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更合一(修) 犒勞他
這幾天大概是雲思陶順風順水的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天。
她接下那個綜藝後就讓張持動點手腳, 讓雲歲來參賽,她做評委。這事兒是在一周之前定下的, 那時候她的日子還是很好。
可是這一周,風雲變幻,竟是什麽事都不一樣了。
先是爸爸的資源一個又一個地被攔截,他去查源頭到底是為何,卻什麽都查不出來,上面的人嘴巴死緊,像是在害怕什麽似的。
雲謙平在圈裏可不是普通人,他在娛樂圈混跡多年,人脈手段都非常人所能想象, 可饒是他使勁渾身解數, 竟是也沒有半點法子, 一點風聲都聽不着, 足以想象背後之人有多可怕。
雲謙平很快就轉了方向,準備先不去管那幾個資源, 把精力放在已經接下的資源上。還沒到手的被攔住,已經到手的他們總不能還做什麽手腳吧?
可沒想到, 也是這時, 他手中的資源好幾個出了事, 要麽是審核,要麽是主演,要麽是參賽選手,反正多多少少都有事。
雲謙平再傻也該看出來了, 這是有人要封殺他啊!
他緊急把雲思宸叫回來,自己也着手開始争取一樣一樣地把資源保留下來。
既然有人要整他,他總不能坐以待斃, 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是他就一個人,能力有限,之前同意讓雲思陶做評委的那個節目他保不住了,只剩下一個新的選秀節目還能給女兒。
雲思陶知道他自顧不暇,也不敢去煩他,只能自己在屋裏生悶氣。
好好地從評委變成選手,她怎麽會樂意!
張持好聲好氣地哄着她:“你別看這個節目是第一季,可他們不都說第一季才會是白月光嗎?第一季資本少,即使有第二季,即使第二季熱度高,可是給別人的印象總不如第一季。只要第一季整好了,熱度上去了,給你帶來的好處不會少。再說了,它不火雲導才能保得住,它要是火,那你覺得還能落到你手裏?”
到後面,他免不了有些陰陽怪氣,但也是恨鐵不成鋼。雲思陶這腦子,實在糟糕,這麽個好事都想往外推。
要不是他現在跟她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才懶得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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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綜藝叫《歌聲裏》,選秀綜藝叫《姐姐是女王》。前者一年一次,每一季反響都很好,熱度很高,後者今年是第一季,沒多大的水花。
雲思陶之前求了雲謙平好久,雲謙平才給她整來一個《歌聲裏》的評委名額,可以說是無下限地溺愛了,這種事可是要頂着很大的風險和壓力的,指不定到時候播出了會被罵成什麽樣。至于選手的話倒是容易,雲思陶自己就能讓他把雲歲叫來當選手。
這事落實後,雲思陶高興了好久呢,可是沒想到才幾天而已,她竟然就要眼睜睜地看着這事兒泡湯。
她就只剩下另一個綜藝,而且還不是評委,這回她是選手,要被別人點評。
雲思陶心态根本繃不住。
聽了張持這樣說,她情緒才勉強恢複一些,擦擦眼淚,不是很樂意地說:“那好吧,我去就是了。”
願意去了就行,張持懶得再說別的,只一句:“你爸現在自顧不暇,你這邊我給看着,你給我記着謹言慎行四個字,這個關頭惹不得事。”
雲思陶忍着氣兒:“知道了。”
張持想了想,還是沒跟她說雲歲有可能是評委的事情。
他消息靈通,已經接到了消息,這個節目的主投資方已經在聯系雲歲。可是雲思陶要是知道,指定不肯去了。
有人愁,自然有人歡喜。
雲歲的實力擺在那裏,她當這個評委肯定是當得起的。
她光是微博粉絲就一百多萬,UGO那邊有兩百多萬,在自由音樂人裏算是多的,可是跟娛樂圈裏的專業歌手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夠看。
這樣大投資的一個節目,竟然不去找那些大歌手,而找她一個小音樂人,這就很讓人匪夷所思。
不過她知道這個節目盛晝參股後,心裏就敞亮了一些。
周述黎見她不語,好奇道:“這難道不是好消息嗎?這可是天上掉的餡餅,要是能通過這個漲些知名度,圈點粉絲,後續紅利別提有多少了。”想到什麽,他忽而笑了聲,“再說了,你是評委,雲思陶是選手,白日夢都不敢這麽做。”
的确。
雲歲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分辨不清這是憑她自己得來的,還是岑寂給的,可她知道這是一個不容她說不要就不要的機會。
她應下了。
她想着有機會的話問問岑寂,如果真是他給的,她就送點禮物去道個謝。
沒辦法,她舍不得這個“照顧”雲思陶的機會。雲思陶想對她做的事情,她必會如數奉還。
雲歲又問了周述黎一些雲謙平的事情,“他那個合同都沒有疑惑就簽了?”
