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臉色黑得能滴墨
“剛剛我看你不在，順便看了眼你的設計稿，這裏——”Alan指着腰部那裏，“有點太過簡單，是不是缺點什麽元素？”
奚上跟着低頭看了眼，這是她這幾天摸索出來的一套設計稿，最後并不一定會用。
不過Alan指出了問題，她還是要認真對待，因此認真地看着稿子想了想，點頭：“是的，設計之初，這裏就是一個我暫時放置的地方，沒想好應該怎麽弄。”
“不急，我就是提醒一下。”
Alan在工作上是個很嚴肅較真的人，比較注重細節，一見到有問題就會忍不住提出來，奚上跟了他這麽久，自然也了解。
不過平常上班時間他都不一定在，這吃午飯的時間，他怎麽反而跑公司裏來了？
“老師。”奚上微微眯着眼看他笑，“是不是又吵架了？”
Alan別開眼，神色有點不自然，“什麽吵架，你這小孩兒亂說什麽。”
“開個玩笑嘛老師，那老師覺得這裏如果我加上雲紋的話會怎麽樣？”奚上從桌上摸了支鉛筆過來，在腰部那裏輕輕勾了幾筆，“這樣呢？”
FD明年秋冬系列的主題是走近自然，主要是為了呈現出自然之美，讓人了解并愛護自然。
奚上覺得，雲紋的話會讓人聯想到白雲，但白雲只在天氣好和空氣質量好的時候出現，所以這也是在當今很多地方污染都比較嚴重的情況下有一種對于空氣質量以及能見度的改善的期望。
Alan單手抵着下颌，眉頭微挑，不置可否。
過了會兒，Alan搖頭：“加在這裏并不太合适，再想想，或者，這個元素并不只是圖案。”
他敲了敲稿紙上腰部那裏，略微沉思：“試試加一些物料本身的東西進去，比如，褶皺感。”
果然被斃了。
奚上鼓了鼓腮幫，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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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着急，還有時間，下個月的時裝周才是目前比較重要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Alan看她有些沮喪就順便安慰了兩句，轉而關心起另一件事。
奚上如實回答：“工廠那邊我有去盯過，一切順利，等會兒我再去看看。”
“那就好。”Alan輕輕點點她的工作桌，“記得我說過的話。”
奚上點頭：“好。”
記得，是永遠不要懼怕和不自信。
一件時裝的誕生需要經過選主題、設計、選面料、打版、縫制等多重工序，奚上對于這次的時裝周傾注了很多的心血，從頭到尾都盡量親力親為。
這一次她的設計作品總共是七套，每一套都是她日日夜夜熬禿頭設計修改出來的，就連紐扣的選用都親自跑了很多地方去看。
眼下距離下個月的時裝周還剩不到二十天了，得在十天之內保證所有的衣服全部都能做好。
奚上下午就去了趟FD的工廠，七套衣服都已經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之前經過幾次修改，基本上都沒什麽問題了，只需要到時候根據模特們的情況作出簡單的調整就好。
她這才松了口氣，同時又隐隐有些期待：下個月的時裝周，Jason LU應該也會去看吧？他會對自己的作品有什麽看法呢？
坐在回公司的車上，奚上忍不住打開微信看了眼和他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消息仍舊是她發的那句【沒事】。
在車上反正也沒什麽事，她幹脆極有興致地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倒是沒鎖，就是幹淨得只有幾條動态，還基本上都是天氣的分享，連他的工作都不曾有這個榮幸出現。
奚上頓時又對他多了一點定義：這人肯定特別嚴肅又高冷。
但看他的作品很有靈氣，又不太像是一個無趣的人。
難道加她的這個是小號？
窗外景色倏忽而過，原本中午那會兒就暗下來的天變得更暗了，灰蒙蒙一片，看起來像是要下雨。
奚上降下車窗，外面的風猛地往裏鑽，夾雜着些路面上的灰塵，糊了她一臉。
真是……好大的妖風啊。
她迅速将車窗關上了，然而內心瞬時間變得有些空虛起來。
還記得從前她哥剛拿到駕照沒多久那會兒，硬要帶她上高速去兜風，她哪兒敢啊，但她哥不死心，她就只好把陸澤生一起拽上了。
三個人坐一車，她怕死，坐在後面，又覺得一個人坐在後面太孤單，愣是把副駕上的陸澤生拉到後面跟她一起坐。
那會兒她哥跟陸澤生都是十八歲，她才十五歲，三個人都是正年少，直接在高速路上将車速開到了最大限值。
高速路上車輛多，大家開得也很快，車內放着極具動感的搖滾樂，一切都是青春正好的樣子。
她還是個小女孩兒，腦子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浪漫想法，當時就想着如果打開車窗一邊吹風一邊聽音樂一定會很美。
