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自然是知道我在……
“公主自然是知道我在說什麽的。”
陸攸寧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我看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不敢。”
陸攸寧語氣冷硬:“你還有不敢的嗎?”
在她面前越來越放肆,一個下人竟妄想指使起他來了。
“是我給你好臉多了,你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那今日,你要記清楚。”
“我是主子,你不過是個下人。誰給你的膽子這麽跟我說話的?”
沈遲沉聲道:“是。”
陸攸寧看着低着頭的沈遲:“自己去領罰。”
沈遲在她身邊幾年,過去是從不逾矩,十分可靠,更是半點差錯都沒出過。
如今,陸攸寧也不知他為何變成這樣。
但念在過去沈遲的盡職盡責,陸攸寧也并不打算怎麽罰他,只是打算讓他挨幾棍子,好好清醒清醒。
畢竟抛開這些,沈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聽到陸攸寧發話,沈遲也并未辯解,只是應道:“是。”
雖說沈遲自幼習武,有底子在,可挨了幾十棍,也還是有些受不住。
回到自己房中,他才脫下外衣。
背上已經是血肉模糊,裏衣粘在了傷口上,沈遲咬牙一把将其扯開,本來已經凝住的傷口又被撕裂開,血流不止。
沈遲拿起藥瓶,将藥粉灑在傷口處。
這藥粉一沾上肉已翻開來的傷口,立刻傳來一陣難耐的疼痛。
沈遲的汗珠也一顆顆地落下。
這種痛,再加上心口處蔓延的鑽心刺骨地疼,沈遲臉上已是血色全無。
他确實是太過心急了。
公主殿下這樣高傲又嬌縱的人,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逾越。
想起方才陸攸寧臉上的表情,沈遲勾起了唇。
被戳穿的那一瞬又氣又惱的表情,這是一向驕傲的公主殿下臉上極少出現的狼狽。
一旦他多說兩句,立刻就要發火掩飾自己的心虛。
沈遲知道,傳聞中陸攸寧跟真實的陸攸寧完全不是同一種人。
不過,他還有一點不明,那個程榆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她,她竟然要這麽設計他。
當時進到房裏看到蹲在角落一臉驚恐的陸攸寧時,他的确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管程榆是什麽身份,敢動陸攸寧,他絕對不會放過。
可後來,陸攸寧反常的表現讓他開始起疑。
受到這樣的屈辱,依陸攸寧的性子,哪還能冷靜得下來,程榆怕是當場就沒了命。
但是那一日,陸攸寧卻異常平靜。
不僅拉住了他,也看不出一點傷心痛苦,甚至在回去的路上,還能安然入睡。
沒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反倒是她頸間的那股香味,沈遲明白過來了。
若真像是她所說,怎麽可能一點酒味都沒有。
她身上的香味不是她平日用的熏香味道,沈遲一聞就知道了。
那是一種來自邊疆的迷藥,取自當地獨有的一種花藥,提煉而成,有異香,一般為膏狀,塗抹于身體,随着體熱,便可揮發,旁人聞到這味道,大約一刻後,會陷入昏迷。
藥效不長,大約一個時辰,藥效散盡後,雖還有香味,可也與一般香料無異,并不會使人昏睡。
沈遲沒想到,他只是問了一句,陸攸寧竟有這麽大的反應。
加上那日本來一直跟在陸攸寧身邊的丫頭,在事發之前就提前回府找上了他,說是陸攸寧出事了。
可若真是這樣,丫頭從那處別苑趕到公主府,來回的路程,即便是沈遲立刻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丫頭當時就在院內,既知出事,托旁人傳話,當即沖進去才是。
沈遲終于明白,陸攸寧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衆目睽睽之下,幾十雙眼睛看着他把衣衫不整的陸攸寧抱了出來,屋內一片狼藉,加上程榆之前作惡不少,聲名狼藉,他是如何也說不清楚的。
陸攸寧這般設計,沈遲也不知該是高興還是如何。
若說高興,那便是高興她并未被人欺負了,而且十分聰明,既沒犧牲自己,又懲治了惡人。
可有些微妙的是,如今,京中所有人都會以為程榆是真的對她做了什麽。
這時,他忽然聽到門外細微的聲響。
抓起手邊的空藥瓶,手臂一揮,只見藥瓶就直直朝着門口那個人影而去。
門外之人,只見眼前一個東西閃過,差一點就要擦上自己的眼睛,然後,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地上已只剩幾片碎瓷片了。
屋內,沈遲忍着疼痛,拉上外衣,喝道:“什麽人?”
那人聽到他的問話,竟沒有逃離,反倒是推門進來了。
看着眼前出現的女子,沈遲皺眉,似乎是有些眼熟。
看衣着裝扮,應該不是府裏的丫頭。
“你還好嗎?”
面前這個女子好像是知道沈遲受傷之事,直接問起了他的傷勢。
沈遲:“你是誰?”
沈遲雖然披着外衣,可內裏的衣襟并未完全合上,露出大片的胸膛。
這個女子竟就直勾勾地盯着沈遲的胸口,在對上沈遲的視線時也未移開眼睛。
不像一般女子那樣矜持拘謹,她格外大膽,所思所想都全表現在臉上。
她上前幾步,在沈遲身旁坐下。
看着沈遲有些蒼白的臉,她竟直接伸出手,往沈遲臉邊去。
可沈遲眼疾手快地避開了。
在她的手還未碰到沈遲時,沈遲已經起身站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
女子有些驚訝地反問:“你不記得我了?”
