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對我一無所知 你好呀,安良
明明五分鐘前還在痛罵邵嘉菜逼, 現在突然上演兄弟情深,善心大發要替邵嘉盯梢?
崔雲凱嚴重懷疑安良大姨夫來了。
吐槽歸吐槽, 盯梢這麽八卦的事兒沒有人比崔雲凱更樂意做了。
他點完菜,端着餐盤跟在安良身後找座位。
食堂裏人很多,但空座也不少。崔雲凱瞄準一個最佳盯梢地點,示意安良往那邊走。安良恍若未聞,徑自走到蘇葵他們餐桌正後方的位置,坐下。
“學姐,早知道你在外聯部, 我也去學生會報名了。現在還有沒有機會加入呀?”
蘇葵:“學生會管理比較嚴格, 應該不行。”
金一辰:“好吧。”
正吃着飯, 金一辰忽然感覺後背泛起絲絲涼意, 如同草原上的羔羊感受到來自于天敵的凝視。這種令人不快的感覺持續了很久, 終于,他忍不住回頭往後看。
兩名學長剛好也擡起頭, 對他綻放出慈祥的微笑。
蘇葵早就發現他倆了,可他們明明從她眼前經過, 卻不和她打招呼, 甚至裝作沒看見她, 這叫蘇葵怎麽主動開口。
既然學弟戳破了窗戶紙, 蘇葵便想邀他們過來同桌吃飯。
方禾在這時放下筷子, 用紙巾擦了擦嘴:
“我吃完了。”
她着急回宿舍學習, 蘇葵只好跟着:“我也吃完了, 走吧。”
金一辰:“學姐們等一下,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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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崔雲凱伸出一只手搭在金一辰肩上,“女生宿舍你也進不去呀,我和你良哥吃完飯準備去打籃球, 一起呗?”
面對兩位部長“熱情”的邀請,金一辰不好拒絕,無奈地點了點頭。
安良慢條斯理咽下嘴裏的魚丸,音色清冷:
“你既然吃完了,先去借球占場吧。”
幾分鐘後,安良和崔雲凱兩個大高個伸着懶腰一前一後走下食堂樓梯。
除非餓死鬼上身,放學後男生們一般運動完再吃晚飯。今天順序倒轉,兩人鼓着個肚子上球場,為了教育學弟,他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崔雲凱從金一辰手裏接過籃球丢給安良,忽然問:
“良哥,這是不是你本學期第一次打籃球啊?”
安良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金一辰笑起來:“部長,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安良拍兩下籃球,也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崔雲凱作為差點進入籃球校隊的候補隊員,辯駁道:
“良哥,你這話就不對了,籃球場雖然比足球場小很多,但也沒那麽容易…… ”
只聽一陣清脆的空氣撕裂聲,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空心入網。
安良站在三分線外兩米的地方拍了拍手,挑眉:“六不六?”
強是真的強,欠揍也是真的欠揍。
“666666,我良哥最六。”
崔雲凱屁颠颠跑過去撿回籃球,
“下一次,麻煩良哥也這麽問蘇公主,我想看看她是誇你六呢,還是往你臉上甩鞋。”
安良:“這還用猜?肯定甩鞋啊。”
崔雲凱:“哈哈哈哈。”
金一辰:“哈哈哈哈。”
……
兩學長:“沒你笑的份。開搞吧。”
半個小時後。
金一辰右手扶着籃球杆,喘成個呼吸機:“部……部長們,再不回去洗澡要來不及上晚自習課了。”
安良将球砸地上,彈起剛好落在崔雲凱手裏。
“這就不行了?”
