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家網紅餐廳名叫竹苑,坐落在一片竹林中間,整個建築物都是由竹子搭建而成的,很有些古風江湖的意境。
餐廳裏有雅座有包廂,即使時間還早,卻已經開始排隊了。方瓊定的位置是頂層的豪華包間,房間很大,以屏風相隔出兩個空間,一處吃飯,一處休息。
服務生穿着精致的漢服走了進來,木制的盤子上放着兩份竹簡做的菜單。
裏面的菜名不是什麽“越鳥巢南枝”,就是什麽“采菊東籬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菜,一個個地詢問又太麻煩,蘇垣覺得自己應該不會來第二次。
點好了菜,等着上菜的時間裏,蘇垣倒了杯茶。對面的宋唯己把自己的茶杯推過來,蘇垣擡頭看了他一眼,替他倒了茶。
宋唯己心情不錯,他起身站在窗邊吹着徐徐微風,指着窗外道:“淮哥,你看,那邊湖裏有黑天鵝。”
蘇垣回頭看了一眼。
青年微卷的劉海被風吹起來,露出明媚的眼。
不可多見的美麗。
蘇垣微微眯着雙眸,心裏一陣刺痛。
那是他曾經深愛過的男孩啊。撇開醜陋的欺騙和絕望的單戀,他愛過他的那份心情,曾經是那麽美好的。曾幾何時,他期盼着這男人能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笑容,可現在……
卻刺得眼睛和心生疼。
因為是VIP房,菜很快就上齊了。将門關好,兩人摘了口罩,面對面地用餐。
對面的青年偶爾将自己面前的菜夾過來,雖然用的是公筷,可蘇垣心裏卻仍忍不住地排斥。勉強吃下去,從食道到腸胃,都有一種被燙傷的錯覺。
蘇垣很快就表示自己吃飽了。宋唯己也放下筷子,擦着手平價:“菜實在一般,景色倒還可以。”
蘇垣點點頭,正準備提出要走,對面的青年從兜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絨布盒子,放在桌面上,朝他這邊推了過來。
Advertisement
“上次去紐約看秀的時候買的。”宋唯己沒說這是生日禮物。既然生日不能一起過,今天就當作給淮哥過生日吧。
蘇垣搭在桌面上的手有一瞬的僵硬,修長的手指緩緩動了動,片刻後,才将那盒子拿在手裏,他朝宋唯己笑了笑:“謝了。”
宋唯己看着他将盒子放進兜裏,眼神一暗。壓下出聲提醒他打開看看的想法,他什麽都沒說,站起來道:“我們走吧。”如果不是臨近中午人多得不像話,他還真想和喬淮出去轉轉。
蘇垣松了口氣。
兩人從樓上下來,蘇垣走在前面,匆匆而過,宋唯己也沒了悠閑,不得不快步跟上他。盡管如此,人滿為患的大廳裏仍舊有人認出了他們。
“喬淮?那個該不會是喬淮吧?”
“宋唯己!還有宋唯己!”
有一個人出聲,很快就有別的人尖叫起來。已經快要走到門邊的蘇垣不得不停住腳步,前面已經有十幾個人圍攏過來。
蘇垣被擠得後退了一步,後背碰到了一個堅硬結實的胸口,蘇垣後背陡然一僵,身後的人已經穩穩扶住了他的肩膀。
過于親密的姿勢和圍攏過來的人,都讓蘇垣喘不過氣。他努力向旁邊挪了一步,從宋唯己身邊移開。有人遞了紙筆過來,有人遞過來小小的毛絨玩具,蘇垣有些頭疼和為難,卻不忍令喬淮的粉絲失望,迅速地在不斷遞過來的本子上簽着他特意練過好幾天的屬于喬淮的名字。
相比于蘇垣這邊的“門庭若市”,宋唯己的情況好多了。他從不給人簽名,也從不接受粉絲的禮物,他的難搞在圈內圈外都是出了名的。
可是人,都不例外地會有些M體質,這種高冷非但沒有令喜歡他的粉絲失望,反而給人一種高嶺之花的聖潔感。就像蘇垣認為的,氣質和長相是很重要的,宋唯己就是這麽個人,不近人情,卻讓人欲罷不能。
拿到了簽名,那些少年少女仍不肯輕易離去,跟着兩人往兩百米外的停車場走去。
沒人敢跟宋唯己搭話,蘇垣卻被纏上了。
“淮哥,前幾天看了你的新電影,我哭了一整場,淮哥演技炸裂啊,太精彩了。”
蘇垣微笑着道謝。他并沒有看喬淮的新電影,但喬淮的演技的确令人折服,他從不曾懷疑這一點。
“那個,淮哥,你跟唯寶經常會一起出來嗎?”