“對,他被捧得太高,根本沒想到這樣的小合同裏會有圈套。今年他拍不出來兩部電影,違約金就是九位數。”
“替我謝謝林姐。”
“謝過了,她說你太客氣了,回頭請她吃個飯就行。”
“這回真是欠她一個大人情。”
林向雪是她的伯樂,她出道的第一個機遇就是她給的。這回有求于她,她也是一口氣應下。多虧她幫忙,雲謙平才會這麽輕而易舉地上當。
“迩迩,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雲謙平最近運氣可不好,資源握不住,好像還有一股力量在收拾他。你呢?還要繼續嗎?心裏有沒有想過是想要他什麽後果才會收手?”
“繼續下去。我不要別的,我要他跟我道歉,發自真心地後悔,卻又悔之不及。”
雲歲眸光很堅定。
這些年的所有委屈,她都想一一讨回。
手機響了一聲。
是微信,岑寂給她發來一個名片,昵稱是「歲月靜好」,頭像是一朵粉色的玫瑰花。
雲歲:“……”
這應該是岑媽媽焦韻秋。
她默默地點進去加好友,但岑媽媽應該已經睡了,沒回。
岑寂倒是回了:「我媽非讓我把她推給你,你們可以加一下,聊聊天。她話多,不想理的時候不用理。」
雲歲失笑,要是岑媽媽知道他這麽說,又要氣着罵他不孝子。
她回了個:「知道啦。」
出于好奇,她點開他黑乎乎的頭像,想看看他的朋友圈。
微信就是這點好,随便看也不會被對方知道自己看了。
他剛離開時,她給他發過很多消息,微信短信都有。可發過去就像石沉大海,全然沒有回音。
火一樣的熱情,長期被冰水冰凍,也是會熄滅的。後來,她就再也沒有給他發過消息了。這個微信,她至少三年不曾打開過。
之前的頭像是個太陽,現在則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昵稱變了沒有,之前是一個小句號,像是不耐煩打上去的。
他的微信昵稱是……
雲歲看清後,微微一愣。
——「歲歲平安」
雲歲一時間仿佛神經麻痹,失去了動作和言語。
他、他竟然……
她不知道他這個昵稱用了多久,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換的。她是有給他備注的,所以如果不是她突發奇想點進來看看,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小事。
雲歲忽然只覺得難過。
這個傻子。
不聲不響做的事情,有誰會知道呢?
歲歲平安,歲歲、平安。
她咀嚼了許多遍這四個字,慢慢地,眼淚啪嗒一聲落了下來。
他總是有這種能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将她的心攪得亂七八糟,再也無法平靜。
好不容易壓住情緒,她再去點他的朋友圈,裏面沒什麽內容,只有一條。
她知道他不發朋友圈的,能有一條也是不容易。可看到那唯一的一條內容是:「真的很想你。」時,雲歲的情緒再次崩掉。
這個壞蛋……
他還在給她發消息,可雲歲怕自己看了以後今晚哭得別想停了,逼着自己關掉手機,回屋睡覺。
第二天一早,焦韻秋一起床就給她回複了消息,只是雲歲中午才醒,也就中午才看到。
歲月靜好:「寶貝兒啊,我給你發個地址,你想來的時候就來,知道嗎?」
歲月靜好:「歲歲,我學了幾樣你喜歡吃的,什麽時候過來阿姨做給你吃呀!」
岑媽媽的昵稱裏也有一個“歲”字,雲歲不知這個是否與她有關,但看了就已經覺得心裏暖暖的。
她回道:「我下午就想去看您,您和伯父下午在嗎?」
歲月靜好:「在的呀,寶貝你直接過來就行。要不要讓阿寂去接你?你那裏方便打車嗎?」
雲歲忙拒絕了:「不用不用,我這兒很方便,我自己過去就行。」
歲月靜好:「好呀好呀,我等你哦。」
知道雲歲要來,焦韻秋心情可好了,忙不疊地給兒子打電話,“阿寂啊。”
“嗯,怎麽了?”岑寂翻着文件,随手回道。
“下午有空沒有啊?”