“不行了……部長,噢不,良哥,你剛才撞我那下我感覺要內出血了都。”
崔雲凱站在邊線上大笑:
“哈哈,你應該去看幾場良哥的球賽,不僅腳法牛逼,犯規和造犯規也是專業的。”
安良走到籃球架下,從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丢給金一辰:
“小金,你還需要歷練。”
崔雲凱附和道:“對,咱們相聲社的傳統就是,就是……良哥你說。”
安良白他一眼:“相聲社的傳統——棍棒出孝子,吃苦見人才,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怎麽能上臺說相聲。”
崔雲凱豎起大拇指:“想當年,我和良哥經歷了多少蘇公主的嫌棄、蹂|躏與精神壓迫,才能成長為現在的成功人士。”
金一辰就不應該一邊大口灌水一邊聽他們瞎逼逼,險些嗆走半條命。
“咳咳,你們說的是蘇葵學姐嗎,不會吧?”
崔雲凱往他懷裏丢去一包紙巾:“小孩子懂什麽。”
十多分鐘後,男生宿舍三樓洗澡間裏,崔雲凱第一百八十一次忘帶洗發水,敲了敲澡堂塑料隔間的牆壁問安良借。
洗發水從頭頂扔過來,崔雲凱被砸了一百八十次後,終于穩穩接住了安良的“好意”。
就沖安良丢洗發水瓶子命中他後腦勺這概率,崔雲凱也要問:
“良哥,你以前是不是經常打籃球啊?”
安良:“初中玩過幾次,認真學踢球之後就不打了,不習慣。”
崔雲凱又想起一事:“良哥,你剛剛跟小金說的咱們相聲社的傳統,簡直太到位了,我就總結不出來。”
安良将花灑開到最大,當頭淋下:“你語文考幾分,我考幾分?”
崔雲凱冷哼:“呵,你說的倒好,小金也沒信呀。”
安良:“憑什麽不信?”
崔雲凱:“估計沒有經歷過公主殿下的支配吧。”
他用力揉搓頭發起泡,頓了頓,又說:“不過良哥,蘇公主這學期好像變溫柔很多。”
安良已經洗完了,關了花灑從洗澡桶裏拿出浴巾擦身子:
“有嗎?”
“有啊!她雖然還是很好面子,但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公開嫌棄咱倆了。你記不記得高一上學期她剛進相聲社的時候,天天在群裏發長篇大論批|鬥這個批|鬥那個,一言不合就是素質三連——瞪眼辱罵加舉報,害我好長一段時間路過9班都不敢擡頭。”
安良穿上短褲:“你有不敢擡頭嗎?我看你動不動就主動跑過去挨罵。”
崔雲凱嘿嘿笑起來:“那沒辦法,誰叫蘇公主長得好看呢。”
“活該吧你。”
安良懶得說再見,丢下一句話便光着膀子離開澡堂。
走在宿舍過道上,凜冽寒風迎面撲來,身上的熱氣瞬間散了個幹淨。
安良一腳踹開宿舍門,冷風立時灌進溫暖的房間。某個玩手游的舍友凍得直哆嗦,一沒注意閃現到敵人面前被砍死,回頭發現來人是安良,敢怒不敢言。
他們宿舍舍長是個老好人,見安良走得急沒關好門,連忙快步上去将宿舍門關緊。
舍長:“安良,剛剛有人打你電話,連打了兩個,後面那個我幫你接了說你在洗澡。”
安良取下一條幹毛巾擦頭發,漫不經心:“噢,誰啊?”
舍長:“微信電話,叫什麽葵花來着。”
聽罷,安良放下毛巾,飛快拾起桌上的手機。
正解鎖呢,宿舍門突然又被踹開,崔雲凱呼呼喝喝地沖了進來。
安良被這冷風灌的手一抖,手機正好滑進書桌後邊的縫縫裏。
“我操,外面風好大,他喵的凍死老子了。”
“我操|你******崔雲凱,老子手機卡縫裏了,你他媽給我*****”
崔雲凱腦殼嗡嗡直響。他一直知道安良罵人厲害,只是良哥輕易不罵人,小崔不懂自己怎麽惹到這位爺了。
安良跑陽臺上把晾衣杆拿了進來,捅樓半天,手機還是出不來。
安良問舍長:
“電話裏她有說什麽事嗎?”
