那些會把人溺死的譏諷都覆蓋去。
只要等下收拾起來不麻煩,只要不重要,只要不會壞,什麽都可以摔。
所以回到宿舍的林司慕就一樣接着一樣的摔,摔門,摔書本,摔床具……
沒東西摔了?
那就捶!
那就砸!
摔到一個段落,林司慕會在書桌前坐下,看起來像在沉澱情緒可腦中其實是在主動幫他複盤。當某個小片段再一次刺激到他的時候,也不管身體是不是會抗議,會疼,他就任性地一拳打在桌面上。
那聲玻璃破碎的聲音是被他甩飛的杯子。
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想起了許瑤聽見他說他配不上她的時候的那神情。
他一定是傷她了,否則她不會露出那樣受傷的神情。
一時沖動,一時難受,林司慕随手一揮就不小心把杯子從桌上弄飛了。
破都破了,他也不介意它再碎一些。
蹲了下身,撿起其中一片大塊的碎片,林司慕若有所思。
他巴不得用這塊玻璃把他們的嘴臉都劃爛!
誰說一句他就劃一刀!
讓他們再說!再說!
頭一擡,林司慕從鏡子裏看見了脖子上越看越惡心,越瞧越猙獰的傷疤。
呵,劃別人麽?
還不如劃自己?一了百了?
否則這些聲音什麽時候才會消失?他們會一直跟着他,永遠地跟着他一輩子。
除非他聾了,除非他死了,不然他們不會閉嘴的。
林司慕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上天會讓一個人出生就為了承受這些?
在家裏他沒敢說出這些疑惑,他知道父母會傷心,姐姐會擔心。
但是……只要死不了,偶爾……任性地放縱一下也沒關系的吧……?
手中的玻璃片越捏越緊,林司慕閉上眼睛就等着掌心傳來的刺痛感和溫熱的液體。
可沒等到自己把玻璃弄碎就聽見隔壁房傳來隐隐的哭腔。
然後是咒罵。
林司慕聽不清她說了什麽但是可以肯定講着電話的女孩情緒激動。
哎,這房子隔音确實不怎麽好。
重重嘆了一口氣,林司慕無力地把手中的玻璃塊狠狠地砸向牆壁,看着它碎成一塊又一塊,細小而尖銳的碎片。
他對司璇說過:他不是木頭。
因為他是玻璃,碎了就粘不回了。
碎了就更多傷人的菱角,更多尖銳的利刺。
他就玻璃心,怎麽了?都長成這個可悲的模樣了還不許他玻璃心嗎?林司慕自嘲地冷笑。
砸得累了,林司慕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裏,怒吼了幾聲。
說是怒吼,其實也不過是嘶啞的幾道低吼,怎麽聽怎麽和他的形象不符。
林司慕再一次醒來睜開眼,外邊的天色都已暗了下來。
盡管沒了剛剛滿腔偏激的憤怒和自憐,胸口依舊郁悶,腦袋依舊遲緩,于是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什麽也不做,就盯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放空。
門口傳來敲門聲的時候,林司慕還發着呆,一時反應不過來。
沒幾下,敲門聲停止了,林司慕甚至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可沒多久,房門再次傳來“叩叩叩”。
腦袋終于開始回複運轉的林司慕這才想起自己應該去開門看一眼。
誰啊?是不是剛剛他那樣亂摔東西吵到人了?
門一轉開,林司慕甚至還沒看清是誰就覺腰間一緊,胸前多了顆小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林司慕:……
許瑤:……
今天太傷心,小白癡和小刺猬都無話可說,只想哭哭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