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拿腳寫

她這個出乎意料的反應搞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只有賀敘背對着許醉什麽也沒看到,他有些不耐的催促道:“走吧。”

文甜收回目光,捏緊了校褲邊,跟着賀敘離開了教室。

不多時,文甜哭着跑回了教室,一進門就趴在桌子上哭。

她的幾個小姐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魏偉心疼的沖上去想要安慰文甜,話剛說了兩個字。

文甜一腳踢在桌子腿上,發起了脾氣哭着嚷道:“用得着你來這些嗎?你以為你是誰?長得不好看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衆目睽睽,一點面子都沒有給魏偉留。

但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這話是對着魏偉說,實際上是典型的指桑罵槐。

不少人偷偷去瞧槐的表情。

槐好像根本沒聽到這話,還在沒心沒肺的跟唐齊林和林昭傻樂。

文甜聽着刺耳的笑聲,哭的更厲害了。

她未必真有多喜歡賀敘。

只是小姑娘自小就沒受過什麽挫折,被拒絕一次反倒生出了執念,總有點不甘心。

賀敘踩着上課鈴聲不緊不慢的走進門,臉色如常。

魏偉和那一幫文甜的小姐妹也不敢再說什麽,只能閉上嘴回到了原位。

文甜直到放學都怏怏不樂的。

不知道賀敘到底對文甜說了什麽,但表面看起來卓有成效。

至少第二天他的桌洞裏少了幾樣禮物,文甜也沒有見天的往他身邊湊了。

難得過了兩天安生日子,賀敘逐漸習慣了在一中的生活。

周末的午後,秋後的陽光都沒什麽溫度,醫院外的小巷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踩在路上會發出細微的脆響。

剛探望完賀奶奶,許醉拉着賀敘在醫院周圍買了點糕點上了公交車。

這條線路比較偏,一般車廂裏沒什麽人,但這一次趕上周末的午高峰,車裏全是人。

醫院門口上車的只有許醉和賀敘兩個人。

許醉抱着糕點,剛一上車就被一個中年男人堵在了車門口。

他整個人靠在車前端的扶手上,不僅占據扶手,大肚子還堵住了其他乘客的去路。

許醉十分客氣地對面前人說道:“叔叔,讓一讓,我往後走可以嗎?”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是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一臉的不耐煩。

“擠得要死,這怎麽讓啊?”

賀敘跟在許醉身後上車,他站在許醉身後高出一大截。

許醉被兇了一句,表情也變得不太好。

“怎麽讓?你吸吸肚子就能讓了啊。”

男人挺了挺比孕婦還大的肚子,一下來了脾氣,大聲嚷嚷道:“你這個小丫頭怎麽說話呢?你媽沒教過你說話是不是?”

許醉火氣也起來了。

她冷了臉,“我不會說話,但我至少知道好狗不擋道這個道理。”

男人被許醉氣得臉色漲紅,揚手就沖着許醉打了過去。

“沒爹的小丫頭片子,你媽沒教你,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讓你TM知道知道爺爺的厲害。”

許醉心口一跳,倒是顧不上後悔,反倒是憤怒沖的腦子都空白了,咬着牙,抓着手裏的糕點就要砸在對方的臉上。

周圍的有人注意到這裏,聲音一下變大了不少。

座位上的人本能扭動身體,好像避之唯恐不及。

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替男人吆喝,也有老太太勸他不能欺負孩子。

但所有的聲音都就此離許醉遠去。

她聽不進別人在說什麽,滿腦子都是男人不幹不淨的污言穢語,氣得手上青筋暴跳,呼吸加重。

一只手突然從她頭頂伸了出來,半路抓住了男人的肥手。

男人掙紮了兩下,“你幹什麽?別管閑事啊我告訴你!”

他肥的跟蛆一樣的手怎麽扭動都掙不出來,反倒是越掙紮越被握得發痛,好像連骨頭都捏碎了一樣的痛。

男人的臉色由紅轉白,疼的額頭沁出汗水,好看極了。

許醉握在糕點上的力量松了松,她回過頭看去。

陽光從窗口投進來,他逆光站着,另一只手從她懷裏拎走了糕點,“別激動。”

許醉懵懵的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意識到賀敘已經是個大人了。

他比她高了,一只手就能鉗制住別人,不用她再擋在前面保護。

當年的小跟班可以保護她了。

許醉心底多出一些說不上的感覺。

他低眸看着她,淺淺一笑,“糕點挺貴的,別浪費了,不值當。”

男人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我的手要斷了,你松手!你快松手!”

賀敘松開他。

男人握着手忙不疊的向後擠去,像只倉皇逃竄的豬。

賀敘一只手牽着許醉,一只手拎着糕點,帶着她往前走。

他的手比她的手大了一圈,掌心明明是幹燥微涼的,貼在一起的肌膚卻感覺很熱。

許醉的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側頭看着賀敘的側臉又高興起來。

那高興到底是因為什麽?

