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躲過一劫
秦千柔沒有立即應答,但沈沂秋的突然變化和語氣,讓她想起了之前電梯的事。她謹慎選擇了走步梯,早上離開前還随口問了護士,得知昨晚電梯并未發生什麽故障。
無事發生,沈沂秋卻那樣堅持不許她坐電梯,又是為何?
其實秦千柔是該問問的,但時間有限,需要解決安排的事太多,暫時輪不到這件看似無足輕重的事上。但現在,沈沂秋又說出了類似的話,聽上去比之前的更離譜。
秦千柔離她比較近,她在思考的同時忍不住打量起沈沂秋。對方并沒有因為她的猶豫和打量而有所閃躲,眼裏仍是和昨晚一樣的,除了最初時小小的猶豫,就只剩下堅定和急切。
這是很奇怪的情緒組合,如果她在惡作劇,那現在應該是緊張和掩飾更多吧?如果不是惡作劇,而是她在暗示自己,借機透露秘密,那應該是若無其事表現得不知情才對。
為什麽你會這麽的急切和……害怕?
秦千柔以為自己看錯了,沈沂秋的确是在害怕,但這害怕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自己?
“你……”
沈沂秋見秦千柔猶豫,也顧不上之前剛下的決心,扯着她衣角的手順勢上移,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涼,指腹柔膩,沈沂秋卻無暇欣賞。
“千萬別開車好不好?好不好啊!”說到後來,竟然着急了。
這一聲低吼讓所有人一怔,就連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容菲都覺出些不對勁來。
她是心理學博士,擁有自己心理輔導工作室,年約三十,算是秦千柔和黎婉的學姐。但真正讓她們熟識的還是因為在工作中屢次遇到,對彼此工作能力和态度的認可,讓她們成為彼此欣賞的朋友。
今天下午,秦千柔親自拜托她代為照顧沈沂秋,是想讓她幫助這孩子将創傷後遺症降到最低,同時也觀察父母意外亡故對沈沂秋造成的打擊究竟有多大。
很多人遭受的打擊會被隐藏,被沉澱,變成毒瘤,數年後才萌芽,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容菲也知道高速公路的連環車禍,只是沒想到會是秦千柔來找她幫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能讓忙碌到飛起的秦大記者主動開口。不管是出于好奇還是職業習慣,又或是常人的同情心,容菲都毫不猶豫取消了今晚的健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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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你為什麽不讓千柔開車?”容菲走了過去,看了眼秦千柔被拉着的手,嘴角含笑地問。
沈沂秋詞窮:“我……嗯,是因為……”
嗯了半天,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她知道秦千柔在看她,容菲也在看她,但沈沂秋不知該怎麽說。剛才腦中出現的那一幕,比之前她所見到的畫面都驚險,堪稱災難!
“你不用緊張,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沒有關系的。”容菲的語調平和,不給任何壓力,即便剛認識不久,也讓沈沂秋感到舒适。
秦千柔迅速和容菲對視一眼,她知道容菲是在做專業引導。
沈沂秋沒有意識到這些,她滿腦子想的就是不能讓秦千柔坐上那輛車,更不能讓她開出去。
急得恨不得站起來轉好多個圈,但最後沈沂秋只蹦出一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因為我不能失去你!”
話說完,沈沂秋才明白,自己為何急成這樣。
她在害怕,害怕秦千柔出事,害怕失去能讓自己安心的依靠。
此時,秦千柔已經是她的依靠了。
容菲也沒想到沈沂秋竟會說這話,怔愣過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秦千柔,視線若有似無地又從她們相連着的手上劃過。
秦千柔仍專注在沈沂秋的話上,天生對于個人情感不太敏感的她,除了最初有點訝然之外,并未覺得剛才那話還有哪裏不妥。
她在意的是,沈沂秋為什麽這麽堅持,她是不是知道什麽?
“好不好嘛?你就答應我吧,公交車、地鐵或是共享單車都可以啊!總之就是不要是轎車,行嗎?”沈沂秋毫不退讓,她沒有更好的法子去說服。
她編不出謊言,只能用這樣死纏爛打的方式讓秦千柔答應她。她知道,秦記者是守信用的人,答應了的事一定會做到的。
容菲忍笑着解釋:“你放心,她今天沒有開車過來。”
啊?沒開車來?
沈沂秋愕然,脫口道:“沒開車?那輛藍色寶馬車怎麽回事?”
容菲一驚,據實回答:“是我的車,今天千柔是坐我的車來的。”
秦千柔眼裏的深意更重了,沈沂秋一直待在醫院沒有離開過,這點她之前從護士那裏證實過。而且她之前從沒見過容菲,又是怎麽知道她開的是藍色寶馬?
