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踩到他的浴袍
那天在君越酒店陸澤生一直都沒回頭, 至于艾拉，當時應該不認識她，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她才對。
那陸澤生是怎麽知道當時她就在君越酒店的？
奚上有點頭皮發麻, 因為偷看別人還被別人抓到這種事，怎麽想都有點尴尬。
更何況，這人是剛跟她吵過架的陸澤生。
她立即決定賴皮：“什麽時候, 哪天？我每天都下班回家睡覺，沒去過酒店。”
陸澤生挑挑眉，笑了下：“這樣嗎？”
“當然了！”
“那可能我看錯了吧。”他說，“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奚上放心了, 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對，應該是你看錯了。”
“嗯。”他點點頭，“我只是想說，道歉是真的, 但原不原諒取決于你, 畢竟我做的事确實很過分, 後來想想，你忍了我那麽久, 真的很不容易。”
怎麽又說這個，奚上不是很樂意在這件事上一直糾纏下去, 就打算說沒關系。
陸澤生卻又說：“以後都不會了，我向你保證, 就做朋友吧。”
她要原諒他的話到了嘴邊, 卻忽然說不出來了。
有些愣，是因為他說要做朋友。
這意思，大概是徹底放棄對她的糾纏了吧。
就好像一盆涼水忽地潑下來，但她來不及想明白自己內心的情感是什麽, 尴尬先一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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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了扯嘴角，笑笑，很開心的樣子，伸手打了他一下：“早該這樣了，以後好好的吧。”
就好像好兄弟一樣。
陸澤生垂眸望着她，眼裏神色黯淡，帶着點疲倦的笑，點點頭：“好。”
後來就一起走回家，路上沒再多說什麽話。
明明好像事情都解決了，奚上卻又覺得，心裏缺了一塊兒。
好像，有什麽東西走遠了，失去了。
她想抓住，卻不知道怎麽抓住，也根本抓不住。
等到她回家後，生日會又熱鬧了一小時，大家就相繼離開。
先前的熱鬧忽地消失了，偌大的房子顯得安靜又空曠寂寥。
雲瑤和奚雲青奚修遠他們今天也累了，吩咐傭人收拾幹淨房屋後就上樓去洗澡休息去了。
奚上一個人留在下面，看了看，也跟着上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就變得更安靜。
她心裏空落落的，沒有個落腳點。
走至窗戶邊，對面陸澤生的房間也亮着燈，大概是正在洗澡。
奚上看着他的房間發呆，想起那天早晨，他爬到高大的銀杏樹上偷看她，也想起那天晚上，他爬牆爬窗戶，在窗戶邊勾着她的後腦勺親吻。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從沒有因為他的強吻而真正生氣。
但她總是生氣的，可到底因為什麽生氣呢，她自己也有點不太清楚了。
也許，她對陸澤生是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存在的，不是親情，也不完全是友情，但說是愛情，她自己也不确定。
工作回到正軌，奚上十分忙碌，快到一月份，距離秋冬時裝周只剩下一個多月時間了，她又要開始忙着工廠公司兩頭跑。
除此之外，私人訂制的單子雖然懷禦沒叫人催她，她也要盡快弄好，否則就是砸自己的招牌。
每天的忙碌讓她無暇多想，日子充實得就像是浸濕的海綿，每一個空隙都擠滿了水。
陸澤生回家住的時間越來越少，奚上每天出門和回家的時候習慣性地往他家裏看一眼，偶遇的次數竟不超過三次。
倒是在公司樓下的停車坪，還遇見了幾次。
他和往常一樣，笑着和她打招呼，保持着朋友的距離。
有好幾次，他想伸手摸她頭頂，卻在半空中停住了，搓搓手指，笑着收回手。
明明說好像以前一樣，做回朋友的，可是現實卻告訴她，回不去了，這裏面明明就是一條巨大的鴻溝。
就像碎裂的塑料盆，強行用東西粘回去，也不是從前的樣子。
奚上覺得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她得想辦法改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澤生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比喬蕊還要重要的朋友，她不願意他們之間變成這樣。