賀敘替她出了氣?看到那個欺軟怕硬的胖男人倒黴?

好像都有點,但還有點不太一樣的,說不上來的緣由。

這一次不用再擠,基本上遇到他們的人都自動讓開了路。

兩個人走到車廂中段站着。

許醉靠着身邊的賀敘,仰着頭高高興興的跟他說笑。

“等下回家我們打幾把游戲吧。”

“你昨天打了一天游戲,作業還沒寫。明天上課,別今天晚上又補作業到很晚。”

許醉滿不在乎,仍舊笑嘻嘻的,“你不是寫了嗎?”

賀敘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沒接這個話。

許醉戳了戳他,壓低聲音,“是兄弟就借我抄抄?”

賀敘偏過頭不看她,雖然沒說話,但表情已經是很明顯的拒絕。

許醉放開手裏的椅子靠背,雙手合十,“哥,你是我親哥。”

公交車一個急剎,她手忙腳亂的去抓扶手已經來不及了。

賀敘被撞得一聲悶哼。

擁擠的公交車裏,她緊緊貼着他的身體。

他移開視線,嘴角卻一點點勾起。

空氣好像安靜了好幾秒。

許醉往後退,但狹窄的車廂裏根本沒有退後的餘地。

後面站了個老爺爺,她一不留神踩了人家一腳,又連聲道歉。

老爺爺笑眯眯的擺了擺手,“沒關系。”

賀敘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邊,“站在這裏去抓扶手。”

公交車過了站點,平穩的行駛起來。

許醉抓住了扶手,松了口氣。

沒過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揚起笑容,對他舊事重提,“哥,你就幫幫我吧。”

她求了兩分鐘。

公交車平穩行駛,車窗外的景色像是流動的畫卷。

賀敘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話,只是散漫的站着往窗外看。

又到了站點,不少乘客起身下車,車廂一下空了一半。

賀敘面前出現了一個座位,他看向身側的許醉,“快坐。”

許醉看向身邊的老爺爺,“爺爺你坐。”

老爺爺艱難的在人流中轉身,搖了搖頭,“我現在就要下車了。”

許醉又一臉狗腿的推着賀敘去坐,“您坐,您坐。您拎着糕點,這麽重,勞苦功高。”

只是一個座位而已,沒什麽好推來推去的。

賀敘順其自然坐下,将糕點放在自己腿上。

許醉雜七雜八又扯了幾句。

公交車經過文化宮,一群小學生蹦蹦跳跳的上了車。

幾個男孩橫沖直撞的,一個沒留神直接撞在了許醉的腰上,兩個人一起跌倒。

賀敘去拉都來不及。

他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提高聲音,“許醉!”

他的聲音很快又低了下來,充滿擔憂,“你怎麽樣?”

小男孩對上賀敘兇狠的目光,吓得眼淚汪汪連聲道歉。

許醉吸着冷氣,打起了圓場,“沒事沒事。”

賀敘伸出手,許醉抓着他的手慢慢站起來。

“傷到哪裏了?”

她的動作遲緩了很多,抽着冷氣小聲說,“好像撞到腿了。”

賀敘又狠狠瞪了一眼小孩,整張臉沉得吓人。

許醉推了推他,“別吓唬小孩了。”

她對着一旁戰戰兢兢的小學生擺了擺手,“走吧,走吧,沒事了。”

等人走了,許醉才小聲嘀咕。

“今天怎麽什麽倒黴事都讓我遇上了……”

最後這個位置還是讓給了許醉這個傷患坐。

許醉也不喊疼,還是高高興興的說話。

賀敘放松了些許,不時回她兩句。

周圍的乘客都在若有若無的看着他們。

少男少女說說笑笑,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年輕的面龐都仿佛閃爍着名為青春的微光。

很快,許醉見賀敘心情不錯,便故态複萌,提出了要借作業。

賀敘捏了捏眉心。

許醉坐在位置上抓住了他的手腕,左右搖晃他的手臂,壓着嗓子柔柔的求他,“就答應我這一次嘛,好不好。好不好。”

從這個角度俯視,不僅她的臉很清晰,甚至能從領口往裏看到一片皮膚。

賀敘不自然的移開目光,“放手。”

平時她很少有這種女性化的動作。

這種聲音更是只有面對許媽媽撒嬌的時候才會有。

坐在另一側的老人家看着兩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小夥子,小姑娘都這麽求你了,你就答應她吧。”

賀敘沉默了片刻,伸手把許醉的腦袋推開。

“別的都能借,這個不行。你求我也沒用。”

許醉不依不饒的緊緊抓着他的手,“喂,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我受傷了!”

賀敘沉了聲音,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許醉。別鬧了。你傷的是腿又不是手。你拿腳寫作業嗎?”

許醉放開他,抱着胳膊。

她氣呼呼地偏過頭看着窗外的街景,一路上都沒再說什麽。

回家這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賀敘還有點不太習慣,他時不時看一眼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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