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發光

網絡上的千軍萬馬，總是用文字殺人于無形。

他們說，FTK本是天降神子，只為被膜拜而生。

他們還說，FTK的出道日原該腳踏花路，衣炔生香，卻一腳陷入了泥濘。

他們也說了。這一切的變質，都是因為團隊裏，多了一個叫沈梏的人。

作為FTK成員之一的沈梏，是這漫天榮光裏，唯一的污點。

……

聚光燈打開，熾熱的白光從頭頂散落。

臺下的熒光棒星星點點，各色聲音混在一起，宣洩着驚豔與激情。

這些嘈雜似乎很近，近到讓人幾乎聽不清耳返裏的伴奏；又似乎很遠，遠到足以讓人聽到心髒在胸腔裏瘋狂的跳動聲。

因忽然的強光刺激，舞臺上的沈梏眯了下眼，随即臉上綻開了更大的笑容。

臺下。

“哇，這個新人……好可愛哦……”

一個女孩仰着頭，暈乎乎地看了又看沈梏的笑容，不自覺地跟着傻笑起來。

那只是一瞬間，女孩陶醉的笑容還挂在臉上，沈梏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這是一首風格強烈的舞曲。公司斥巨資請國際大師作詞編曲，用的是最優秀的制作團隊，專門為他們量身定制。僅這一支歌，花費的就不止百萬。

開場的一道嗓音驚豔了整個場地，沈梏的眼神飛快掠過臺下越發狂熱的觀衆。

眉頭一挑，唇角一揚，身體随着音樂節奏有力地跳動。喉頭一動，吐出的就是已經練習過千百次的旋律。

即使被千萬人質疑，他也絕不會懷疑自己舞臺上的魅力！

……

網絡上的“醜拒”活動持續發酵，無數人聞風而來，要看看這被群嘲的偶像究竟長了個什麽樣的醜臉。

舞臺上的沈梏渾然不覺，他表演得過于投入，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這是FTK的出道首秀。

他是其中最重要、卻也最不重要的一環。

其他幾位成員分擔的舞臺分量合理而均勻，唯有他是其中的填補劑，只在其他成員們的片段交接部分，才有細細碎碎的段落分到他手中。

就像潘毫指着鼻子罵他不配，公司的老師們也有着同樣的顧慮。為了團隊的整體利益，沈梏的存在感被一再削弱，舞臺上只能作為配角去襯托隊友們的出衆。

他練習過無數遍，本就簡短的段落早就了然于胸。但每一次的練習，都沒有此刻更為成功。

第一次真正登上舞臺，便是這樣的大場面。隊友們還有着些許生澀和忐忑時，他已經開始享受舞臺。

準備随便看一眼、便大開嘲諷的網友們：……等等，這個人你們說他醜？是我瞎了還是世界變了，大家的審美觀差異

這麽大嗎？

另一批吃了洗腦包的網友們及時趕到：FTK全員花瓶！半點實力都……嗚，等，等一下，唱得有點好聽QuQ。

前後幾波網絡戰将源源不斷湧入《音樂天堂》官方直播間，剛和FTK打了一個照面，便紛紛丢盔棄甲、偃旗息鼓。

大家默不作聲地蹲在直播間，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養眼的畫面猛瞧，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實在是黑不起來啊，太違心了。

……

沈梏長了張缺乏棱角的幼态臉，給人的第一感覺的确不夠驚豔。可就算是最沒眼光的人，對着他那張臉也絕對說不出一個“醜”字。

他的皮膚白而通透，有着天生的好底子，嘴唇顏色也淺，是淡淡的櫻粉色，唯有一雙瞳仁烏黑剔透，盯着人看時總像是帶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不是不好，只是他的隊友們，都太好了。

發布會上那名記者荒謬的言論能在水軍支持下成功帶偏輿論風向，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在主流審美中，沈梏的外形條件的确不如他的4個隊友。

沈梏是最後一個入選FTK的，比照其他成員來說，他得到的待遇一直不算公平。

排舞的時候被安排在最邊緣，分配到的歌曲段落是其他成員無法掌握舍棄掉的，就連選衣試妝都被安排在最後一個。

到了《音樂天堂》直播上，他們呈現的初舞臺也是如此。

排練時早已拟定的燈光、攝影，以及沈梏一直在邊緣游移的舞蹈站位。

公司為他們重金打造的主打歌有一定的難度。原本公司屬意隊長開場，但隊長沈迩邵多次練習後，仍不能百分百确定現場能夠穩定發揮，他主動提出放棄，然後這一個驚豔的開場part才落到了沈梏身上。

