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許了什麽願

奚上提高的聲音裏帶着點顫抖, 沒關緊的窗戶吹進來冷風，一旁的陸澤生眼神微動。

“全、全都……”奚上喉頭一哽，渾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走, 根本站不穩，歪倒在牆上。

陸澤生飛奔過來摟住她，低頭捧着她側臉關切：“上上？怎麽了？”

“他、他說我……我的衣服, 全、全都……”奚上手機都握不住，掉到地上。

她堅持不住地撲進陸澤生懷裏，眼淚不停地往外湧。

抽抽噎噎，又不肯哭得大聲, 雙手緊緊揪着陸澤生的衣服，把他的羊絨大衣捏得起了褶皺。

陸澤生溫柔地安撫着她，手掌輕輕地摩挲她的後腦勺，聲音就像是哄小孩：“好, 不着急, 我們哭完了再慢慢說。”

她卻忽地止住了哭聲, 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連放置在座椅上的包都顧不上拿, 急匆匆就要往門外跑。

“我要去工廠看看！”

一瞬間，又從柔弱無助小可憐變成了堅強不息女強人。

陸澤生沒攔住她, 把她的包提上跟在後面追過去，在電梯口追到她。

本以為她會忍不住慌亂, 但她卻除了有點不太開心看着很嚴肅之外, 沒有露出六神無主的表現。

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指節泛着白，渾身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勢。

陸澤生走過去，沒出聲, 默默地伸手将她握成拳頭的小手握在溫暖的掌心，與她并肩立在一起。

一路趕回工廠，消防車比他們先到，現場冒着黑煙，氣味刺鼻嗆人。

工廠的負責人員正在配合工作，有人在說，因為火情發現及時，大家早早逃了出來，所以沒有人員傷亡，但是燒毀了一批衣服和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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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燈光并不能照亮所有地方，現場不停有人跑來跑去。

奚上下了車就要往裏沖，被人攔住，說是雖然火已經撲滅，但現場濃煙有毒，目前還是先不要進去比較好。

她不管，一定要進去看看自己的衣服。

陸澤生過來拉住她，又問現場的救援人員什麽時候可以進去。

“等等我們的搜救人員從裏面出來了解具體情況再作分析。”

“乖，等等。”陸澤生怕奚上有抵抗情緒，雙手将她抱着，在背後輕輕地拍。

沒等太久，說可以進去了，奚上再也等不住，拽着陸澤生一起沖了進去。

平常進出工廠都需要檢查身份，這會兒現場混亂，管的比較松，他就直接把陸澤生帶進去了。

時裝周上要演出的服裝跟平時量産的服裝不一樣，基本上都是制衣師傅在單獨的工作間裏面手工制作。

每個設計師的制衣師傅基本上都是有固定分配的，彼此更熟悉對方想要的感覺，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太跟設計者相差太多。

奚上還沒畢業就進了FD，那時候她還實習就開始跑工廠，跟制衣師傅們早就混熟悉，因此剛剛離開去找陸澤生才會那麽放心。

這場火來得巧妙，更有點奇怪。

最近這段時間她基本上天天都在這裏加班，每次走的時候都會認真囑咐別人将衣服收好好好保管。

在這期間，連一點小意外都沒發生。

恰好就是今天，她提前離開，前腳剛走，後腳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現在是冬天，不是夏季那樣天氣炎熱容易起火的天氣。

她心裏生出一點陰謀論的感覺來，懷疑有人要搞自己。

這也不算是憑空猜測，之前的時裝周上那個意外讓她覺得這次的“意外”也是有人有心為之。

擺放着奚上作品的工作間裏已經幾乎全部都被燒毀，只留下一堆灰燼，大冬天的，室內因為大火剛滅，還留有強烈的餘溫，讓人覺得燙。

奚上揮揮手，趕走一些刺激氣味，在一堆被燒得面目全非的黑色中尋找着看有沒有什麽幸存的東西。

沒有，什麽都不剩下，只剩下一堆被燒毀的垃圾。

從接到電話到現在，她漸漸變得冷靜，甚至确認沒辦法挽救之後就立即出去找救援人員和工廠的工作人員詢問具體事宜。

“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縱火呢？”

“按理來說，起火有很多原因，現在我們還不确定是哪一種。”

“只聽見有人說着火了，但不知道為什麽着火，後來就打了119。”

奚上大概明白問他們也得不到太多的有用信息，低頭找手機打算報警。

陸澤生心領神會，将剛剛在宮廷菜那裏地上撿到的她的手機遞給她。

奚上接過手機，解了鎖，毫不猶豫撥了報警電話。

“喂，110嗎，我要報警。”