她開始努力回想，他們從前是什麽樣的？
好像一直是互怼互相捉弄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客客氣氣。
因此，她覺得，要回到從前，就需要改變相處方式。
後來又一次在公司樓下停車坪遇見的時候——
其實也不算是遇見，是她特意等在那裏，見他到了就上前裝作一副偶遇的樣子。
“我的車壞了，蹭個車。”她說着，拉開他的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她的一系列動作實在太快，陸澤生在車旁愣了下，随即鑽進了駕駛座裏。
“你怎麽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快點啊？我還趕着回家吃飯呢。”見他上來，奚上就開始批評他。
是這樣的吧，她想，好像以前就是這樣的，根本沒什麽顧忌。
可他卻沒像從前一樣和她互怼幾句，反而好脾氣地笑笑，翻出吃的喝的給她：“要不墊墊肚子，回家還得要會兒時間呢。”
簡直溫柔又體貼。
奚上卻覺得，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她沒伸手接，還嫌棄地瞥了眼，有些不滿：“你現在就這樣敷衍我，真有你的。”
陸澤生扣安全帶的手頓了下，咔嚓一下扣上，好像裝出來的好脾氣要繃不住了，有些不解：“你今天吃火藥了？”
“吃什麽火藥？你覺得我脾氣不好？”奚上有幾分心虛，畢竟她真是胡攪蠻纏了，“那你這麽不待見我的話，那我打車好了，誰要坐你的車。”
她說着裝模作樣地要去解開安全帶，眼角卻偷偷觀察着陸澤生的反應。
快抓住她的手啊！
“給我坐下。”陸澤生沒伸手過來攔她，只是握着方向盤輕飄飄地瞥了眼。
奚上低着頭，雙眼一亮，松開了抓着安全帶呃手，擡起臉時，卻裝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兇什麽，坐下就坐下。”
“慣得你。”陸澤生哼了聲，啓動引擎出去，沒再跟她糾結。
主動出擊對于奚上來說是有用的，因為她發覺自從那天後陸澤生跟她相處的感覺有點回到以前還沒鬧矛盾的時候了。
但還不夠，還有一點別扭。
這天又打算蹭他的車，結果他卻聳聳肩膀，有點無奈：“送去保養了，還說來蹭你的。”
奚上：“……”
為了蹭他的車，她今天可是特意都沒開車出來！
“打個車吧。”他說，“總不至于叫人來接，我們有手有腳的，要不先去找個地方吃飯？”
“好吧。”奚上想想，也可以，一起吃個飯，拉近一點關系。
一起去她最喜歡的那家私房菜，主要是離得近，她也好久沒去照顧生意。
酒足飯飽，打車回家。
奚上吃得有點撐，懶懶地靠在後排座的椅背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他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着。
不知怎麽突然說到感情問題，他忽然問：“最近你和秦骁怎麽樣？”
把她問得愣了一下。
秦骁？她都好久沒跟他解除了，就連之前生日都沒邀請他。
不過秦骁倒是還記得她的生日，特意給她送了生日禮物，是一對他設計的耳環。
大概是覺得她不想邀請他，所以很識時務地說他還有事，就不親自上門道賀了。
還有之前她從樓上摔下來，他也看望過她，給她送了些補品，其餘的就沒了。
不過陸澤生這麽問，她就突然想起來之前自己在他買的那套大房子裏說的那些氣話，說她還喜歡秦骁之類的，大概他因為她跟秦骁現在已經複合了吧。
不知為什麽，奚上忽然不想讓他誤會，于是立即解釋：“還好啊，我們同事之間關系都還可以的。”
陸澤生單手撐着頭看她，聽見這話的時候表情呆滞了下，随即問：“同事？你們……”
“我們就是同事關系。”奚上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說喜歡他？”他笑了下，笑意卻未達眼底，好像是敷衍的笑容，“沒去追他嗎？倒也不應該啊，他不是追你呢嗎？”
“嗯，他想和我複合，說還喜歡我，但我沒答應。”
“為什麽？”
“為什麽要複合，我不喜歡吃回頭草，況且以前分手是他提的，現在他說複合就複合，那我算什麽？”
陸澤生似乎有些驚訝住了，調整了下坐姿，有些無所适從的樣子。
“是因為……要繼續考驗他？”