沈梏不負衆望。他開口的瞬間，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像是一陣清涼的風，溫柔卻又迅急，不容反抗地吹散了前一位實力女唱将留在舞臺上的殘存炙熱，須臾間将所有觀衆的心神掠奪。

背景樂伴着他的聲音緩緩變大，舞臺上的隊形變了。沈梏從容地配合着隊友，從這一個被意外照亮的邊角位，轉移到了另一個昏暗的角落。

舞臺上發光的人又變成了他的隊友們。

年輕的、蓬勃的、帥氣的、挺拔的，有着優越的骨相和完美的五官比例，舉手投足的每一個瞬間都在散發着致命的男性魅力，隔得再遠仿佛也能聞到他們身上那種令人沉醉的荷爾蒙氣息。

他們是天生的偶像。

沈梏的吟唱逐漸轉低，緩慢柔順地融進了背景音裏，像無數次曾經練習過的那樣，再一次貢獻出完美的和音。

開場那一瞬間的驚豔仿若昙花一現，

頃刻間就謝盡了。他周身還有明麗的百花正在灼灼地盛開，無人會記起用眼角餘光憐憫下那繁花下凋零的花瓣。

沈梏也不需要憐憫。又到了他的部分，他輕而易舉便再次贏回了所有觀衆目光的眷戀。這一次，有人為他駐足了。

在觀衆的眼裏，他也是在發光的。

逐漸有人記住了他的名字。

旋律逐漸到達高潮部分，主鏡頭掃了過來，沈梏抓住了那僅有的一秒鐘時間，自然地露出了訓練過千百次的神情。

犀利的眼神被大屏幕倏然放大，與之對視的人頓時呼吸一窒。歌名是《尖刀》，沈梏此刻的眼神也像極了一把刀，直直地捅進了觀看者的心髒裏。

臺下的呼喊聲驟然停了一秒，随即爆發出了足以掀翻屋頂的聲浪。

“啊啊啊啊啊……沈梏！沈梏！沈梏！”

他們出場前，大屏幕上曾放了一個十秒鐘的成員簡介視頻。記住沈梏的人本來不多，但到了此刻，有了第一個人起頭，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名字。

臺下的呼聲逐漸彙集，越來越響。

舞臺上的沈梏卻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

登臺的瞬間，燈光一亮，伴奏一響，對音樂的本能便已經接替了他所有糟亂的心情。

此時此刻，他只是專注于自己的動作，專注于自己的歌喉，專注于臺下每一個用發光的眼神凝望他、用高昂的聲音為他歡呼尖叫的觀衆。

熟悉的旋律又一次滑向高潮，沈梏舉起話筒，退至舞臺邊緣。他閉上眼睛，微仰着頭，放聲歌唱：

“……如果命運是把尖刀，我絕不會引頸受戮！”

算上沈梏，FTK成員共有5名。沈梏舉着話筒在旁高歌之時，另外4個隊友正在整齊劃一、又氣勢磅礴地跳着舞。

這本是舞曲，舞蹈才是這首歌最為精華激蕩、又最為賞心悅目的部分，其他的只能算作錦上添花。

正在跳舞的4名隊員是繁花簇擁的絲緞，舉着話筒貢獻背景音樂的沈梏，最多是給隊友們漂亮的絲緞鍍了一道金線縫制的封邊。

燈光和鏡頭追逐着舞臺上4個舞動的身影，僅有一小縷微弱的光線顧及到了邊緣的沈梏。

他的皮膚白到發光，曲調行至最高處，他的聲音也跟着攀爬上那高點。或許是因為過多的激情，他脖頸處露出幾道青筋，卻絲毫不顯得猙獰，反而襯得他有種近乎妖異的美感。

“……我絕不會引頸受戮！”他又一次高歌。

微光在他的睫毛上跳着舞。

這一片昏暗的舞臺邊緣，因為他的存在，居然比正中間被強光籠罩的中心位置更加耀眼。

在本該淪為陪襯的部分，沈梏卻抓住了在場絕大多數觀衆的

眼球。

“FTK！沈梏！FTK！沈梏！！！”

最開始的呼喊弱如熒光，卻一點一點逐漸彙聚成了汪洋。滿場都是高喊“FTK”和“沈梏”的聲音，哪裏還聽得到其他不同的應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