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遲靠在床邊,陸攸寧坐……
沈遲靠在床邊,陸攸寧坐在一旁,盯着大夫給他把脈。
可看大夫眉頭緊皺,一臉嚴肅的模樣,陸攸寧就已知道結果了。
“請公主恕罪。”
“這毒我聽都未曾聽過,更不知從何醫治。”
陸攸寧此前已經聽了無數次相同的話了。
她看了一眼身邊站着的丫鬟,丫鬟心領神會,立刻将大夫送了出去。
房內只剩下陸攸寧與沈遲兩人。
“公主,我不值得你這般費心。”
沈遲也不明白,陸攸寧為何突然這麽執着于此。
他幾乎都要産生錯覺,以為自己是對她多麽重要的人了。
陸攸寧皺眉,揚起下巴:“我做什麽何時輪到你過問了。”
值不值得,是她說了算。
一個月下來,沈遲見過的大夫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可各個都是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沈遲忍不住問了陸攸寧:“公主為何如此執着?”
連他自己都不在乎了,陸攸寧又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陸攸寧并未回答沈遲的問題,而是吩咐丫鬟将藥碗送到沈遲跟前:“喝了。”
這藥苦澀難忍,顏色濃黑,陸攸寧光是看着都難以下咽。
但沈遲眉頭都未皺一下,仰頭,喝了下去。
丫鬟接過藥碗,出去了。
沈遲看着陸攸寧,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陸攸寧這才将視線投到沈遲身上。
“不過是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這裏,你好歹也在我身邊這麽久,也是一條人命,我還沒有那麽絕情。”
聽到這個答案,沈遲的頭往後仰了仰,表情十分柔和,啓唇:“多謝公主擡愛。”
沈遲只覺自己往日的那些想法有些可笑。
他在奢求什麽。
今日即便不是他,換了她身邊的一個丫鬟,陸攸寧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的。
他沒什麽特殊的。
“可是,我不想再喝這些藥了。公主沒喝過,不懂這其中滋味,這實在是折磨人。”
“反正也沒什麽用處,我體內這毒并不危及性命,留着也無大礙,若是能清除也就罷了,可喝了這麽多藥,一點作用都無,也就不要再費心思了。”
陸攸寧:“該怎麽做,我心裏有數。”
陸攸寧看着沈遲,心裏有太多疑問。
他來到這裏以前,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她從來都不知道。
甚至,他從何而來,她都一點不清楚。
更不知道他體內又為何會有這種稀奇古怪的毒。
陸攸寧注視沈遲良久,忽然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來歷?”
聽到這個問題,沈遲瞳孔微縮,眼神有些閃躲。
他頭偏開了些,想躲開陸攸寧的目光。
“公主不是知道嗎?”
陸攸寧一聽便知道他是在搪塞她。
他起初來公主府時,沉默寡言,只是由着府裏的人介紹了幾句,說他十分可靠,人又沉穩。
陸攸寧那時正缺一個保護她安危的侍衛,在衆多人選中,她一眼就看中了沈遲。
在一衆交頭接耳,小動作不斷,試圖想引起她注意的人中,沈遲要安靜得多,更是格外惹人注目。
讓陸攸寧選中他的理由還有一個,便是他的眼神。
他眼裏平靜如水,毫無波瀾,似乎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他安靜地站在角落,一語不發。
可偏偏是這樣的沈遲,讓她一眼就發現了。
第一次見他時,她甚至都以為他是不會說話。
陸攸寧緩步走到了沈遲面前,微微擡起下巴,睨着沈遲,語調平緩:“叫什麽名字?”
沈遲頓住。
陸攸寧撩了撩頭發,正要回頭質問帶着他來這裏的人,怎麽連啞巴都帶到她面前來了。
看着是精壯可靠,可偏偏不會說話。
“沈遲。”
她還未開口,就聽到了沈遲的聲音。
“原來會說話啊。”
“你是耳朵不好還是聽不懂我的話,問你個名字要想這麽久?怎麽,是假的名字?自己也不記得?”
陸攸寧只是随口一句,卻沒注意到沈遲好似是有些緊繃。
“不是。”
後來,沈遲來府一個月了。
除了話少些,總是冷着臉,其他倒是沒有什麽讓陸攸寧不滿意的地方。
他對自己的事也是諱莫如深,從未主動提起過。
私下也并不跟府裏的其他人來往,除了在她身邊時,總是獨自一人。
心懷鬼胎混到她身邊,被她發現的人不在少數,雖然沈遲至今都表現得十分可靠,本本分分,從未有逾越之處,可陸攸寧對他還總是有些提防,畢竟也是個陌生男人。
但那日之事發生後,她便徹底了消除了疑心。
那日,她沐浴之時,恰好丫鬟都不在身邊,她從浴桶中出來時,卻不慎扭傷了腳。
一時間,疼痛難忍,陸攸寧動彈不得,眼裏都是淚花。
貼身衣物都被挂在遠處的屏風上,陸攸寧真是叫天天不應。
她捂着腳踝,跌倒在地上,身上不着寸縷。
望着屏風上的外衣,陸攸寧試着想伸手夠到,手指堪堪觸到衣角,陸攸寧努力地撐起身子,用力往前一探,終于拽住了衣角。
她還沒來得及慶幸,只聽‘轟’的一聲,整面屏風應聲倒下。
陸攸寧及時地挪開了些,才免遭被屏風砸到。
不知道沈遲是不是聽到了房裏的動靜,陸攸寧正一籌莫展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公主?”