蘇垣仍是微笑,沒有回答。可這含蓄一笑已經足以令他們的CP粉欣喜若狂了。蘇垣嘴角仍挂着笑,微微垂着頭,額發擋住了眼,眼底的情緒便被隐藏得徹徹底底。
沒出事之前,他和宋唯己也曾有過幾次被CP粉追着問些有的沒的的經歷。他記得每當這種時候,旁邊的宋唯己總會有一絲的不耐煩。那時他只以為是這高冷男人對于自己被粉絲像猴子一樣圍觀的不耐煩。
可現在,跟在他旁邊的宋唯己,腳步不疾不徐,踏出的每一步都和他以為的喬淮一模一樣的節奏,心情絲毫不受影響。
看着兩人一起上了車,粉絲們小聲嬉笑尖叫。
“等着看你們的劇,加油哦!”
“在一起吧!這CP我吃定了!”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煩亂的心情卻并沒有被隔離在外,他側頭看着粉絲從視線中消失,将棒球帽摘下來,扣在了臉上。
回到公寓,蘇垣把宋唯己送給喬淮的生日禮物放進了裝飾品的抽屜裏。他并沒有擅自打開,畢竟那并非是送給他的禮物,他同樣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休息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臨,蘇垣換了一身黑色的便服,帶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出去了。
驅車一個小時左右,街邊的景色開始熟悉起來,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細微地顫抖起來。很快地,車子駛入了一條只要沒有行人他閉着眼睛都能順利行駛的街道。
這一帶還沒有完全開發,沒有什麽高樓大廈,街道上最高的建築物也不過八九層樓的住宅樓,一些小飯館燒烤攤稀稀拉拉地排列着,店內卻鮮有人在,就連街上行人都很少。
蘇垣熟練地将車停在了一家快餐廳後面黑暗的箱子裏,步行五分鐘後,來到了一棟七層樓前。
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好像要從胸腔中沖出來一樣。蘇垣因緊張而下意識地摸了摸眉梢,快步走進黑暗的樓道內。
他走得快但輕,樓道內的感應燈沒有因那細小的聲響而打開,他摸黑來到熟悉的三樓,手放在曾經摸過無數次的電子鎖上,熟悉的觸感令他渾身顫抖起來。
隔着一道門,裏面是他住了七八年的地方。
蘇垣站在門口點了根煙。打火機的光亮映出了他泛紅的眼,不斷明滅的煙火裏,他默默地抽完了這根煙,将煙蒂丢進仍立在門口從未有人動過的垃圾桶裏,他終于鼓起勇氣擡起手,拉開了電子鎖的滑蓋。
輸入那串數字,清晰的電子音效在這寂靜的夜晚異常的明顯。蘇垣微微側頭,朝身後的樓梯口瞥了一眼,确定樓道裏沒有任何人走動的聲音,他迅速打開門,竄了進去。
分明是自己的房子,卻有種入侵者做賊心虛的感覺。蘇垣靠着門板閉了閉眼睛,過了很久,才試着去打開門邊的開關。
沒有斷電。
刺眼的光芒映入眼中的一剎那,蘇垣有種流淚的沖動。
這房子不大,加上逼仄狹小的陽臺,也不過六十多平,還不足喬淮那棟公寓的一個衣帽間大。
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分隔出四個空間,客廳就顯得有些局促起來。可蘇垣一直覺得,一個人住很合适,兩個人住反而顯得溫馨。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成年後便是孑然一人。性向的原因,沒打算結婚,自然也不會有孩子。所以當初找地方住的時候,不擅長打理家事的他特意選了這麽個小房子。這一帶房價便宜,那時候他剛出道一年,還沒落魄,手頭剛好有些閑錢,直接就把這房子買下來了。
事實證明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這裏的環境和幾年前并沒有什麽區別,可随着周邊的開發,連帶着這裏的房價也蹭蹭上漲,等過幾年開發到這裏來,能拿不小的一筆補償款。
只不過,他還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是個什麽樣子。
在客廳裏轉了一圈,感覺有些過于整潔。疑惑間,蘇垣打開了卧室的門。
開門的那一瞬間他頓了一下。
房間裏好像有什麽不一樣。
他看了一眼床上深灰色的床品、旁邊書桌上手提電腦的位置,他打開了床邊的垃圾桶,裏面黑色的垃圾袋裏幹幹淨淨的。
此刻,他可以肯定,在他出事後,有人來過。
是張澤嗎?
可張澤有必要替他換床單被罩嗎?他記得張澤從來沒有用過他的手提電腦,他連密碼都不知道,動他的電腦做什麽?
視線從房內的地板轉到客廳裏,纖塵不染的地面,明顯不久前還有人打掃過。
蘇垣呼吸一緊,突然有點後怕。
他就這麽冒冒失失地進來了,如果房裏有人在,不管是誰,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