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景美滋滋地趴到賀绛背上,腳丫子晃啊晃,強調:“我要跟着你哦。”
找到他們隐婚的證據和他在婚姻中受到虐待的證明,當做離婚分財産的籌碼。
賀绛:“我讓林琳送你回去休息。”
商景:“不行,我撞到腦子了,必須要跟着你才不疼。”
萬一林琳随便把他放到哪個房子裏,他上哪去找賀绛。
賀绛:“我要去拍戲。”
商景:“那我在車裏等你。”
賀绛:“不是說頭痛?車裏怎麽休息?”
商景:“那不痛了。”
賀绛開始覺得為了商小狗強行跟一個更年期導演請假不值得了。
賀绛最終還是沒把商景放在車裏,而是帶進了化妝間,讓他躺在自己的簡易床上歇着。
化妝師重新給賀绛上妝的時候,商景在一旁睡得安穩。
導演劈頭蓋臉一頓輸出,罵他耍大牌遲早玩完,商景居然也沒醒。
賀绛額頭青筋直跳,心裏不斷安慰自己——
商景在國內舉目無親,除了他沒人認識。
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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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一好就給他滾蛋。
商景坐車時就有點頭暈,到了劇組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才舒服了一點。
他坐起身,掀開身上的小薄被,被子一角繡着賀绛的名字,顯然是非常私人的用品。
商景順手疊好被子,走出化妝間,化妝間在海邊臨時搭建的,一出門便是蔚藍色的大海。
賀绛正在拍攝海上救援的場景,穿着紅色的消防背心,拖着女主角在浪頭強勁的海上浮沉。
商景的心随着一浪一浪高高抛起,重重落下。
怪危險的。
經紀人林琳站在他身邊,道:“不用擔心,安全措施都過關的。”
商景:“哦。”
他才沒有為渣男擔心嗷。
大約過了一小時,海上浪越來越大,就在商景想着婚內財産可以少分一點時,拍攝終于結束了。
說到婚內財産,商景不記得他和賀绛到底什麽時候結婚,日記裏沒提。
商景試探着問琳姐:“我來片場……會打擾到劇組嗎?”
琳姐:“不會,只要不影響拍攝,導演是很好講話的。”
她可寧願這小祖宗天天呆在片場看着。賀绛從業以來,敬業精神不用說,唯有的兩次放鴿子,都是因為商景。兩人挨在一塊,就不用翹班了。
林琳有點好奇兩人現在算不算和好了,問道:“你們……三年前……”
商景眨了眨眼,心裏哇哦一聲。
該不會是結婚三年了?雖然說婚內財産很客觀,但是同樣意味着,他給賀绛當牛做馬了三年。
他怎麽這麽能忍?
商景怕被林琳看出問題,微笑着,腼腆地不接話。
林琳以為他不願意提,便也笑了:“我去拿姜湯。”
商景把目光放回海邊。
賀绛和女主角張瑤瑤都上了岸,助理第一時間拿了保暖毯給賀绛。
“阿秋!”張瑤瑤渾身濕透,被風一吹打了個噴嚏。
賀绛便示意助理把毯子給張瑤瑤。
張瑤瑤推辭了一下,接受了,并伸出手,動作自然地用毯子将賀绛一起裹進去取暖:“謝謝。助理經驗太少了,以為天氣熱就不備保暖毯,海邊還是挺冷的,以後要讓他向賀老師的助理多學習。”
賀绛長腿一邁,迅速踏出張瑤瑤的手臂範圍,朝商景這邊走來。
張瑤瑤的助理這才姍姍來遲,端了兩杯熱騰騰的姜茶。
張瑤瑤拿着姜茶小跑追上賀绛,一不小心撞上他後背:“給你一杯。”
賀绛接過,道了聲“謝謝”。
張瑤瑤笑容燦爛:“不客氣。”
商景隔得遠,光看見兩人打情罵俏。
當着他的面就敢這樣。
他還注意到了,張瑤瑤兩個助理,一個端姜湯,還有一個悄悄拿出了手機一直在拍,身旁的袋子裏就有一張保溫毯。
琳姐拿來了兩杯姜茶,看見賀绛手裏已經有了,頓了一下,把其中一杯給了商景:“加了葡萄幹,挺好喝的。”
商景把吸管插上,抿了一口,看着那邊兩人演戲。
“等等,我好像拿錯了。”張瑤瑤從後面追上,紅着臉地對賀绛道,“您手裏這杯我喝過一口了,不好意思,您喝這杯吧。”
嚯,小花招還挺多。
商景嗓子被姜茶刺激了一把,不僅辣喉嚨,還辣眼睛。
賀绛本就沒打算喝張瑤瑤的東西,但是被她屢次三番地打擾也有點煩了。
他正想把兩杯都還給張瑤瑤,商景突然走了過來。
“你喝我的。”商景猛吸一大口,把姜茶硬塞到賀绛手裏。漲透的葡萄幹在齒間破開,酸酸甜甜的。
賀绛手裏多了半杯姜茶,而商景那雙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一副“你敢喝她的試試”的驕縱樣。
他心裏突然浮起一股微妙的動容,伴着溫熱的姜茶下肚,流轉了全身經絡。
那些通稿不是沒有用。
賀绛想。
過去商景看見那些小報亂七八糟的造謠時,是不是也像今天這樣氣歪了鼻子。
那可真是活該。
“你是……”張瑤瑤看着眼前清爽幹淨的漂亮男生,懷疑他是哪個投資商塞進來的新人演員。
好看是好看,不知攀上了哪條大腿,居然一點禮貌也不懂,把自己喝過的東西塞給影帝,也不看自己髒不髒。
渾然忘記自己剛才“不小心”也把喝過的東西給了賀绛,張瑤瑤對商景升起一股敵意,正想開口替賀绛拒了,下一秒,她看見對誰都冷冰冰的賀绛,自然而然地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沒有任何嫌棄,又喝了第二口。
賀绛簡單介紹:“這是我……弟,受傷了不放心,帶在身邊看着。”
他預計商景以後可能還會跟着來片場,便随意找了個正經借口。
誰是你弟了?
