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修) 父母都不願意承認……
按理來說,采訪岑寂這種級別的,稿子應該在采訪前就和助理反複确認過沒有問題,也就是确認過岑寂接受這些問題,一關又一關地下來,記者才能見到人。
可雲歲還真看不出這稿子丁迎有沒有跟岑寂這邊确認過。
岑寂一個商業大佬,南沂日報一個大報社,就……問這些?
她蹙起眉尖思忖了下。
算了,不是說照着稿子念麽,那別的她就不管了。
雲歲:“岑先生是在美國創立的盛晝,那怎麽會想突然回國?”
“為了一個人。”
他緊緊凝着她,眼中似有萬千墨在翻滾,深不見底。
答案也呼之欲出。
雲歲下意識咬唇。
如果她是記者,此時她應該就像捕捉到蜂蜜的螞蟻一樣迅速追問:為了誰?
可她不是。
她沒有記者應該有的職業素養,也不必有。
而且她有預感,她就是那個人。
雲歲沒有勇氣問下去。
她有些慌亂地垂下眸,裝作不知地繼續提問下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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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覺得下個問題也是一樣的。
雲歲:“聽說岑先生一直是單身,請問這是真的嗎?”
丁迎心虛地撇開臉。
這份稿子上的采訪內容當然不是南沂日報平時會采訪的內容,可是比起能采訪到岑寂,南沂日報的那些條條框框也就不算什麽。不管他願意說什麽,只要他同意接受采訪那南沂日報的名聲就當當響啊。
在來之前她把稿子傳給徐助理看過,被徐助理駁回了,現在雲歲手裏拿着的這份稿子是她在徐助理有意無意的暗示下撰寫而成的。
她當然知道這些問題是要做什麽,但她本想着自己采訪的話也沒什麽,可誰能想到岑寂直接點名雲歲采訪?這些問題由雲歲來問,那不就直接等于是給了岑寂一個解釋+告白的機會?!
丁迎悔呀,她現在已經在腦子裏構思,就這樣帶着雲歲跑的話,她這工作保不保得住。
——是的沒錯,事态發展至今,她已經不求升職了,求糊口就好。
岑寂今天穿了身深色襯衫,這是很容易給人不易親近的感覺的一種顏色,可他靜靜坐在那裏,隐可見柔和,周身并無壓迫感。
他的目光從頭到尾只在雲歲一人身上,顧不得失禮,像是不受掌控的癡迷。聲音徐徐,像是存了數十年的宣紙一樣質感醇厚:“是真的。心有所屬,不敢亂來。”
雲歲覺得這話沒法問下去了。
這幾張紙上還有十幾個問題,不出所料,應該都能被他繞回到同一個回答上。
這不是采訪,這分明是……
“好的,那下個問題。”雲歲匆匆看向第三個問題,頭也不擡地像個沒有感情的朗讀機器似的念:“五年前岑總突然出國,且這五年杳無音訊……是為什麽?”
最後四個字,她聲音越來越輕。
這哪裏是丁迎的稿子,這分明是她曾在心底裏反複碾過,想等重逢時質問他的話。
她曾多次設想過,等她再見到他,一定要好好地質問他原因。但是一年一年地過去,她這個想法的沖動也日漸退卻,到了如今,心裏只有淡然如水,再沒了年少沖動。
今天真的把這些話說出口時,不僅沒有那時想象中的那份氣勢洶洶,也不是出自她自己的問題,這些話上還套着采訪稿的虛僞外殼。
終于,她再也受不了,猛的站起來,把采訪稿往丁迎懷裏塞,眉眼間略顯慌亂,連動作都有些淩亂。她抿着唇,看也不看岑寂:“突然想起我還有事,你們繼續吧,我先走了。”
丁迎和徐助理還沒反應過來,雲歲就走到門口,緊接着岑寂也迅疾起身追上。
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得很快,快到辦公室裏剩下了兩臉懵逼。
丁迎擔心雲歲,下意識就要跟上去,徐助理眼疾手快地趕緊攔住人:“丁小姐丁小姐,要不就讓他們單獨說會話吧?我覺着他們之間有很多事情得說開,說開了就好了,咱們等會吧。你放心,我跟你保證,岑總就算傷害全世界也不會動雲小姐一根汗毛!我真能跟你保證!”