舍長搖頭:“沒有。應該不是急事吧,她聲音挺溫柔的。”
安良将晾衣杆交給崔雲凱:“你幫我手機弄出來,你的手機先借我。”
“好的良哥,捅爛不賠哦。”
“可以,那你的手機我就先收下了。”
“嗚嗚嗚……”
天氣冷,女生們洗澡慢,蘇葵排了好長隊,洗完澡都快到晚自習時間了。
宿舍不允許使用高功率電器,可女生多多少少都需要用吹風機,就連守規達人蘇葵也不能幸免。
曾佳楠:“小葵花,我剛剛借了一下你的吹風機,現在藏在右邊抽屜裏。”
“好的。”
“對了,你洗澡的時候手機一直響,一個叫崔雲凱的給你打了七八個電話。”
“崔雲凱?”
蘇葵邊換衣服邊說,
“估計他們宿舍的人又不給他抄作業了……”
正說着話,微信電話鈴又響了。
還挺锲而不舍的。
蘇葵慢悠悠站起來,先将浴巾整齊挂上衣架,又抽了張紙巾擦幹淨桌面上的水漬,這才撈起桌角的手機。
來電顯示明晃晃的兩個字——安良。
蘇葵抓緊手機快步往外走,臨到門前,想起今晚大降溫外頭賊冷,只好停步,背貼着門接起電話。
“喂?”
“嗨。”
……
安良站在露天的陽臺上,冷風吹來時他不禁縮了縮脖頸,忽然發現身上穿的毛衣是蘇葵送的那件。
全衣上下沒有任何标簽,柔軟親膚,尺碼合适得仿佛是把他本人倒進模裏脫模做的衣服。
“我剛剛……”
“我剛剛……”
安良及時閉嘴。
小姑娘的聲音細軟又空靈:“我剛剛給你打過電話。元旦晚會節目表的順序有一些變動,負責老師還跟我說,要我們盡快把節目名稱和詳細臺本交給他。”
安良淡淡的:“噢。”
室外刮着大風,宿舍裏很安靜,蘇葵卻仿佛聽到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蘇葵:“你在外面嗎?”
安良立在陽臺上,身影颀長,腳跟踢着瓷磚:“對啊,去上晚自習了。”
蘇葵:“外面是不是很冷?”
安良:“嗯。”
少年清淡的尾音迅速消散于電訊號之中。
該說的話說完了,對方似乎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少女還急着吹頭發,現在應該挂電話了。
可惜她的心跳受到電流的撩撥,不争氣地興奮起來。
貼着手機的一片臉頰微微發燙,蘇葵忽然問:
“剛才崔雲凱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他有什麽事嗎?”
安良猛踢一腳圍欄石墩子:
“喂……喂喂喂?信號突然不太好……. ”
蘇葵:“沒有啊,我聽的很清楚。你剛剛是不是撞到腳了?”
安良:……
好吧。
安良:“老崔一直在打psp,估計把手機墊屁股底下亂摁的。”
蘇葵:……
很好,現在她可以挂電話了。
***
一場夜雨過後,校園風雨長廊兩側的梅花林冒出好些花苞。除了體感溫度之外,滿城常青的容州是一個不容易讓人看出季節的城市。
十二月中旬,離期末考還有段時間,普普通通的一天傍晚,大部分同學晚餐後或學習或玩耍,小部分來自各年級的學生們聚集在體育館大堂內,準備元旦晚會的第一輪彩排。
今年的元旦晚會,相聲社史無前例地出了兩臺戲,安良和邵嘉對手一臺,崔雲凱帶着幾個學弟學妹群口一臺。在社團負責人、德高望重的陳老師的帶領下,相聲表演漸漸成為一中校園內和舞蹈、演唱、話劇、演講并列的常駐表演形式。
安良和邵嘉認真對練中,崔雲凱硬生生打斷,激動地喊他們往體育館側門看:
“健美操隊的小姐姐來了,都穿短裙呢。你看那個那個,腿好長!”