陸攸寧大喜,連忙道:“我腳扭傷了,現在動不了。”
沈遲立刻要推門進來,陸攸寧這才想起,自己是未穿衣物的。
她趕緊制止:“等等,我什麽都沒穿。”
陸攸寧明顯地感覺到沈遲的推門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去找個丫鬟來。”
“是。”
沈遲剛一轉身,身後又傳來響動。
是花瓶碎裂的聲音。
陸攸寧:“......”
她本想着再試試看能否夠到衣物,可未曾想,因此又帶倒了旁邊的花瓶。
一地的碎片,就落在陸攸寧四周。
沈遲止住了腳步,轉身回來。
陸攸寧隔着浴桶,不知門口發生了什麽,更未看到沈遲的身影。
所以當沈遲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腳時,陸攸寧才意識到,沈遲并沒有離開。
她此時的動作有些不雅,靠在桶壁,發絲還帶着些水汽,更要命的是,她什麽都沒穿。
陸攸寧低頭往自己胸前看了一眼,才後知後覺地要發火。
陸攸寧握緊了拳,血氣上湧,甚至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誰準你進來的?你......”
她說到一半的話因為擡頭看到了此時的沈遲而中斷。
沈遲确實是進來了,但有些不同。
他眼前蒙着一層厚厚的黑布。
陸攸寧往他腰間看了一眼,明白了。
“公主,衣服在何處?”
陸攸寧往他身後指了指,才想起,他此刻是看不見的。
“在你身後,地上。”
陸攸寧指揮着沈遲順利地拿到了衣服。
沈遲正要往她身邊來,陸攸寧制止了他:“地上有碎瓷片。”
沈遲卻不在意,只是問陸攸寧:“公主可有受傷?”
“沒有。”
沈遲将衣物放在陸攸寧腳邊,便退了回去。
陸攸寧穿好衣服:“我好了,你過來,抱我出去。”
“是。”
沈遲看不見路,不過聽着陸攸寧的聲音,也能确定她的位置。
被沈遲抱起,陸攸寧盯着沈遲的臉,啓唇:“我方才讓你去找個丫鬟來,為什麽沒去?我記得我沒準你進來。”
沈遲抱着陸攸寧,不急不喘,淡淡答道:“怕公主受傷。”
陸攸寧一把将他眼前的布條摘下,注視着他的雙眼,問:“真的嗎?”
只怕是個借口。
沈遲直視前方,沉聲靜氣,答:“是。”
陸攸寧審視着沈遲。
他神色如常,毫不慌亂,眼裏沒什麽波瀾。
“沒有別的想法?”
陸攸寧在試探他,這麽直的鈎,沈遲肯定能意會。
“屬下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沈遲将陸攸寧放回床上,立刻便要離開。
“公主先歇息,屬下去找大夫來。”
“等等。”
“公主還有何吩咐?”
“我腳疼,你先幫我揉揉。”
陸攸寧撐起身子,倚在床邊,望着沈遲。
“公主,屬下愚笨,不懂醫理,此事因交給大夫來做才是。”
“我等不了那麽久,此刻十分疼痛。”
“我去找丫鬟來。”
陸攸寧還未來得及說什麽,沈遲便轉身離開了房裏。
陸攸寧又想起了以前的沈遲。
那時候的他似乎表現出明顯的疏離。
他不願跟她有過多的接觸,除了她吩咐他做事的時候,他的回應,除此之外,他從未主動地跟她說些什麽。
就像她不慎跌傷的那次,陸攸寧找了各種理由想讓他留下,可他卻是千方百計地推阻。
跟如今的他相比,反差太過明顯。
可唯一沒變的是,他對自己的事依舊閉口不提。
聽沈遲這麽說,陸攸寧有些氣惱。
他連說謊都不願意。
“是嗎?我不記得了。”
沈遲卻意外地直接:“我知道公主對我的身份有疑,可我不能說,更不想欺騙公主,若公主要趕我離開,我絕無怨言。”
陸攸寧聽他這話,眼神立刻冷了下來。
好,真是好。
這一招以退為進真是娴熟。
他是篤定了她不會趕他離開嗎?
“你覺得我不會趕你走?”
“不敢。”
他這哪裏是不敢,分明是太敢了。
四目相對,陸攸寧從沈遲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氣憤到難以掩飾的她,可卻又無計可施。
她真的做不到讓沈遲離開。
哪怕知道他這麽直白坦然地告訴她,他就是有事瞞着她的這個事實。
陸攸寧繃着臉起身,離開時重重地摔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