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救你可憐的弟弟

吃了外賣,四肢一伸癱在沙發上的陸安然環環視着僅有三十幾平米小地方的房子,澄澈的眼眸明明暗暗,有點不像是這張臉會做出來的表情。

雖然他确實長這樣,但确實這具身體不是他的,陸安然是在某天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變了身份的。剛開始很茫然,再然後就是害怕,到最後只能被動接受。

原主和他名字一樣,也叫陸安然,是個孤兒,交際關系很少,就算在公衆場合被陡然換了芯子都不會被人發現的類型。

即便陸安然不願,但他不得不用到這個詞——取代。

也不知道原來的陸安然去了哪裏,但他祈禱,對方也跟他一樣,不是死了,而是去了另一個時空,借用另一個人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不是他聖母,而是身體自帶的記憶讓冷血的他也對原主有了三四分的同情。這個世界的陸安然是在冬天出生的,沒在醫院呆幾天就被丢在了距離醫院只有兩條街的垃圾桶上。那天雪下得很大,半個小時不到雪就能把一個小嬰兒徹底埋起來。

小安然裹着單薄的褥子,凍得臉色發青,哭聲都沒有了,好在他命大,被深夜值班的一個清潔工撿了回去。清潔工早年沒了妻子,孤身一人,好在有個狗窩,有份勉強糊口的工作,磕磕絆絆将小孩拉扯到十一歲。

陸安然拿的可能是小說中主角前期歷經磨難的劇本,偷了一個家還沒等長大就散了,養父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在下班前十五分鐘被車撞了,飛出去十幾米,救護車都不用叫。

酒駕,超速,超載,車主負全責。

可因為對方未成年,又因為這邊只有一個小孩,所以這件事不了了之,只不過因為當天上過新聞,肇事方甩了幾萬塊錢息事寧人。

十一歲的小孩,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每天對着空蕩蕩冷冰冰的房子,靠着福利院的救助和養父用命換來的幾萬塊錢,艱難地活了下來。

悲慘世界,就是這個世界陸安然前半段生活的真實寫照。

苦盡甘來,可占了這個身子的陸安然不僅繼承了原主前二十年的記憶,還知道了他日後的命運走向。

原主內心是個善良的人,所以在陸家找來的時候,雖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但百般思考之後還是決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可惜救了個人渣渣,所以算作孽,被老天懲罰了。

腎移植不到半年,便因為各種後遺症以及救助不及時死在醫院了。

還真是一命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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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實的真相往往更殘酷,陸安然的死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畢竟一個人有兩個腎。腎這種東西,難得找到匹配的,自然是留着備用了,那個時候是陸安然死亡的最佳時機,等到那個被移植的腎出問題再死,就算警察不找上門,流言蜚語也擋不住。

陸安然撓了撓臉蛋,捐腎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即便他死,也要在兩顆腎上戳兩個血窩窩再閉眼。

至于其他,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孤身一人,在哪兒活都一樣。

之前的陸安然機緣巧合救過被拍了一板磚的酒吧領班,所以才有機會去拿中高檔酒店當侍應生,但現在的陸安然經歷過太多,想法也就不一樣了。

他不求大富大貴,只要每天吃的飽,穿得暖,一輩子也不長,所以酒吧那種混亂的場所他就不想去了,每天三班倒,低三下四還容易惹麻煩,還不如找個其他輕松的活計,養得起自己就行了,那天他出現在酒吧後門口也是因為辭職。

想到這就不可避免想到那個天菜,陸安然老臉紅了紅,不因為人,就因為跟他睡了這個事臉紅。

畢竟第一次,千年寒潭也要起一層漣漪,宛若被路過的魚兒親吻了冰面,以後不會再發生,但擋不住他回憶那份不算太美好的悸動。

他閑着沒事,掏出手機查了餘額,掰着手指頭算算經濟也不是太緊張,畢竟在這寸土生金的地方,他腦袋上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已經省了很多錢了。

不過救窮不救急,身上有點傍身總不算壞事,陸安然想到自己之前學過咖啡拉花,在找工作網站上浏覽了幾個店,選了一個距離家不是很遠的,記下了電話。

“他不願意?”

