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殘疾人

上了車,許醉歪在後座還是冷的發抖。

王誠脫了濕透的校服外套,坐在副駕駛,對着吹風口暖手。

許媽媽調了下暖風,從鏡子裏看許醉,“醉醉,你好一點沒有?旭旭,你們快拿毛巾擦一下頭發。”

雨刮器在玻璃上掃來掃去,瓢潑大雨并不能阻止學生和家長回家。

道路兩旁早早亮起了霓虹燈,車裏很暗。

賀敘拿了車後座的毛巾替許醉擦頭發。

許醉靠在他的肩膀上,将冰涼的手往他衣服裏塞。

冰冰的手心貼着少年柔軟溫熱的腹部。

賀敘的視野好像一下變成了空白,不自覺呼吸變沉,身體瑟縮了一下,向後完全壓在了皮質車椅裏。

少女頂着毛巾,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

“賀敘,你身上怎麽這麽暖和啊?”

橄榄綠色的毛巾擋住了少女的雙眼,雨水沖刷着車窗,車前座許媽媽正在和王誠聊天。

狹窄的車後座,有那麽幾秒時間好像靜止了。

他垂下眼眸,注視了片刻她露出毛巾的下巴和嘴唇。

少女的身上泛着一股濕漉漉的潮氣,像是小動物一樣在瑟瑟發抖。

兩個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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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神來,什麽也沒做,只是輕輕的拉扯毛巾露出她的雙眼。

少女仰起頭,笑盈盈的望着他,故意用冰涼的手掌在他的腰身上亂摸一氣。

淡淡的暖意從他身上傳來,她的身體逐漸恢複了些許溫度,不再顫抖。

一剛開始只是單純想取暖,這會兒卻有了點壞心,想要逗逗他。

賀敘不自覺眼中也有了一點笑意,整個人靠在車椅上對于那兩只作亂的手十分放任,只是細致地替她擦着頭發。

許醉見他沒有反應不太滿意,故意掐了一下他的腰。

賀敘低低的悶哼了一聲,一只手握住了她作亂的爪子。

“別鬧。”

他瞄了一眼許媽媽的方向,聲音非常克制,将她的手從自己衣服裏往外拉。

許醉見賀敘終于有了反應,愈發來勁,掙紮着用另一只手接着在他身上亂摸,活像個瘋狂揩油的色中惡魔。

她特別想笑,但又憋着不敢笑。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拉扯,呼吸都亂了。

許媽媽,“許醉。”

許醉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整個人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一樣,下意識身體僵住,心髒狂跳。

賀敘默不作聲的推了推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推開一點。

許媽媽,“你現在還冷不冷?”

許醉見許媽媽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使了什麽壞,有點心虛的坐好,飛快答道:“不冷了。”

她乖乖坐正,心髒狂跳還沒有平複。

賀敘整理着淩亂的衣服。

許媽媽,“這場雨下完我看離下雪就不遠了。你們都多添幾件衣服別凍着了。”

許醉撥弄了一下短發,心不在焉的應了幾聲。

這會兒別說凍着了,她感覺渾身上下都很熱,好像還出了一點汗。

許媽媽,“旭旭,你沒有帶厚衣服回來。上次給你買的厚衣服你明天記得穿上。”

賀敘拿起落在手邊的毛巾,低下頭擦着自己的頭發。

“好。”

毛巾潮潮的,似乎還殘存着一點濕潤的橘子甜香。

回到家之後,許媽媽先攙扶着許醉進了自己的卧室換衣服。

“旭旭,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別感冒了。”

許醉換了睡衣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讓許媽媽灌下幾大碗苦苦的姜湯。

“你現在不能老洗澡,就多喝點糖驅驅寒。”

許醉喝了幾口姜湯,苦的臉都皺了,實在是咽不下去。

賀敘敲了敲門,“我洗完了,洗頭需要我幫忙嗎?”

許醉趕忙放下姜湯。

許媽媽擺了擺手,“你快去寫作業吧。沒關系,我一個人幫醉醉洗就行了。”

許醉對賀敘熱情招手,“快來嘗嘗,我媽剛熬好的姜湯,特別好喝。”

賀敘剛一走近,許醉就迫不及待的把湯碗塞進了他的手裏。

湯碗放在掌心微微發熱,似乎還殘存着一點她掌心的溫度。

賀敘看着湯碗邊沿上的濕印,沉默了片刻。

許媽媽,“你們的關系還真是好,我家這個小白狼沒見對誰這麽關心過。”

許醉生怕最後那碗湯還是歸了自己,一個勁的催賀敘,“快喝啊,快喝啊。”

賀敘低頭喝了姜湯。

許醉高興極了,“怎麽樣?好喝吧?”