結果車窗一開，各種發動機的聲音、輪胎跟路面摩擦的聲音、風聲震得她耳膜疼，關鍵是那風帶着塵土和車尾氣吹得她臉都要變形。
陸澤生一邊罵她：“你長不長腦子啊，高速路上開什麽窗。”
又一邊眼疾手快地替她将車窗升上去，從後座扯了濕紙巾過來，還沒等她有什麽反應就按着她後腦勺在她臉上一頓揉搓。
揉搓完還把沾着污跡的濕紙巾遞到她眼跟前嘲笑：“啧啧啧，好髒啊。”
她那會兒還是個很注重形象的小女生，又到了容易臉皮薄的年紀，被他羞得臉都紅了，狠狠地把他按在後座揍了一頓。
也是那次她才明白為什麽每次上高速她媽都不許她随意開窗，只在堵車的時候才讓開。
那會兒真好，她怎麽欺負他，他都不會生氣。
現在呢，她已經不是十五歲的小女孩兒，陸澤生也不再是從前的陸澤生。
他會生自己的氣，會不告而別，會與她斷絕聯系。
可笑的是，他不再會無條件包容她，而她卻還依舊會接受不告而別人間蒸發五年的他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是，是友誼地久天長。
不是愛情，不存在不原諒。
奚上回到公司待了會兒，打卡下班。
從電梯下來，天空黑得像是夜幕降臨那會兒，外面街上車水馬龍人影幢幢，有人已經打了傘，像是下雨了。
等她剛走到門口，天空“轟隆”一聲響，幾道閃電閃過，暴雨傾盆而下。
奚上皺眉看了眼天，已經什麽都看不清。
真是晦氣。
奚上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問問她哥有沒有在附近，剛要撥號，那串還沒存備注的電話號亮了起來。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接聽了。
“上上。”不知道陸澤生在哪兒，聽起來那邊有舒緩的音樂聲，像是什麽密閉空間，“下班了？”
“幹嘛？”奚上的興致不高，還想着打電話給奚修遠，想早點回家去。
“好巧，我也下班了，順路捎你回去？”
FD大樓外面有一片商用的停車坪，此刻那裏停着許多車，有的車開走了，有的車開來打着雙閃臨時停在那裏。
停在右邊的那輛賓利裏，陸澤生單手握着方向盤，雙眸微擡，凝視着FD大樓門口。
但是手機裏，她并沒有回複他的邀請。
“還沒下班？”他又問。
奚上沒有立即答應或是拒絕，只說：“下班了。”
“那……”
“上上？”兩道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奚上回頭一看，秦骁提着把傘從裏面走了出來。
怎麽這麽晦氣，晦氣的心情，晦氣的天氣，晦氣的陸澤生，晦氣的秦骁，還全都撞在了一起。
奚上心裏直呼大無語，面上卻還是裝作很友善的樣子和秦骁打招呼：“好巧。”
“下這麽大雨。”秦骁看了眼天，晃了晃手裏的傘，“我的車停在那邊，要不我送你？”
手機裏陸澤生已經沒說話了，那邊很安靜，像是電話已經挂斷。
剛剛他說了什麽，她也沒聽清，但大概能猜到是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家。
奚上拿下手機一看，還顯示通話中。
“不用了，我哥來接我。”她說，是拒絕陸澤生，也是拒絕秦骁。
停着的車裏，陸澤生握着方向盤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着白，看着并肩而立的奚上跟秦骁，眸色變得深沉起來。
“是嗎？”他冷聲問。
安靜的手機裏重新響起陸澤生的聲音，那聲音像是貼着耳膜鑽進去的，不知為什麽，奚上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怪異。
但她說不清楚那是什麽感覺。
秦骁看她還在接電話，也就暫時沒開口，打算等她接完電話再說。
奚上總覺得，陸澤生好像又生氣了，因為那語氣，不像一開始帶着點笑意。
但她覺得不至于吧，拒絕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再說了，她這會兒還生氣呢，才不想跟他一起回家。
她語氣變得有些不耐：“對，你自己回吧。”
話音剛落，“嘟”的一聲，電話被挂斷了。
那輛停在右邊的賓利啓動，毫不留戀地沖了出去。
陸澤生的臉色黑得能滴墨。
他沒想到，五年後，她依舊會為了那個男人撒謊。
同樣的邀請，而他永遠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奚上看着挂斷的電話，心情更加糟糕。
這陸狗，現在真是越來越會挂電話了。
秦骁看她接完了電話，這才開口：“你哥什麽時候來，這雨一時半會兒看起來是停不了，要不還是我送你？”
“不用。”奚上皺眉拒絕，這倆都夠煩人的，“你自己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