沈遲沒說話。
見沈遲這樣,是真的不記得她了,她才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我們之前見過的,我跟攸寧一起的,你還救了我。”
沈遲擰眉,像是在回憶。
終于記了起來。
面前這個正是跟陸攸寧交好的大将軍之女。
可她為何又會出現在此?
“林小姐有什麽事?”
“沒事啊,我來找攸寧,聽說你被罰了,來看看你。”
沈遲:“……”
他們應該沒有那麽熟悉。
何況,他們之間身份有別。
林宛宣見沈遲這麽防着她,有些不開心:“我是來關心你的。”
“你的傷口怎麽樣了?上了藥了嗎?要不要我來幫你,傷在背後,應該很難自己擦藥吧。”
林宛宣說着就要上手,沈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林小姐,男女有別,不合禮數,況且我只是個護衛,不敢勞煩你幫我上藥。”
林宛宣卻不死心,望着沈遲:“這有什麽關系,是我自己願意的。”
“公主也真是狠心,你做了什麽她要這麽罰你。”
沈遲沒答。
“要不要我去跟她說說,你要是不願意待在公主府,來我身邊也是可以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往沈遲跟前湊。
“哎......疼......”
“你快松開我。”
“好疼啊!”
沈遲捏着她手腕的手用了些力,林宛宣立刻痛得叫了起來。
沈遲見她如此痛苦的表情,又想到她與陸攸寧的關系,這才松了手。
若是他傷到林宛宣,公主殿下又要發火了。
“我無意離開公主府,還望林小姐自重。”
沈遲走到門邊,拉開了房門:“林小姐請出去,我要休息了。”
林宛宣不情不願地出了門。
沈遲不傻,自然已經感受到了林宛宣對他的心思。
可他沒想到,陸攸寧也竟會放任林宛宣如此。
一臉不舍地從沈遲房裏出來的林宛宣又回到了陸攸寧的房中。
她本是聽說了陸攸寧前日之事,今日前來探望陸攸寧的。
可見到陸攸寧之後,林宛宣見她不像外人傳言中多虛弱,反而十分有精神,臉色紅潤,神采奕奕,哪裏像是剛受過欺負的樣子。
林宛宣擔心陸攸寧是強顏歡笑,撲上去一把抱住了陸攸寧。
“你想哭就哭吧。”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陸攸寧愣住,她應該哭嗎?
她還沒哭出來,林宛宣倒是眼淚汪汪了。
“要是我那時候在就好了,你就不會是一個人。”
陸攸寧很想告訴林宛宣真相,可又怕暴露出去。
無奈之下,她只能再三向林宛宣表示自己未受此事影響,好不容易才把林宛宣安撫好。
“我真的沒事,況且程榆已經......”
“已經怎麽?”
“往後你就知道了,哪日我帶你去看看。”
見陸攸寧是真的沒有失常之處,林宛宣這才放心下來。
不過,她是又想到了沈遲。
她記得自己方才進來的時候就沒見到沈遲,是有些奇怪。
沈遲往日都時刻守在陸攸寧身邊,形影不離的。
林宛宣沒見到沈遲的人影,問陸攸寧:“你那個護衛呢?”
“嗯?”
“就是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沈遲?”
之前的一見,陸攸寧就察覺到林宛宣似乎是對沈遲有些好感。
沈遲一出現,她的眼睛便像是粘到了他身上一樣。
“問他做什麽?”
林宛宣也不掩飾:“想見見他啊。”
“你真的喜歡他?”
“對啊,他不好嗎?”
那般長相,又加上不茍言笑的冷淡性子,她可太喜歡了。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看林宛宣這模樣,陸攸寧知道她說什麽都是無用的。
林宛宣見陸攸寧不答,又追問道:“他在哪裏?”
“應該是在自己房裏,剛受了罰。”
“罰?為什麽?”
陸攸寧倒是不知該如何答了。
“你要見他的話,我讓下人帶你去。”
“好。”
林宛宣是興高采烈地出門去了,再回來時,一臉的悶悶不樂。
陸攸寧問道:“怎麽了?”
“我說要幫他擦藥,他不讓,還很粗魯地對待我。”
“他做什麽了?”
林宛宣舉着手腕到陸攸寧眼前,抱怨道:“你看,他把我手都弄紅了,還把我趕出來了。”
“這麽粗魯的男人,你還喜歡嗎?”
林宛宣點頭:“他跟我身邊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樣,其他人要麽輕佻淺薄,要麽油頭粉面的,沒一點男子氣概,他一點都不一樣。”
陸攸寧:“......”
沒想到沈遲那種沉默寡言的冷淡性子,倒是騙了不少人。
陸攸寧也有些好奇,像他這樣的人,真正發怒徹底失控起來又是什麽模樣。
可也許根本不會有那一天的出現。
“我還看到一點他的胸膛,寬闊又結實,還有汗珠滑落......只可惜,他跟防賊似地防着我,很快就把衣裳拉上去了。”
“不過他的傷好像挺嚴重的,都在背上,他自己擦藥明明擦不到後背,我要幫他還被他拒絕了。”
陸攸寧失笑,她怎麽不知道沈遲這種男人的魅力在哪裏。
夜裏,陸攸寧睡不着,想起白日裏林宛宣說起沈遲的傷。
在床上翻來覆去,陸攸寧還是起身了。
夜已深了,她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出了房門。
比起白日,夜裏的寒氣更重,陸攸寧只着單衣,寒風刺骨。
來到沈遲門前,陸攸寧敲門的手收了回來,放下手中的藥就要離開。
可這時,門卻忽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