兩人被他這一鬧也沒心思排練了。
邵嘉:“我覺得帶隊那個比較好看。”
崔雲凱豎起大拇指:“我嘉哥眼神真毒,那個好像是高三級花,不過人家有男朋友了。”
邵嘉:“高三了還來表演啊?”
崔雲凱:“人家是健美操隊的隊長,跳得好估計能拿自主招生加分呢。”
安良瞥他:“你懂的真多。”
若八卦能力也有個年級排名,崔雲凱必然穩坐第一把交椅。
參與元旦文藝彙演的社團與團體差不多到齊了,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正式彩排。
安良和崔雲凱舞臺表演經驗豐富,此刻不僅完全不緊張,還能帶頭活躍氣氛。
“小金。”崔雲凱對他勾勾手指,“等會彩排的時候,蘇公主開場白說完,我們一定要非常賣力地喝彩,聽明白了嗎?”
金一辰點頭如搗蒜:“聽明白了。”
崔雲凱:“去,跟小陳小林他們也傳達一下。”
“好的。”
大廳內人聲嘈雜哄亂,只聽一陣略微刺耳的麥克風撥弄聲,緊接着,遍布體育館各個角落的廣播喇叭播放出少女甜美的嗓音:
“測試麥克風,嗯哼。”
舞臺下的同學們登時安靜下來。
此時還不到彩排正式開始的時間。
蘇葵拔出演講臺上的麥克風。她站在舞臺邊緣,嗓音清脆,字正腔圓:
“測試麥克風。”
“喂,喂。哈喽,哈喽。大家晚上好,我是蘇葵。”
相聲社一行人的站位靠近舞臺,安良擡頭望向蘇葵,幾乎能看清她滑落耳邊的一縷青絲,還有粉雕玉琢的一張臉,精致又美好,可惜她微低着頭,劉海遮住了那雙最動人的眼睛。
崔雲凱立刻興奮地朝她揮手:
“蘇公主晚上好~”
蘇葵擡眸,忍住笑看着他:
“你好,崔雲凱。”
廣播瞬間将崔雲凱的名字傳到體育館的每個角落。
室內封閉,他感覺自己的名字還在頻頻回響。
“媽耶。”崔雲凱更激動了,“良哥,你發什麽呆呢,快和蘇公主問好啊!”
安良不自覺将手塞進衣兜裏,然後拿出來,然後又塞進去。
“咳咳……”
“良哥,你快點,蘇公主在看你呢。”
蘇葵确實在看他,黑白分明的杏眼含着光,明亮極了。
原以為他會像崔雲凱一樣和她問好,但是并沒有。
安良深吸一口氣,薄唇張了張,卻并未說話。
他覺得他需要醞釀一下……
“你好呀,安良。”
不等他開口,蘇葵先向他問了好。
聲音像淬進糖水罐頭裏的桃肉,甜到了極致,甚至讓他産生觸電般的暈眩感。
說完這句話,蘇葵的氣息有些亂了。
為了平複心境,她緊接着向所有相聲社的成員問了好,并祝願他們彩排順利。
一聲輕輕的“嘀嗒”,話筒關閉,廣播也徹底沉寂。
安良定在原地,瞳孔沉黑,身形輪廓依舊英挺如松,好半天沒有動彈。
耳朵熱熱的,身體的感覺特別奇異。他左手戴着運動手表,趕忙低頭瞥了一眼。
特麽的,站着不動心率128,突發性心髒病吧。
元旦假期前一周的周日,住校生返校的日子,容州一中元旦文藝彙演在體育館正式拉開帷幕。
周日下午四點不到,所有演職人員已經各就各位。