沈沂秋看見她們臉上的疑惑,索性豁出去了。
“我知道你們想知道原因,但我說不出來。總之,你們信我這一次好嗎?就信這一次,我用聽你三次話來交換好不好?”
噢?聽上去像是很不錯的交易。
秦千柔顧不上計較這些,只是見不得這孩子頭發散亂地在病床上胡言亂語,幾乎快要給她跪下了。
“好,今晚我們不開車。”
鬼使神差,秦千柔答應了她,然後抽出手來,輕撫着沈沂秋的亂發。
随意撥弄了幾下,替她将頭發勾到耳後,不願見她這般慌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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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容菲走在秦千柔身邊,顯然剛才在病房中發生的事出乎她的意料。
“千柔,今晚我們真要坐地鐵?”
秦千柔仍是穿着扣得整齊的西裝外套,好在夏夜裏有了一絲微風,但也禁不住她們有車不開,要這樣徒步去地鐵站。
“雖然我說不出沈沂秋為什麽要提這樣的要求,但我知道,她不是鬧着玩的。”秦千柔目光深邃,她有太多謎題需要解開。
“可是這孩子的要求也太奇怪了,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病人。”容菲回憶着沈沂秋的表現,職業習慣讓她從進入病房就開始觀察了。
“所以我才會拜托你這個大忙人,一般的病人哪裏需要麻煩你。”
秦千柔從來不說恭維的話,能被她這般信任的人,想必是非常專業的了。
容菲早就脫掉了休閑外套,穿着短袖運動T恤,邊走邊從包裏拿出紙巾。她抽出一張遞給秦千柔,不解地問:“你不熱嗎?一路上就沒見你脫過外套,要不是看得到你的襯衫,我還以為你真空上陣呢。”
容菲的玩笑并沒有逗笑秦千柔,反而是讓她想起了今天襯衫被蹭到的場景。
她下意識地勾了勾手指,指尖的溫度好像從被沈沂秋觸碰過後,就再也沒有降低過。
“我總覺得她的反應和遭遇重大變故的人不太一樣,但我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容菲想了想,問:“你懷疑她?”
秦千柔搖頭,凝視前方,勻速走着:“談不上懷疑,我只是想要百分百确定。”
秦千柔雖是理智占主導的人,但她跟沈沂秋的幾次見面,還是能從中感覺出這孩子身上散發的純真。只是,沈沂秋似乎還隐藏了不少秘密。
秦千柔無意挖出別人所有的秘密,但她們因為東升集團的事而捆綁在一起,她至少要确定今後站在自己身邊的,是敵是友。
容菲深吸了口氣,擦幹淨汗:“你放心,這段時間我會經常去醫院的。這孩子長得眉清目秀的,車禍裏逃過一劫沒毀容,我當然希望她能一切都好。”
身體上的,心理上的,一切都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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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又在夏夜微風中走了一陣,容菲的手機突然響了。
容菲接聽後沒過幾秒便停了下來,聲音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尖銳:“你說什麽?車禍?”
秦千柔也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到的便是容菲一貫淡定的臉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震驚。
挂了電話,容菲還愣在那裏,手僵硬地舉着電話。
秦千柔知道大概是發生事了,關切道:“怎麽了?”
容菲緩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放了下來。
她整理了一下措辭,目光複雜地看着秦千柔。
她這個樣子讓秦千柔忍不住心裏一驚,抿了唇。
“交警給我打的電話,說我停在醫院的車被偷了,然後在距離醫院不遠的地方出車禍了。”
秦千柔一怔,問:“撞到誰了?”
容菲心有餘悸地搖着頭:“不是撞了人,是我的車被撞了,據說是從側面直接沖撞過去的,速度一點都沒減。剛才交警給我說,車子很大概率是要報廢了,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秦千柔臉色一沉,這是巧合嗎?
容菲扯了扯她的衣袖,把手機塞回包裏,轉身就朝醫院的方向去。
“千柔,我們現在馬上回去!那孩子肯定知道什麽,這件事不會是簡單的交通意外!”
秦千柔跟了上去,她也很想問沈沂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場車禍?還是說,她也身在其中?
思緒越來越混亂,明明離開并沒多久,秦千柔卻覺得走了好久。
剛到醫院門口,救護車就陸續開了過去,将秦千柔她們暫時阻在後面。
秦千柔卻在忙碌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沈沂秋穿着病號服跑了出來,正在往救護車的方向張望。
她數次探頭,都被護士們擋了回去。現場有點混亂,沈沂秋不敢靠得太近,卻仍不肯放棄。
秦千柔快步走了過去,在喧鬧中,她清冷的聲音如一道閃電,刺入沈沂秋混沌的思緒中。
“沈沂秋,你在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