“有個會。”
“啊,那真可惜。我還想着歲歲要來,把你也叫來熱鬧下呢,那只能下次了。”
“雲歲要去?”
“是啊,”焦韻秋侃道,“沒關系,你不是有會嗎?我們玩就好了。”
“會能推。”岑寂簡要道,“我現在過去。”
焦韻秋可算是清楚自家兒子的德行了,“啧啧”兩聲,“別的事就沒見你這麽積極過!”
岑寂絲毫不辯解,想到什麽,問道:“她回你微信了?”
“是啊,不然我怎麽知道她下午要來嘛。”
岑寂看着自己和她的聊天中一片的綠色,心情複雜。
雲歲歲,你很好,只回他媽不回他?
岑寂已經不知道該不該吃醋了,他面無表情地想,他這算是浸在醋缸裏了吧?
雲歲本人正心虛地點開他的微信看他昨晚發了什麽。她昨晚失眠到很晚,整個腦子裏都是他,情緒也很難平靜,現在終于好了一點,這才敢看他的消息。
岑寂:「什麽時候要去可以跟我說,我們一起?」
岑寂:「明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做早餐?」
岑寂:「我媽學了很多,但你懂的,很黑暗,得小心」
岑寂:「睡了嗎?」
濃濃的負罪感和愧疚感湧來,雲歲咬着唇,不知該怎麽回複。
可她又有些慶幸,要是昨晚看到這些,她怕是會哭得很慘,那今天眼睛可真不能見人了。
不過他的早餐她現在真不想接受,一旦接受了,每天都去吃,那關系就真扯不斷了。
雲歲:「我作息不太規律,幾乎不吃早餐的,謝謝你啊」
岑寂終于等來了她的回複,看到後卻是皺了下眉。
——作息不規律?
她以前,是作息最規律的人了,早睡早起,假期也不例外。
五年過去,她連作息都大變成這樣了嗎?
別的無所謂,他只是怕對她的身體不好。
岑寂握緊方向盤。
回國後他爸媽還是想住回紫韻庭,對他們來說,老熟人都在那裏,他們住那裏自在,還有人陪着聊天耍樂。
但當年那套房子已經出售,買方住得好好的,不可能他們想買他就想賣,所以他就買了另一套,只是裝修的事情有點複雜,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好,所以二老回國以後就臨時住在他在國內的另一套房子裏。直到昨天,所有的裝修全部完成,他們才剛剛搬進紫韻庭的房子。
他現在在去的路上,焦韻秋一說完他就出發了。主要是焦韻秋說想做點好吃的給雲歲吃,他……怕把她毒死了,那他可就沒老婆了,可不得趕緊趕過去。
從前家裏有保姆,焦韻秋不用下廚,可後來家裏出了事,沒了保姆,焦韻秋不得不試着洗手作羹湯,可那一天,一家人全進了醫院,手頭本就不寬裕,那趟醫院更是把僅剩的錢折騰了個幹淨。
岑寂忙自學了做飯,再不讓焦韻秋進廚房。可焦韻秋像是從中感受到了樂趣,開始對下廚心癢癢的。岑家最艱難的時候,她忍住了,不給兒子添亂,可後來難關一過,平日裏她也沒什麽事,閑下來後就又開始惦記起這個事,平時一有空就在家霍霍岑弘業。
但岑寂可舍不得讓她霍霍雲歲。
從買菜到做飯,他全攬下了,還叮囑他爸看着點他媽,讓她控制一下做飯的欲望。
他清楚雲歲喜歡吃什麽,雲歲那對爸媽可能都沒有他清楚,到了超市,他挑選食材挑選得很流暢。
不巧的是,他遇到了個不該遇見的人。
陶婉卿走來時,他就在想,他或許不該來這個紫韻庭旁邊的超市。剛才路上那麽多個超市,随便挑一個也好。
對于雲家人,他從前有多愛屋及烏,如今就有多恨。
陶婉卿還不知他的情緒轉變,見着他就過來,“岑寂——”
岑寂停下腳步。
陶婉卿笑了笑:“你也來逛超市呢?我聽說你爸媽搬回來了,是來看他們的嗎?”
岑寂颔首。
“真好,當年那事兒啊,可算是過去了。能看到你們現在過得好,我們這些老鄰居心裏也高興。”陶婉卿笑着打量着他,“你這孩子可真孝順,還給爸媽買菜呢。”
岑寂佯裝不經意地道:“是啊,雲歲今天去我家吃飯,得買得豐盛些。”
陶婉卿一愣,“雲歲?去你家吃飯?”