“不是。”奚上決心完全跟他解釋清楚，不想讓秦骁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因此看着他的表情很是認真坦誠。
“是因為我不喜歡他了。”她說。
頓了頓，又補充到：“其實我也不清楚，我以前到底有沒有喜歡過。”
陸澤生又調整了一下坐姿，和她靠近了一些，身上的香味随着空氣流動飄過來，奚上覺得很舒心。
換做是從前，她肯定會問：“你是不是屁股底下有釘子啊，幹嘛一直動來動去的？”
但是現在，她卻一點都不想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覺得呢？”陸澤生側過身低頭看她，很循循善誘的語氣。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溫柔，就像一個知心大哥哥，單純地為不懂愛情的妹妹解答疑惑。
奚上有點受不住這眼神，感覺像是蠱惑。
她別開一點眼神，看着他的外套袖口，喃喃道：“我自己也不懂，可是從前他想和我接吻，或者更親密一點的事情，我都拒絕了。”
“拒絕了？”
“嗯。”奚上回想着從前，變得很乖巧，“我一直覺得太快了，可是我們戀愛三個月，到最後最親密的事情也不過是他擁抱我，親吻我的額頭和臉頰。”
“沒別的了？”
“沒了，我都拒絕了，他不會硬來的。”
陸澤生沉默着，垂眸看着她的頭頂。
車內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東西，但是她的發質很好，很有光澤感，也很順滑，手感舒适到讓人舍不得松手。
這麽想着，他就沒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發，試探着問：“所以，之前那樣說，是為了氣我嗎？”
奚上微不可聞地應到：“嗯。”
頭頂傳來他的一聲輕笑：“你可真是……”
不知為什麽，奚上從他這一聲輕笑當中聽出來他很開心，她也跟着變得有點開心。
她其實想問：那你跟艾拉呢，你們現在怎麽樣了？冷戰結束了嗎？你們和好了嗎？
但是這時候的氣氛太好了，她不舍得破壞，就忍着沒說話。
回到家裏，其實已經很晚了，但是雲瑤還沒睡，窩在樓下沙發上一邊看着電視一邊刷着平板上的東西，手指劃得飛快。
奚上心情好，就忍不住笑着湊上去問：“媽媽，你在看什麽呢？”
“這個呀。”雲瑤心情也很好，立即給她看平板上的東西，“我最近看劇發現這倆小朋友好配，他們該不會是一對吧？”
奚上定睛一看，不就是最近大火的劇的男女主嗎？
表情互動看着都太刻意，像是劇本，這一看就是在播劇炒CP，假得很。
但她心情好，就不忍心破壞雲瑤的美好，點點頭敷衍到：“對，有點配。”
一連幾日，奚上都是好心情，就連靈感都順暢不少。
日子還是和之前一樣忙碌充實，不過這充實裏面又帶了一點愉悅。
可惜沒愉悅多久，她就在街上偶遇了陸澤生跟艾拉。
當時她從工廠監工回來，看時間也不早了，可以直接下班，就沒打算回公司，想着順便在街上逛一逛，買點東西。
在商業中心偶遇到陸澤生和艾拉的時候，艾拉正抓着他的袖子仰着臉好像在央求什麽，在奚上眼裏就是撒嬌的樣子。
那一瞬間，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她捏着手裏的那條男士圍巾發呆地看着他們，直到導購問她：“小姐，是喜歡這條嗎？”
她才尴尬地回過神來，松開那條圍巾，點點頭：“包起來吧。”
原本是想着天氣冷了要送給陸澤生的，現在看來，為了避嫌，還是送給哥哥吧。
盡管早已認為陸澤生現在喜歡艾拉，可是見到那樣親密的一幕時，她還是沒來由地覺得難過。
而另一邊，艾拉還求着陸澤生：“拜托，再幫我約一次他嘛，就這一次，以後都不煩你了。”
陸澤生有點無奈，又有點不耐：“你能不能松開？”
要不是恩師的女兒，他真不想這麽麻煩自己。
“你先答應我！”艾拉不依不饒道。
“答應答應，松開。”陸澤生妥協了。
“你真好！”艾拉立即眉開眼笑地松開他。
遠處的奚上看着這一幕，心裏酸澀難忍，原本還打算要再逛一逛，此刻也沒了什麽心情，提着買來的圍巾直接轉身回家。
回到家裏，雲瑤還是在抱着平板刷那對CP，見到她回來了，迫不及待地喊她：“上上！快過來！”
奚上心情不佳，本想不吃晚飯直接上樓的，但雲瑤叫她，她還是只能聽話地過去。
“你快看！”雲瑤開心地要和她分享，“甜不甜？”
奚上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敷衍到：“甜。”
“年輕人的愛情真是太美好了！”雲瑤忍不住感嘆。
奚上有點無語，真的。