前幾次演出,蘇葵領教過學校那幾位業餘化妝老師的“威力”,這次元旦晚會,返校之前,蘇葵已經在專業的美容機構化好妝面,自己又帶了一些補妝工具回校,禮服也是自備的。
體育館北側的舞臺後臺擠滿了人。
蘇葵戴着工作證穿梭在人群中,找了好幾個活動室才找到相聲社的位置。
一名女老師帶着幾個禮儀隊的女生在這間活動室裏給演員化妝。
蘇葵走進去一看,好家夥,花紅柳綠之中,只有他們相聲社的演員們游離于狀況外,個個素面朝天。
崔雲凱梗着脖子:“咱們是來搞笑的,不需要化妝。”
“部長說得對。”金一辰附和道,“剛才我上廁所路過隔壁活動室,話劇社一個男生化完妝走出來,差點沒給我吓死,估計演吊死鬼的。”
幾個大老爺們人高馬大占據活動室一隅,臉上雖缺了點油彩,氣勢上完全不輸任何團隊。
女老師勸不動他們化妝,幹脆不管了,帶着禮儀隊的小姐姐們離開到下一間活動室工作。
蘇葵手叉着腰,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幾個男生不化妝就算了,別忘了還有女生在。”
此言一出,大老爺們終于想起隊伍裏還有一個罕見的學妹。
學妹名叫林霜,雖然相聲水平在整個社團只能算中等,但她敢說敢笑,在為數不多的女生中非常出挑,因此蘇葵特意提拔她參演本次元旦晚會。
蘇葵返回自己的休息室拿來化妝包,替林霜化好妝之後,睥睨的眼神掃向身旁那些個晦氣男生。
“別的社團的男生都化妝,怎麽就你們搞特殊?”
沒人回答。
“如果不想讓禮儀隊的幫你們化,我可以啊,我技術還行。”
還是沒人回答。
迫于蘇社長強大的氣場,崔雲凱松口道:“蘇公主,你最好證明一下你的化妝技術。”
蘇葵:“我給林霜化好了呀,你自己看。”
“小林是女孩子嘛。”
崔雲凱突然推了牆角的安良一把,
“良哥是男生裏長得最好的,你給他化個我看看。”
“我□□大爺。”
突然被cue的安良狠踹崔雲凱一腳,然後拖着椅子躲遠了些,
“老子不化。”
蘇葵眨了眨眼,忽的勾起唇。
先從大魔王下手那是最好不過了,殺雞儆猴,擒賊先擒王。
她緩慢走近,逼得安良站起來躲到椅子後邊。
“你別過來……”
“別怕呀,這個是變色唇膏,沒什麽顏色的。”
“等一下……”
安良後背貼上了牆,退無可退。
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想我良哥身高一八五半輩子鋼鐵直男英俊潇灑威風凜凜,竟然會有被女生怼到牆角動彈不得的一天。
機不可失,崔雲凱幽幽地舉起手機,按下視頻錄制按鈕。
少女嬌豔白皙的面龐在眼前逐漸放大。
安良喉結上下聳動,幾不可查的抿了抿唇。
“張嘴。”
好吧。
該死,為麽要聽她的啊。
冰涼的膏體在唇上點了一下。
似乎猜到他腦袋裏在想什麽,蘇葵突然冒出一句:
“這根唇膏是今天新拆的,沒人用過。”
安良腹部肌肉微微縮緊,一只手墊在身後撐着牆,另一只手無所适從地垂在身側,
女孩鴉羽似的長睫忽閃忽閃的,朱唇輕啓:
“能低頭嗎?”