“是啊,我媽喜歡她,您知道的,她也喜歡去陪他們。”
陶婉卿愣愣地說不出話。
我媽喜歡她,她也喜歡去陪他們......
這話像是一把刀,把她刺得格外清醒。
雲歲搬出去一年了,這一年裏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全都得她三催四請的,軟磨硬泡、或哄或勸或威脅的她才肯回來。別說是陪他們了,就只是吃頓飯,她也不肯的。
她也抱怨這孩子不貼心,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也有貼心的一面麽?
陶婉卿都難以想象雲歲喜歡陪長輩是什麽樣的。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陶婉卿腦子裏亂糟糟的,好像想明白了什麽,又好像更不明白了。
雲歲為什麽連那些沒血緣關系的人都喜歡陪,卻不喜歡陪陪親生父母呢?
岑寂對她這個反應挺滿意,“伯母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等,那個,岑寂,你待會幫我給雲歲說一句,讓她...有空給我打個電話。”
她打過去雲歲大多不接,後來沒什麽要緊的事她就不打了。
“好,我會帶到。”岑寂看着她的目光含着深意,“我買了不少她愛吃的東西,尤其是蝦,我先走了,待會來不及做。”
“哎,去吧。”陶婉卿垂下眸。她心裏清楚,就算岑寂傳了話,雲歲也不會打給她的。
她們母女之間,不該是這樣的呀......
到底是為什麽?
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為什麽會這樣讨厭她?
陶婉卿的腦子亂成了漿糊,就連剛開始為什麽叫住岑寂也記不得了。
岑寂一走,她又惦記着他剛剛說過的話。
雲歲愛吃的......
她愛吃什麽?她喜歡吃蝦嗎?
陶婉卿不知道。
她知道陶陶喜歡吃蝦,喜歡吃螃蟹、魚子醬、紅燒魚,也知道宸宸喜歡吃鱿魚、糖醋排骨、紅燒肉,可是雲歲喜歡吃什麽呢?
——不在身邊養大的孩子,她對這孩子的了解實在是太空白了。
可是為什麽岑寂知道吶?
陶婉卿越想越難受,她看着滿滿一推車的孩子們和丈夫愛吃的東西,表情微凝。
《姐姐是女王》的錄制時間還沒到,這種大綜藝的前期準備時間會很長,現在還只是處于确定人員階段,所以雲歲暫時還是清閑的。
雲歲在去岑家之前,準備了些禮物。
是一些岑爸爸和岑媽媽喜歡的零食和小吃食,還有一條她之前去法國時帶回來的一條絲巾。
她第一眼見到這條絲巾時就覺得會很适合岑媽媽,所以即使當時她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岑媽媽,也還是買了下來。這不,這就再見了。
根據岑媽媽給的具體位置,她很快找到了岑家。
——很好找,就在雲家旁邊。
按了門鈴,她站門口等候時,看了眼雲家,時有保姆進出,卻沒有主人家的身影。
也不知道雲謙平在不在。——應該是不在,現在或許正焦頭爛額地在跑關系。
焦韻秋很快就來開門了,看到她,眼睛一下子就笑眯了,“哎喲,我的歲歲寶貝兒!”
她把門一開,抱住雲歲,緊緊抱着,都舍不得松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的小歲歲。”
雲歲細胞裏所有的溫暖柔情,在這一刻被盡數喚醒,她眼眶微紅,回抱住她,“我也是的。”
“想我了嗎歲歲?沒事兒,以後都不走了,只要你想我,随時能來家裏見我,或者你跟我說聲你在哪,我随時都能趕去看你。”焦韻秋說道,笑着拍了拍她,“快跟我進去,別在這站着,待會站累了。”
雲歲吸吸鼻子,把禮物遞上,“伯母,這是我給你和伯父帶的。”
“來就來,還帶東西?怎麽這麽客套呀。”焦韻秋嗔道。
“不是什麽貴重的,只是我的一點心意。”
聞言,焦韻秋才點點頭,“那就好!這樣才對呢。”
“待會看看喜不喜歡。”雲歲笑着說。
“不用看,”焦韻秋一揮手,“我們歲歲買的,我都喜歡。”
雲歲也是個小姑娘,從未有媽媽這樣寵溺地和她說過話,她很喜歡,卻是聽不到。
後來認識了焦韻秋,就只有焦韻秋與她這樣說過,再後來焦韻秋走了,她足足有五年都不曾再聽到過這樣的話語與語調。
如今一聽,眼眶又要紅了。
焦韻秋趕緊摟着人哄:“哎喲,我的心肝肝,可別哭了,這麽高興的日子呢。乖哦寶,哭腫了眼睛可不好。”
岑寂從廚房往外看,搖了搖頭。
他媽跟雲歲,倒像是親母女。
雲歲還不知道岑寂在呢,岑寂問她要不要一起來,她怕不好意思,就跳過了那句話。一進門,聽到廚房有動靜,她好奇地問:“是誰在炒菜呀?”