劉秘書在陸安然那邊受了氣,直接打車一路去了醫院。

陸邦國剛從醫生那邊回來,還是沒能找到合适的腎源,再拖下去小葉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就算有了腎也不能做手術。

“為什麽不願意,他怎麽能不願意,這是一條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趙琴原本正在給兒子擦手,一看見劉律師立刻迎了上去,誰知竟聽到這麽一句話,連日來積攢的崩潰徹底将她擊倒,眼淚洶湧而出,“那個雜種,我給他進陸家的機會,他——”

趙琴在醫院不眠不休好幾天了,情緒激蕩之下身子一軟竟然直接暈了過去,原本就頭疼的陸邦國也覺得搖搖欲墜,眼前發黑。

劉律師趕緊按鈴,醫生和護士呼啦啦趕過來一群,手忙腳亂将人擡出去做檢查。

診斷結果不是大事,就是低血糖和營養不良,再加上受了刺激。這邊昏迷,那邊也暫時醒不了,真是一堆事。

陸邦國站在走廊,手裏捏了一根煙。後邊護士叫道:“醫院禁止吸煙。”

他兩根手指捏了捏鼻翼兩端:“嗯,不抽。”看他眼底青黑一片,滿下巴青色胡茬的憔悴模樣,護士也沒多說,直接走開了。

陸邦國沒點煙,叼在嘴裏咬了咬。關于那個大兒子,他是知道的,甚至以陸家的手段,查出對方的具體身份不難,否則也不會在小葉病情惡化的第二天就找到人。

只是——

陸邦國嘆了口氣。

那孩子也算是可憐孩子。

他不算白手起家,現在陸氏以前姓趙。

他有本事,但沒本錢。

他知道那孩子的存在時就已經在準備和趙琴的婚禮了,沒承認,直接将人趕了出去。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那女人堕胎了,沒想到竟然生下來了,不過也跟他無關。

之前他一直後悔為什麽沒給那女人一筆錢,他想既然能扔掉就說明當時只是沒錢去醫院,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說不定世界上就不會有那個錯誤了。男人可以風流,但絕對不可以留下風流的産物,解決起來很麻煩。

但現在——他又無比慶幸自己當時懶得管,給小葉留下一線希望。

安頓好老板娘之後,劉秘書得空跟陸邦國彙報情況,着重說了陸安然極其不配合的态度,将他的粗鄙傲慢以及沒教養一五一十上報。

陸邦國眉頭緊皺,也沒多問其他的,只是疲倦地呼出一口氣:“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了,不管用什麽辦法,就算是綁也得給我把人綁到醫院來。”

劉秘書面無表情,答應下來。

綁當然是不行的,不過那麽多棘手的工作都辦過了,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還能搞不定,不過是初初找到親生父母鬧別扭罷了。一個貧民窟長大的孩子,還能真正拒絕的了陸氏。

陸邦國随手将煙扔進了垃圾桶,進了病房,正好看到兒子眼皮動了動,急忙迎上去:“小葉,你醒了?哪裏難受,要爸爸叫醫生進來嗎?”小葉是他給兒子起的小名,希望兒子生機盎然,卻不曾想會在大好青春的年紀得上這種折磨人意志的病。

陸瑾軒緩緩搖搖頭,四下看了兩眼。

陸邦國按捺住心頭湧上的酸澀,勉強說道:“你媽媽太累了,我讓她在隔壁睡一會。”

陸瑾軒面頰消瘦,一雙眼睛黯然無神,臉色更是毫無生氣的煞白,他費勁地擡起手:“爸,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八道,有爸爸在,你不會有事的。”陸邦國氣極,卻又不能跟兒子發脾氣,只能小聲卻又堅定地呵斥,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盡量和緩着語氣勸慰道,“你放心,已經找到合适的腎。源了,這兩天你好好養身體,張大夫說了你現在不适合做手術,知道嗎?”

眼底閃過一道光,陸瑾軒顯然也很高興,他抓着陸邦國的一根手指:“嗯,我知道。”病人精神不濟,說了一會話便有些喘不過氣來,眯着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手機震了兩下,是公司那邊,陸邦國打電話給司機立刻就要回去,等電梯的時候他忽然想到。

小葉是不知道陸安然的存在的,但之前他和趙琴因為這個事情鬧過不少次,也被小葉撞見過,希望沒被發現端倪。

在他心目中,他就只有小葉這麽一個兒子,可千萬不要因為其他不值得的人或事憋壞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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