塗個唇膏而已,這人怎麽僵硬地如同赴死一般。
待安良乖乖低下頭,深邃漆黑的目光也垂下來,蘇葵才意識到,赴死的其實是她自己。
為了穩住手腕,她半截小指必須搭在安良臉上。
從前只覺得他皮膚細膩白淨,原來近看唇上也有不甚明顯的胡茬,原來眼角、鼻尖、唇峰是這樣的角度,才能構成一張俊美如斯的臉。
大概只塗了半張嘴,蘇葵突然撒手不幹了。
她将唇膏丢進安良手中:“你自己來。”
說完便落荒而逃。
離開活動室後,蘇葵深吸一口氣。
雖然臉上化了濃妝看不出臉紅,但蘇葵不得不懷疑安良聽到了自己雷暴般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撞擊得她的身子也在震。
活動室內到處都是鏡子,安良随便找到一面,對着鏡子把嘴上的唇膏抿均勻。
邵嘉從他身後冒出來:“還行啊,挺自然的。”
崔雲凱從另一邊冒出來:“蘇公主也太草率了,連粉底都不上就跑了。”
安良冷冷的:“嫌臉不夠白?我去牆上摳點灰給你。”
蘇葵走後,留下的一根變色唇膏被男生們輪番研究了很久。
“變色唇膏?怎麽個變色法?”
輪到崔雲凱研究了,唇膏傳到他手上沒兩秒,轉瞬就被安良奪走。
“就從你開始。”
安良黑眸眯了眯,嘴角一撇,手比眼神更淩厲,分分鐘将崔雲凱按死在椅子上。
“良哥饒命”幾個字還沒出口,小崔叨叨不停的嘴瞬間被人用唇膏糊了一圈。
手速之快手法之兇殘令人嘆為觀止。
加上邵嘉,兩名學長接連遇害,輪到金一辰時,他識時務地以進為退:“良哥,我自己來吧。”
晚上七點整,元旦文藝彙演準時開場。
邵嘉和安良的節目很靠前,可惜晚會有四名主持人,他們的節目沒能由蘇葵播報。
等候上場時,蘇葵就站在他們身邊。
她今夜一襲淺粉色長裙飄飄若仙,方領露出的脖頸細長雪白,領口開得不算低,但兩名少年和她對話時眼神四處亂飄,沒一個敢正眼瞧她的。
蘇葵也不想和他們多說話。
她是主持人,情緒平穩聲帶才能穩定。
後臺光線很暗,蘇葵并不能看清他們,可安良光站在她身邊,她都有點臉熱。
兩人的相聲表演結束後,場下觀衆笑聲與掌聲雷動。
走下舞臺時,蘇葵朝他們豎起大拇指。
邵嘉紅着臉笑起來,而安良依舊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挑了挑眉,仿佛只是上臺溜達了一圈回來。
兩人沿着狹窄後臺的通道走回活動室。
通道內人來人往,他們時不時需要側身避讓。
吵嚷聲中,邵嘉忽然說:
“安良,元旦節我打算約蘇葵一起跨年,到時候找機會表白。”
安良一怔,步子也莫名停駐,險些撞上抱着舞蹈道具迎面走來的女同學。
他微微皺眉,眸光冷下來:
“跨年要過夜吧?那怎麽能行?”
邵嘉眯眼看他:“當然不是只有我和她,還需要你們配合。”
“......怎麽配合?”
“大家共事了這麽久,社團演出也越辦越好,差不多可以團建一次了。”
來到活動室門口,邵嘉推開門,拉着安良走到他們的位置坐下,
“到時候我、你、崔雲凱三個人,蘇葵也可以叫幾個小姐妹,我門一起找個地方團建哈皮一下。”
安良靠在椅背上,一條腿踩上椅子橫杆,目光淡淡地掃向露臺窗外:
“我和崔雲凱沒什麽問題,女生家裏一般管得嚴。”
邵嘉拿胳膊肘碰了碰他:
“幫我争取一下呗。”
一只冬雀落到活動室窗外的石墩上,很快又有另一只飛來。
冬季的一中校園仍舊綠意盎然。校道邊路燈昏黃,冷風吹起地上的枯葉在空中盤旋,似乎也并不蕭索。
安良神色靜默,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