她媽平常都還挺好的，可就是學小年輕嗑CP，而且嗑到喜歡的CP就很上頭，還會給別人刷錢。
想着剛剛在商業中心見到的那一幕她心裏實在難受，不想留下繼續敷衍雲瑤，正打算找個理由離開，雲瑤忽然抓住她。
“你什麽時候談戀愛？你看看人家談戀愛多甜啊，你難道就不羨慕嗎？”雲瑤有些恨踢不成鋼的意味，“你好歹有張這麽好看的臉，還年輕，不談戀愛多浪費啊。”
談戀愛談戀愛，談個……什麽戀愛啊！
奚上有點憋悶，一想到談戀愛就更想起在商業中心看到那刺眼一幕，心裏一股悶氣湧上來，她強忍着應到：“不想談。”
“這有什麽不想談的，你都24了還不想談？”
奚上：“……”
剛剛還說她年輕，現在就說她老。
她也懶得忍了，湊近雲瑤耳邊，輕聲喊：“媽媽，我跟你說個事。”
雲瑤：“什麽？”
奚上深吸一口氣，猛地加大音量：“你嗑的CP是假的！”
這一嗓子可謂是河東獅吼一般，差點給雲瑤吼傻了。
她直接愣住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揉了揉耳朵，平板一丢，忽地起身拽住奚上的耳朵厲聲問：“你說什麽？”
五分鐘後，奚上抱着醜玩偶被趕出家門。
“誰敢讓她進來明天誰就不用呆在這裏了！”雲瑤在裏面大聲吼到。
奚修遠從窗戶邊探出頭問奚上：“上上，要不你去月姨家睡一晚？”
冬天了，空氣寒冷，奚上搓了搓胳膊，擡頭看她哥，又看了眼旁邊的陸家，賭氣一般：“不。”
“那你去哪裏？”他小聲問，似乎怕雲瑤聽見，“我也不敢放你進來啊，要不你去我玉沙的房子睡吧。”
玉沙。
奚上聽見這個名字，卻一下聯想到陸澤生的那套大房子。
他今天，應該是在那邊留宿吧？
“房門密碼給我。”她說。
開車，直奔玉沙。
奚修遠買的房子跟陸澤生的房子不在同一棟，在旁邊。
奚上進去，立在樓下看，陸澤生的那套房子裏亮着燈，果然是留宿在這邊。
或者，他剛剛看起來已經把艾拉給哄好了，此刻正春宵一度？
奚上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心裏刀割似的難受。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抽了，她直接上了陸澤生所在的那棟樓的電梯。
雖然只來過一次，但她依然準确地找到了他的房門。
幾乎沒有猶豫，她直接伸手按響了門鈴。
但是裏面的人卻沒有立即過來開門，也不知道是在忙還是沒聽見。
難道親熱得太忘我了，所以沒聽見門鈴響？
奚上想着這個可能，啪啪又按了兩下門鈴。
她知道自己這個做法很不禮貌，特別極其十分不禮貌，甚至還很過分很惡心。
但是她控制不住。
更何況，已經開弓的箭，沒辦法回頭了。
不管今天艾拉有沒有在裏面，不管他們在裏面幹什麽，她就是要馬上見到他！
立刻、馬上！
不能等！
就算被罵也好，今晚不見到陸澤生，她是不會罷休的。
好像有腳步聲響起，下一刻，房門被從裏面打開。
陸澤生濕着頭發，像上次一樣穿着浴袍，看起來應該剛洗完澡。
只是他的浴袍領口大開，看上去帶着點欲。
奚上覺得刺眼，直接探頭往裏看，卻看不見什麽。
陸澤生大概沒想到她會突然過來，有點驚訝，上下打量她一番：披頭散發，滿臉怨氣，還抱着他送的那個醜玩偶。
“裝鬼啊？”
奚上卻被他那個驚訝的表情刺了一下，誤以為他是覺得自己耽誤了他的好事。
但她裝作不在意也沒注意到的樣子，哪怕被他罵成鬼也不生氣。
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裝作低眉順眼的樣子，溫聲細語：“你收留我一晚，改天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他倒是一下笑出來了：“你該不會是被趕出家門了吧？”
奚上閉口不言。
“你做了什麽孽啊，大晚上的把你趕出來這麽可憐？”他又問。
奚上還是不答，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一邊：“你收留我，明天我就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雖然知道有個艾拉，但是她裝作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就是要這樣說。
陸澤生眉頭一挑，又笑又氣，一把将她拽進門：“可快收了你的神通吧大師——”
最後一個字話音還沒落，奚上被他拽得趔趄，一不小心，踩到他的浴袍，倆人一同摔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