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修) 心口插刀
靜默片刻。
雲歲意識到再這樣下去, 可能就是三個人一起去吃宵夜。
這樣的局面無疑比她和岑寂、雲思宸一起吃更尴尬。
怎麽就演變成這樣的局面了?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不想要這樣的局面發生, 到時候她可能會尴尬到挖個洞跳進去。
雲歲幾乎是當機立斷地和肖澤道:“今天錄了一天也辛苦了,要不改天我們再去吃吧?”
肖澤手插在兜裏,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好,那改天約。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的強度可能會更大。”
岑寂靜靜聽他們說完,來了一句:“車在外面,一起?”
肖澤不樂意了,“憑什麽跟你一起?”
“因為我們住得近。”
“多近?”
“對門。”
肖澤抿緊唇,冷笑:“想不到堂堂岑總, 有如此雅致。”
岑寂像是沒聽出他言外之意, 微微颔首:“還好。”
肖澤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雲歲讪笑着解釋:“巧合而已。”
她匆匆拉着岑寂走了, “明天見啊肖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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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澤朝她揮手。
雲歲也揮回去。
揮來揮去的, 岑寂的腦瓜子嗡嗡的。
肖董那邊管的也太松了,這樣一看, 像是放養一般。
一離開演播廳雲歲就松開岑寂,規規矩矩地保持着距離。周圍都是人, 她可說不準有多少人認識岑寂,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認識她, 要是撞見他們在一起那可不行。
岑寂真是被這丫頭氣得腦殼疼。這規矩得也太過分了。偏偏他們現在什麽關系都沒有,也揪不出她錯處。他試着道:“站那麽遠做什麽?過來——”
“也不遠,這樣說就好。”雲歲小聲拒絕,“我聽得到。”
岑寂:“……”
他無奈地想摸摸她, 可人家這會子不讓摸。
雲歲:“你助理在外面嗎?”
“是。”
“那我和老周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先回去,他們還在外面等我。”雲歲拿出手機打電話。
“周周, 我遇到岑寂啦,搭個順風車回去就行,你和圓圓直接走就好。”
“很晚了,你們回去早點休息。”
“知道知道,放心。”
“嗯嗯嗯,明天見明天見。”
雲歲挂完電話,複又笑眯眯地看岑寂,“好啦,我們走吧。”
岑寂颔首。這裏很大,路也多,雲歲從小就不認路,于是乖乖地跟着他走。
“今天感覺怎麽樣?”岑寂問她,不動聲色地往她那邊挪。
她刻意保持的距離被他一點一點地拉近。
“還好,但今天只是個開始,明天才是正式的挑戰。”雲歲有些擔心明天。
“沒關系,就當做是來玩兒。不開心就不來,開心就玩玩。”
雲歲癟癟嘴,不滿道:“為什麽你好有底氣的樣子?”
岑寂輕笑:“因為盛晝是這個綜藝最大的贊助商。”
雲歲:“……”
傳說中的“鈔能力”嗎?
“你在這裏是最有底氣的人。”岑寂補充道。
最有底氣的人。
雲歲咀嚼着這幾個字,隐隐明白是什麽意思。
她低頭看鞋尖。平時她很少穿高跟鞋。
岑寂點到為止,沒有繼續深入地說下去,卡在了她變臉或是逃避的底線之前。
他的車子旁邊停了輛很熟悉的車,岑寂沒注意,給她開車門,“上車吧。”
雲歲看那車一眼,又收回眸光,“好。”
她準備上車。卻在這時,有說笑聲傳來。
“陶陶今天表現得很好,副導剛才遇見我,不停的和我誇你。”——雲謙平。
“那當然啦,陶陶從小學這些的,哪能輸給她們啦?”——陶婉卿。
“很累的媽媽,累死了,想回去睡覺。”雲思陶撒着嬌,一邊走一邊趴在陶婉卿頸間。
“好好,回去泡個澡,好好地睡一覺。我炖了湯,記得喝一碗,美容養顏的。”
雲歲腳步沒有猶豫地踩上車。
岑寂緊跟而上,吩咐徐助理開車。
車子很快開走,留下車尾氣和些許揚起的塵土。
陶婉卿他們剛好走到跟前,好奇地問:“那是誰的車?”
“好像是盛晝岑總的。”身邊有人答道。
“他怎麽來這兒了?”陶婉卿不解,一個節目而已,還不至于勞駕他出馬。
身邊的人硬着頭皮繼續道:“可能是來接二小姐的。”
氣氛突然一陣沉默。
“我剛才有找歲歲的,但沒看到她。”陶婉卿突然哽道,也不知是解釋給誰聽。又或許是給自己的心裏安慰。
“她今天表現得還行。”雲謙平評價道,“能來參加這個節目,也是她的本事。以前話都不敢說,現在倒是敢在那麽多人面前說話了。”
“你別這樣說。”陶婉卿嗔道,“歲歲也很棒的。”
雲思陶當即就不高興了,“媽媽你誇她做什麽?她再棒,還能有我棒呀?指不定這綜藝怎麽來的呢,她憑什麽跟我比?”
姐妹倆之間,總免不得比來比去。從雲歲回到家開始,雲思陶就喜歡跟雲歲比,即使每次都是她贏,沒什麽成就感她也開心。但就算是這樣的碾壓,她也見不得別人誇雲歲,一句都不行。
卻不曾想,以往總是偏站在她這邊的媽媽突然厲色:“陶陶,你在說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叫做‘指不定這綜藝怎麽來的呢’?那是你妹妹,親妹妹,你在怎麽想她呢?!”