焦韻秋給她拿了雙鞋,粉色的,全新的,“當然是阿寂啦。他不讓我下廚,說呀,霍霍他和他爸就夠了,別霍霍你。”
焦韻秋撇撇嘴,她聽得可不爽了,她在廚藝上是沒天賦,可是勤能補拙呀。
雲歲張了張小嘴,岑寂在啊?
焦韻秋偷偷朝她擠擠眼睛:“他做了好多你愛吃的哦。我剛剛去看了一眼,哇,他連蝦殼都去了!”
雲歲捏了捏手心。
他還記得她喜歡吃的東西?
那天在雲家餐桌上,他當衆點出雲謙平的偏心,她至今還記得。是因為沒人給她剝蝦,他待會動手又怕她尴尬,所以才要提前剝掉的嗎?
雲歲心思敏感細膩,總會想得多一些,可她又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岑弘業從書房出來,看見她,和善地一笑:“歲歲來了?快坐快坐。”
“伯父好。”
“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你伯母啊念叨你好久,知道你要來,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至于自家兒子,那就更不用說了。
岑弘業笑而不語。
這個房子雖是新的,但人都是熟人,很快雲歲就又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她鑽進廚房,“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
岑寂在切菜,雲歲突然闖進,他的刀都沒有停下半分,“怎麽進來了?去外面玩會?跟他們聊聊天就好。”
“這麽多人吃飯,就你一個人在做,很辛苦的。”雲歲說,“我來幫忙。”
岑寂笑了下,“歲歲真體貼。”
雲歲很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雖然我不會做飯。”
岑寂:“......”
雲歲趕忙給自己挽回形象:“但是我能打下手。”
岑寂騰不出手,不然真的很想摸摸她的頭,她怎麽可以這麽可愛?這都要可愛到心坎裏了。
“來,幫我嘗下味道。”他拿了個小勺子,舀起湯,吹涼後放在她唇邊。
雲歲吸進去,品了品,“好喝耶。”
岑寂勾了下嘴角,又喂了她幾樣東西,“啊——”
雲歲:“啊~”
焦韻秋想來叫雲歲出去坐會,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這一幕,吓得她表情都快失控了。
這是、這是她兒子?!
這個一臉溫柔地給人喂東西吃的人是她兒子?!
她怕不是在夢裏呢?
好家夥......
焦韻秋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了,丁點聲音沒發出,生怕打擾到了他們。
見她一個人回來,岑弘業還問呢,“歲歲呢?讓她來坐會,不用她忙。”
焦韻秋還處于震驚之中無法自拔,“她不是去忙,是去...犒勞你辛苦做飯的兒子的。”
岑弘業:“?”
“你信不信,她只要站那兒,你兒子就能激情澎湃地給我們做上一桌滿漢全席?”
岑弘業:“......”
信。
焦韻秋有點緩過來了,激動地和他八卦道:“你猜我剛剛看見什麽了?我看見他在給歲歲喂東西吃!我的天,我之前還擔心他這副死樣子以後會找不到老婆,現在好了,我完全不擔心了!人家在咱們面前是一副面孔,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呀,又是另一副面孔喲!”
岑弘業失笑:“五年前不就這樣麽?怎麽還這麽驚訝。”
“可能是五年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了吧。”焦韻秋說着說着,又是心疼,這五年,兒子過得太不容易了。
焦韻秋暗暗決定,不如她給兒子推波助瀾一下?
一吃完飯,她就笑着催他們去散散步:“外面那一片風景好着呢,你們去散步消消食呀。”
雖然她也想和雲歲多待會,可要是兒子能把人成功拐回家,那她以後就能和雲歲待得更久了。她這叫,那什麽,放長線釣大魚!