丁迎深深看着他,幾下躊躇,終于是沒有追出去。
那就給他們說會話吧。
她也相信岑寂不會傷雲歲。
徐助理說的不錯,他就算傷了全世界,也不會去上雲歲一分。
岑寂對雲歲的偏愛,是衆所周知的。
岑寂在辦公室外攔住她,秘書處離這裏有段距離,這裏沒有別人,辦公室的門一關,裏面的人也聽不到他們說話。他扣住她手腕,“歲歲……你先別跑,你聽我說好不好?聽完了再給我決定定不定死刑,好嗎?”
雲歲被他攔在這,此時他和她之間是壁咚的姿勢。她別過頭,“哪裏輪得到我給不給你定死刑呢?”
她推開他,“我說過,我不想聽。”
辦公室的門關得容易,推得也容易,雲歲緊張到手指都在顫抖,但還是毅然離開。
岑寂根本攔不住。
丁迎等不及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岑寂虛虛握着拳倚在牆邊的模樣。
看上去無力又脆弱,隐忍又控制,像是等待出擊的野狼。
——看這樣子,應該是談崩了。
沒看到雲歲,丁迎跟徐助理打了個招呼,就忙追出去了。
“當然輪得到,也只有你有這個資格。”他喃了一聲,将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回答補了上去。
他讓徐助理調出丁迎的聯系方式,給她發了條短信:采訪時間可另約。
丁迎和雲歲坐上出租車才看到這消息,一時間心情複雜。
今天采訪搞砸了,可是是她先走的,他這時候發這條無異于是大發慈悲。可這是啥意思?這是單純的工作,還是想……賄賂賄賂她?或者是借機再接近雲歲?
高智商的人的想法,丁迎琢磨得好累,她糾結地皺了皺鼻子,索性按掉了手機。
反正借她接近雲歲是不可能了。
雲歲看着窗外,心情是肉眼可見的低落。
丁迎後悔今天帶她去盛晝了,不就一個副組長嘛?哪裏有她的歲歲重要。
她心疼地撫了撫雲歲的頭發,“歲歲,剛剛發生了什麽?他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雲歲搖搖頭,抿着唇,“我不想說他了。”
丁迎無有不應,“好好好,那我們就不說他。來,寶貝說說想吃什麽?姐姐請客!”
雲歲哪有心情吃。
但還是被丁迎帶去吃了飯。
一家火鍋店,最近很火,預約都要三四天,不過這是丁迎她爸開的,她們想去也就去了。
丁迎給付思若去了個電話,發給她定位。
聽說有火鍋吃,付思若很快就到位,風風火火地沖過來,一邊坐下一邊笑:“今天丁大小姐請客嗎?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沒問題,我爸的店,我逃個單還是可以的。”丁迎很大氣地擺擺手,“随便點!”
付思若都沒來得及說什麽,就注意到了雲歲的情緒,她把人一摟,皺眉:“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雲歲情緒緩過來了,但眼睛還是蒙着層水霧,付思若看得一陣心癢。
“沒什麽,”雲歲有點兒蔫,“點菜吧。”
丁迎給付思若使了個眼色。
付思若秒懂——喔,又是因為岑寂。
付思若可沒有丁迎那樣委婉,她性子直,直接問道:“你們去見岑寂了?”
雲歲蔫巴巴地點了下頭。
一看這樣子就知道岑寂沒成功。
付思若嘆口氣,摟住雲歲,“不想他了。來,今天敞開吃,忘掉他!化悲憤為食欲!我點兩杯奶茶過來好不好?”