賀敘一口氣将整碗湯都喝完了,目光瞄向許醉又移開,看向許媽媽。

“幹媽煮的湯很好喝。”

浴室濕漉漉的,一開門就迎面撲過來一股熱騰騰的水汽,潮潮的水汽裏混雜着一點熟悉的氣味。

許醉的想象力總是優先于理智,聞到氣味的瞬間就在腦海深處勾勒出了一些留下這些氣味的畫面。

許媽媽奇怪的看着她,“你愣着幹嘛?”

許醉連忙打斷自己的想象。

正如許媽媽所說的那樣,一場雨過後,氣溫驟降。

天氣一天天的變冷,校園裏的樹都掉的光禿禿,眼見着快要下雪。

許醉的腿好了一些,問許媽媽要了兩根拐杖,說什麽都不讓賀敘背了。

中午就午休那點時間,她也要拄着拐,一跳一跳的走出校門去吃飯。

在一中,最熱鬧的時間永遠都是下課放學的時候。

一道下課的時間點,學生都歡天喜地,瘋了一樣往校門外沖。

許醉總是刻意慢上五分鐘,等人沒那麽多的了才往樓下走。

不然樓梯口很擁擠,對于她來說就太危險了一些。

這天王誠和林昭賀敘幾個人進商店買水,許醉一個人拄着拐站在商店門口翻着手裏的一張複習資料。

快要期中考試了,她實在是沒底。

光手捏着紙,沒一會兒就凍僵了。

一陣寒風吹過,資料從她手中落地,在地上被風卷着翻滾,眼見着越滾越遠。

許醉緊緊盯着資料,眉心皺起,犯了難。

擱以前,追上兩步也就追上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啊……

她一時竟體會到了杜甫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的心境,‘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

一只腳踩住了低空飛翔的資料紙。

許醉拄着拐杖,脫口而出,“我的,我的。同學謝謝你,可以還給我嗎?”

視線從那只踩着紙的腳上移,她看着那張臉一怔,“是你?”

染着一頭銀發的少年彎腰從腳下撿起一張紙,拍了拍紙上的灰。

他掃了一眼資料右上角清秀的字跡,“好久不見,許醉。”

他又笑嘻嘻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許醉,原來你真叫許醉啊。”

許醉的語氣冷淡了許多,“資料還給我。”

少年上下看了一遍許醉,兩根手指夾着薄薄的紙在空中晃了晃,一只手插在兜裏,唇角勾出個十足惡劣的弧度。

“我叫謝初,小瘸子,你叫一聲我的名字,我就把這個還給你。”

許醉定定的看了他幾眼,目光變得有些古怪。

謝初被她看着右頰,笑容微僵,“你看什麽?”

許醉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掉,我奉勸你呢,最好還是不要做再給自己找事了。”

謝初沉默了片刻,“我沒來找你,不代表我是怕了你男朋友。”

許醉眯了眯眼,重複了一遍,“男朋友?”

謝初心中微微一動,笑得別有意味,“哦,原來他不是你男朋友啊。”

許醉伸出一只手,“你大概不懂,一中不讓早戀。把資料給我。”

“資料可以給你,”謝初盯着她凍得發紅的手指,“你給個微信。”

許醉的視線越過他往另一個方向看去。

謝初忍不住回頭跟着她的視線往後看,他後面什麽也沒有。

“你看什麽呢?”

“他們就在商店裏買水應該馬上就出來了。”

謝初的動作一僵。

許醉收回視線,意有所指的問道:“現在,你要不要把資料還給我?”

謝初上前将資料塞給她,還要再強調一遍,“我才不是害怕那幾個蠢貨,你等着,我還會來找你的!”

許醉随意點了點頭,目送謝初大步跑走。

王誠最先拎着幾瓶水走出商店,他見許醉望着一個方向,忍不住跟着看了幾眼,“你這看什麽呢?立在寒風中跟個雕像一樣。”

許醉長長的一聲嘆息,“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心善。”

寒風卷過,少女一頭短發被吹的亂飛。

林昭,“怎麽着?你今天遇着好心人了?”

許醉低下頭将資料折了折,“那可真是遇到好心人了。特熱心的一個年輕人,路見不平幫……”

王誠哈哈大笑,“幫什麽?幫殘疾人過馬路了?”

許醉瞪了他一眼,“你說誰是殘疾人呢?”

王誠讓賀敘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後腦勺,自知失言,連忙認錯,“姑奶奶,我是殘疾人。我是殘疾人。”

林昭在一邊陰陽怪氣,“我看你這全須全尾的哪殘了?”

王誠翻了個白眼,“我腦殘行了吧。”

幾個人笑成一團。

賀敘默不作聲的跟在許醉身邊,替她擋了點風,看着她拄着拐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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