……

等待警察到來的空閑時間，奚上又給Alan打了電話過去，将現場發生的事和他大概講了講。

講到這次的時裝周自己可能要缺席時，終于忍不住哽咽。

Alan比她大，是她的長輩，是她的恩師，有時候也是她的朋友。

他将一個老師對學生的偏愛都給了自己，自己卻總是在這樣重要的關頭出現這樣的意外。

她覺得自己不配。

Alan倒顯得淡定得多，安慰了她幾句，讓她別太難過，好好配合警察取證調查，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起火。

奚上一一應了，很快調整了情緒。

警察到的時候，奚上已經輾轉幾人打聽到，那時候她的制衣師傅們去吃晚飯，因為想加個班，就沒打算将衣服收起來。

怕出意外，留了一位師傅在制衣間裏，等大家吃完飯給她帶晚飯。

而留下的那個制衣師傅，被一個工作人員叫過去請教問題了，她的制衣工作間裏沒人在。

還不等她的制衣師傅回去，就聽有人喊起火了，而起火的源頭，也是火情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她的制衣間。

那時大家都顧着往外跑，基本上沒人去收拾東西，只有一些比較貴重的東西，且離火源比較遠的地方，才有人忙着轉移材料。

留下的那個制衣師傅當時知道起火後就跑回制衣間去拯救她的衣服，但是火勢太猛，根本進不去，只能放棄。

後來，後來消防員就來了。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的，跟後來警察到的時候工作人員講述的過程并無二致。

但這裏面涉及 幾個關鍵人物，留下的制衣師傅，叫她離開的工作人員，以及，那個突然壞掉的監控的損壞者。

警察還需要慢慢調查取證，奚上再難受再不甘，也只能先跟陸澤生離開。

再過兩天就是除夕，看起來，這件事到除夕之前是沒辦法解決完的。

大家都勸奚上想開些，先好好過完新年，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放火，法律會懲罰他。

就連原本要回梧西老家的喬蕊都留下來陪她，怕她悶在家裏，讓陸澤生帶她出門，幾人一起去逛街，去附近的景點散心。

奚上頹了一天，後來就嚷着要去普濟寺上香。

她平常不信神佛，但她連續遇上不好的事情，就突然信了，說要去化解。

陸澤生是不信這些的，但奚上一定要拉着他去，他就只能去了。

誰讓她全把這些鍋甩他身呢？

她覺得自從陸澤生回來後她就開始不太順，一定是他在國外那種不幹淨的地方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回來。

陸澤生：“……”

她一定是傷心過度有點魔障了。

恰好是除夕前一天去的普濟寺，人很多，從山腳到山頂都是鞭炮響聲。

奚上不要坐車上去，拉着陸澤生爬水泥做的階梯。

她說心誠則靈。

陸澤生望天，點頭：“對，心誠則靈。”

然後到了山頂，奚上去拜佛，他不去，四處閑逛，跑到了供奉月老的大殿。

這裏香火很旺，大多數都是來求姻緣的年輕男女。

陸澤生看了會兒，蠢蠢欲動。

心誠則靈。

他這樣在心裏默念，去買了香火跪拜。

奚上拜完佛出來四處找他，最後才在月老殿這裏找到。

她看見他的時候，說着不信神佛的他正跪在蒲葦墊上雙手合十許願。

閉着雙眸，一臉虔誠。

奚上沒敢叫他，等他跪拜完出來才問：“你剛剛雙手合十，許了什麽願？”

陸澤生好笑地瞥她一眼：“說出來就不靈了。”

奚上不滿地撇了撇嘴：“明明你都有姻緣了，還要來拜月老，不知道你安了什麽心呢。”

陸澤生一把捂住她的嘴，勾着她的脖子将她半摟半拖拽地拉了出去。

“不要在這裏胡言亂語。”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好像生怕得罪了誰。

奚上張張嘴，不情不願：“好吧。”

陸澤生微微彎腰下來刮刮她鼻尖，笑着哄她：“別不開心啦，我能許什麽願？”

“我的願望都跟你有關。”他又說，随着普濟寺外的寒風飄得很遠，“永遠不必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也許是心理作用作祟，自從去了普濟寺上香回家，奚上感覺自己整個人就神清氣爽了。

她在跪拜的時候，旁邊的主持在念經，她沒聽懂念了什麽，但卻好像有所悟，對于已經發生并且過去的難過的事情，就不那麽放在心上。

後來她還去捐功德箱，把身上所有的現金全都捐了進去，師傅說：“阿彌陀佛，施主廣結善緣，必定事事順心。”

事事順心呢！

她好開心。

新年假期短暫，奚上結束假期的時候，案子有了重要進展。

上班途中，警察局給她打電話，問她方不方便現在去一趟。

她立即點頭：“方便！”

FD作為國內知名大牌，工廠失火，而且燒毀了即将到來的時裝周的衣服，這件新聞熱度不低，之前還一直懸挂在熱搜上。

這件事的影響不小，民警們就連過年都在加班，終于靠近了真相。

只是奚上沒想到的是，陸澤生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