雲歲最好哄了,悶悶點頭。
旁邊就有家味道不錯的奶茶店,付思若也沒點外賣,親自去買了,丁迎去拿調料。
也是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歲歲,你也來吃東西呢?”
陶婉卿優雅地把手放在她肩上,手指上塗着精致的美甲,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雍容,“一個人嗎?還是跟朋友來的呀?”
雲歲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她。可轉念一想,這家店是丁家開的,價格和針對的市場都有些高,陶婉卿會出現在這也不足為奇。
雲歲手捧着杯子,只仰頭看她,“和朋友。你呢?”
她原只是随口一問,但陶婉卿的回答微微有些遲緩,“和幾個阿姨。”
雲歲看她這反應就知道,那幾個是她不認識的。她微微提唇,淡淡道:“放心,我又沒說要去打個招呼。”
陶婉卿一眼被看穿心思,略有些尴尬。那幾個都是娛樂圈中導演的夫人,并不知道她有個二女。要是雲歲真要去,她還真是沒法子。
只是這樣戳破窗戶紙,她也有點覺得臉上挂不住。
“婉卿,你在跟誰說話呀?”一位去洗手間回來的夫人看見陶婉卿在和別人說話,笑着走過來問道。
陶婉卿的笑容一僵。
氣氛僵持了兩秒鐘,那位夫人有些好奇:“怎麽啦?不方便說嗎?”
陶婉卿後悔極了,剛才或許不該過來的。這下好了……她怎麽說?
一時間,她的手心都沁出了汗。
雲歲見她如此,又是心寒,又是想笑。
何必呢?
如此惺惺作态。
她主動開口:“我跟着雲導拍過戲,見着雲夫人,打個招呼罷了。”
陶婉卿聽得心裏針紮似的疼,像是活生生被人剜了一塊,頃刻間血流如注。
那位夫人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不過出來混的都是人精,她也沒有多問,只笑道:“那很好呀,要不要過來一起吃呀?”
陶婉卿的心頭又是一緊。哪怕她知道雲歲不會答應,她也免不了提心吊膽一下。
雲歲果然道:“不用了,我和我朋友在呢,你們去就好。”
那位夫人也不強求,遺憾道:“那就下次再一起吃吧。”
陶婉卿讪讪一笑,怕付思若回來再多生事端,忙挽着她的手:“我們回去吧,她們該等急了。”
她有些歉意地看了雲歲一眼。
雲歲沒看她。
早就習慣了。
家裏突然來人時,對她的介紹永遠是“親戚家的孩子”;要是有客人提前說要來,那她就會被帶去保姆間。
——多麽可笑呀,自己的父母都不願意承認的孩子。
陶婉卿的及時離開是有道理的,她前腳剛走,後腳付思若她們就回來了。付思若觑着陶婉卿的背影,撇了下嘴,“她怎麽也在這?歲歲,她找你了嗎?”
雲歲不經意地轉移話題,“你點了全糖沒?”
“能不點啊?給你點了多少年奶茶了。”
付思若把吸管插了,遞給她。
知道她不想說陶婉卿,付思若嘆口氣,也沒再提。
丁迎摟着她肩膀坐下,八卦起了雲歲和岑寂。
丁迎:“真不原諒他了嗎?”
雲歲還沒說話,付思若就先跳了出來:“當然不,他一走五年,毫無音訊,一回來就原諒,他以為他是誰呢?”
雲歲撐着下巴,緩緩嘆了口氣。
“你們不懂。以前在別人眼裏我們倆像是兄妹,我們之間也一直是這種模式。可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更別提還分開了五年,怎麽可能還像從前呢?”她輕喃。
就算是親兄妹,長大了也會疏遠些,更別提他們倆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付思若吸了口珍珠,慢吞吞道:“不能像從前就不能像,我們不強求昂,乖。”
服務員上菜了,一道接一道,雲歲不再去想岑寂。是啊,那就不強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