雲思陶一愣。
她剛剛都沒有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就只是下意識地去抹黑雲歲,下意識地去踩她……
雲思陶反應過來後,眼眶一紅,“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太讓媽媽失望了!”陶婉卿狠狠道,又氣又傷心,“媽媽想看到的是你們團結一致的畫面,絕不是這樣的,手足相殘!歲歲是你妹妹,從小就不與你争,你何必對她敵意這麽大?”
陶婉卿發了火,這火又大又突然,所有人都沒敢動,就那樣站在原地,看着她訓斥教育雲思陶。
雲思陶臉上挂不住,只覺得火辣辣的疼。終于,眼看着陶婉卿又要開始罵,她忍無可忍道:“我做錯什麽了?你憑什麽這樣罵我?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
她從小就愛面子,更別提是現在,這種周圍都是人的時候。
“她不與我争,不是應該的嗎?她憑什麽和我争?她本來就不該出生,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給她的任何東西都是施舍,都是我們的好心與善意!她有的吃有的穿就不錯了,竟然還想着與我争?她哪來的臉?不與我争,是她識相!”雲思陶歇斯底裏地吼道,“家裏有我有雲思宸就夠了,她是多餘的!她從出生開始就是多餘的!她不配跟我争,更不配跟我比!”
陶婉卿被她這一番話給吓得後退了一步,只覺得眼前一陣暈眩。
等到聽清了她說的話,等到那些話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陶婉卿才終于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實在是,這些話太過匪夷所思,她實在不敢信。
陶婉卿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啪”地一聲響起。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雲思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打我?你為了雲歲打我?”
“我、我……”陶婉卿死死咬着唇,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打了女兒。她的手在顫抖,她的身體也在顫抖,她覺得她快崩潰了。
過了許久,她淚眼朦胧,“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歲歲?歲歲是你的妹妹,是你的親妹妹,她怎麽會是多餘?每個生命都是平等的,她怎麽會是多餘?!”
“怪我,是我沒有教好你,才讓你這樣想自己的親妹妹。歲歲那麽乖,什麽都讓着你,你怎麽可以不僅不心懷感恩,還覺得理所當然啊?”陶婉卿痛心疾首,哭得心髒都在疼,“她為什麽不配?啊?你跟她是一樣的,是一樣的!”
陶婉卿不停地強調着,雲思陶卻忽然笑了一聲。
雲謙平意識到不對,緊緊拉着她的手,“陶陶!別氣媽媽!媽媽身體不好,不能這樣氣!你乖——”
雲思陶卻是一把甩開他,沖着陶婉卿喊:“明明是你們從小灌輸給我的觀念,明明是你們教我的,現在倒好,還反過來說我的不是了?媽媽,這一切,都是你們教我的啊!要不是你們從小給我一種雲歲并不重要,什麽東西她都得讓着我,她沒有我和雲思宸寶貝的感覺,我會這麽想嗎?我會有這種想法嗎?還怪我?明明要怪的是你們自己!”
“從小我就知道我還有個妹妹,但是呢,這個妹妹是多餘的,所以她被送去了鄉下,送去奶奶那裏養着,不能被別人知道,不能被別人發現,得偷偷摸摸的。後來她到了上學的年紀,實在不得已的時候,你們才被奶奶逼着接回了她,但即使接回來,她也不能說是你們的孩子,戶口也不落在咱們家。這一切給我一種什麽感覺?給我一種雲歲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的感覺,給我一種她被每個人都嫌棄唾棄的感覺,沒人想要她,每個人都把她當麻煩。如此一來,我怎麽可能還把她放在一個和我平等的位置去對待?在我眼裏,她一開始就是低我一等的!所以吶,造成這一切的,是你們!”
那樣說雲歲,是她不對,可她才不會認錯,用只想着用更大的聲音給壓回去,以此粉飾掉自己的失言。
雲思陶哼哼着說完,她嬌氣又任性,只想報複一下打自己巴掌的媽媽,卻不知道,這些話,一聲聲一句句,都像是利刃,狠狠插在了自己父母的心上。
惡狠狠的,紮得血流如注。
這裏不止他們一家三口,還有雲謙平的助理和家裏兩個保姆。
以及,落下東西回來拿的雲歲,和岑寂。
雲歲看着雲謙平和陶婉卿格外的安靜,安靜到說不出話,陶婉卿雙眼通紅,雲謙平無言以對,忽然有些好笑。
岑寂握緊她的手,怕她聽到這些心裏受不住。
他們倆的位置正好在一根柱子後面,這根柱子結結實實地把他們給擋住。
陶婉卿已經瀕臨崩潰,“不是!不是那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雲歲很想問,你自己親手做下的事情,還在這裏掙紮狡辯什麽呢?就這樣沉默地認下,不就好了嗎?
雲思陶沒有說錯,從小到大,大人們對待雲歲的态度,他們這些小孩不知不覺地就學了起來。大人們怎麽對雲歲的,他們不就怎麽對雲歲嗎?
大人們不重視雲歲,他們當然也就跟着欺負雲歲了。
雲思陶說的越在理,越踩中他們的心虛之處,他們就越生氣。
陶婉卿已經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