岑寂做的飯菜,雲歲怎麽可能不多吃,還真有些撐,于是她也沒拒絕,“那我去外面走走。”
“去吧去吧,你們倆都去,我去洗點水果,你們回來就能吃啦。”
雲歲沒看見時,岑寂給了他媽一個眼神,充滿了訝異。他可都沒敢想他媽還能這樣助攻。
焦韻秋可得意了,兒子可沒這樣“誇”過她,誇得她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紫韻庭是高級別墅區,外面的風景的确很好,雲歲和岑寂經過雲家,四處閑逛。
“雲歲,站住。”雲謙平在院子裏看見她,豎起眉喊道,匆匆跑了出來,“你怎麽在這?!”
雲歲往後退了一步,并不想與他離得太近。
而她這動作,顯然激怒了雲謙平。雲謙平看了眼岑寂,壓着怒氣,勉強算是溫和地重複了一遍:“你怎麽在這兒?”
“她去我家。”岑寂道,不動聲色地側身把她護在身後。
“怎麽都不回自己家?”雲謙平皺起眉,有些不悅,“不叫你你就不回。”
“你們一家過得挺好,我回去不還給你添不自在嗎?”
“這是什麽話?”雲謙平說,“我們是一家人,你,我,你媽媽,你姐姐弟弟,我們是一家人。”
他強調着,“怎麽能說‘你們一家’?”
“你自己心裏不也是這麽想的嗎?”雲歲輕聲說,“還在這裏狡辯什麽呢?沒有我,你們更自在,不是嗎?”
“雲歲!”
“不要惱羞成怒,我只是來散個步。”雲歲很無辜,“是你自己出來擋我的路。”
“我只是——”
“我不想聽。沒事的話我先走了。”雲歲拉着岑寂就走。
雲謙平平複着呼吸:“不管你怎麽誤會我,我從來都把你當女兒。”
“爸爸,我記憶力很好的,從小到大的事情我都記得,包括三歲的時候,奶奶求着你給我上戶口,求着你讓我姓雲,求着你給我起個名,我都記得的。”
雲謙平瞳孔皺縮:“你說…你說什麽?!”
那個時候,她還那麽小,她怎麽可能記得?!這不可能……
“我記憶力從小就很好的,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老師想找你,談談讓我跳級的事情,但是你一直沒時間去學校,老師才作罷了。”
“你……”
“你們對我做過的所有事情我都記得,所以,爸爸,不要在我面前裝父女情深了,沒有用。”
雲謙平大駭。
如果……
如果她都記得……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都記得的話……
“我們走吧。”雲歲伸手去揪岑寂的袖子,跟他離開。
岑寂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她,兩手相交,他輕聲:“好。”
再沒有人攔住他們。
雲謙平還處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中。
他一直以為雲歲對那些事情是沒有記憶的,他爸媽為了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也不會和她說當年的事。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雲歲什麽都記得。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當年他對她的種種狠心,她全都死死記在了心裏。
可她愣是能這麽多年一聲不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雲謙平突然後背起了一層冷汗。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不敢再想象這些年她對着他們笑時,對着他們溫順乖巧時,心裏都是在想什麽。
他心裏突然一陣疼意。
她這是,藏了多少的恨?
大學畢業後她非要離開家,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任性,只是不想再裝下去了吧?只是要把所有的恨都爆發出來了吧?她是忍無可忍了吧?
她不回家,不是因為別的,可能真的只是單純的恨與厭惡,單純的不想見他們。
雲謙平咬着牙。
這麽多年了,她竟是絲毫不曾表露出來半分!此等心機,未免也太過吓人!
——那她隐藏了這麽久,眼看着瞞過了所有人,今天又是為什麽突然說出來?
雲謙平更加想不通。
太可怕了,她真的…太過可怖!
雲謙平第一次正視起了自己的這個小女兒,并且陷入了沉思。
岑寂帶着雲歲到另一邊去散步,那邊沿路都種着不少花,很适合散步,也很舒服。
雲歲踢踢腳邊的石子。她也不想她記憶力這麽好,記得那些事情,對她來說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天一口氣說出來,她反而覺得松快了些。
“歲歲。”
“嗯?”
“你是不是偷偷哭過許多次?”
他沒再往前走,站在原地,與她面對面,手撫上她的眼角,心疼傾瀉而出。
雲歲眼睫輕顫,躲開他的手:“早就過去了。我沒事。”
她真的藏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沒有人知道的委屈。
她怕兩位老人知道後傷心,從未告訴他們——我記得,我都記得。因為她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他們會難過、會自責,會摟着她哭得不成樣子。可是她也的确是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發生過的這一切。
他們還以為那時她小,不記事,什麽都不記得。
卻是不知,一樁樁一件件,都被她刻在了心底裏。
岑寂擰着眉,被躲開的手虛虛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