商景瞥了賀绛一眼,影帝果然很狡猾。
一句話,既顯示自己愛護弟弟,又撇清了兩人的關系。
商景暫時不打算戳破兩人隐婚的事,他現在什麽都不懂,惹急了賀绛,局面容易被動。
“是弟弟啊!”張瑤瑤看商景的眼神立即親切起來,“是第一次來片場看賀老師演戲嗎?我也是第一次和賀老師合作電影,看賀老師演戲真是一種享受。”
“是啊。”商景點頭,看向張瑤瑤,“第一次來我不太懂,可以拿着手機亂拍嗎?我看見你的助理老是拍你和影帝,這樣不會有洩露的風險嗎?我也可以嗎?”
此話一出,張瑤瑤的笑容滞在臉上:“當然……不可以,哪個助理?我馬上讓他删掉。”
劇組當然不可以亂拍,但是張瑤瑤和劇組說了,她拍攝剪輯的素材只會在電影上映宣傳的時候放。劇組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畢竟好的花絮有時候比宣傳更有用。
最後,張瑤瑤的助理過來,當面删掉了視頻,對着賀绛又鞠躬又道歉。
視頻以刁鑽的角度,拍到了賀绛和張瑤瑤同喝一杯姜茶的甜蜜畫面,加上後期,估計會有很多人信以為真。
商景感興趣道:“今早推送的圖片也是你拍的嗎,構圖別出心裁,一看就是同一個人拍的,是專門學習過嗎?我也想學來拍我哥。”
那張圖配的通稿,行文處處暗示賀绛對張瑤瑤不一般,可能在追張瑤瑤。
通稿自然是張瑤瑤經紀人請人寫的。
張瑤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端着兩杯姜茶,尴尬地不知道往哪放,心裏暗暗罵商景一個弟弟多管閑事,以前這種無關痛癢的蹭熱度,賀绛都不會管的。
她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沒管好助理。”
賀绛眉毛輕輕挑了下,捏了捏商景的後頸:“劇組不能亂拍,走,收工了。”
商景想到日記裏令“他”咬牙切齒的衆多緋聞,正好是個報仇的機會,低聲嘲諷道:“看見了沒,不要跟女明星說話,男人要潔身自好。”
賀绛:“你在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話?”
什麽身份???商景被氣了個好歹,賀绛真是一點都沒把老婆放在眼裏,居然這麽理直氣壯。
還有外人在,他憋了許久,哼哼道:“弟弟就不能管了?”
賀绛聲音冷了個八度:“不能,少管閑事。”
商景:“我就要管……”
張瑤瑤聽着兩人聲音遠去,眼神陰郁地盯着商景的背影,什麽玩意啊,說的每一句話都故意針對她……
天色漸暗,淅淅瀝瀝下起了雨。賀绛離這裏不遠有棟常住的房子,卸妝換完衣服,便親自開車回家。
琳姐和助理也各自回家,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商景拉開副駕駛車門做進去,深深嘆氣。
賀绛喜歡自己開車,但是車裏從不帶其他人。
他去醫院時,林琳要跟着去,還得開自己的車呢。
商景坐在副駕駛,蔫蔫的,提不起勁找茬。
餓的。
出車禍以來,除了姜茶,他就沒吃過別的。
哦,還吊了一小瓶消炎藥。
賀绛餘光看了眼商景,這人在醫院可憐兮兮,到了片場活蹦亂跳,現在又蔫了吧唧的,比他還會演戲。
沒人說話,車裏隔音效果好,非常安靜。
“你今天……”賀绛手指敲着方向盤,開口道,“很不一樣。”
唔?!
商景猝然睜開半阖的眼睛,懶惰的腦子快速運轉。
他哪裏露餡了?賀绛會不會發現他失憶了?
不行,要緊急搶救一下。
商景飛快回憶那不堪回首的日記內容,試圖從中找出一兩個能夠接受的行為複刻一遍,打消賀绛的懷疑。
越是回憶,商景表情愈加一言難盡,他可做不來随時随地表白“老公我愛你”。
雨霧中,一家超市的招牌赫然在目,像一道白光擊中了商景的靈感。
他坐直了身體,指着前面的超市道:“我家裏好像沒有沐浴露了,我要買兩瓶。”
“要××牌的。”商景強調,最新日記裏說了要買沐浴露,還強調了品牌,一定是他以前特別喜歡這款。
賀绛詫異地看了商景一眼。
商景嘴角不着痕跡地一勾,我真是太有心計了。
他去賀绛家裏住,當然不用買沐浴露,這麽說是為了暗示賀绛自己不會一直住在他家裏,更符合他以前的人設,且會減少賀绛對同居的抵觸。
如果他要長住,賀绛一定想方設法把他趕出去;如果他只是受傷了暫住一段,是個男人都會忍一忍吧?怎麽說也是自己隐婚的對象。
賀绛絲毫沒有剎車的跡象:“不去。”
商景腦袋包成那樣,走哪都是焦點,跟他一起逛超市就等着被粉絲圍觀吧,賀绛倒是無所謂,怕把商景的腦袋擠壞了。
本來也不聰明。
商景心裏已經盤算好了,等到了超市入口先買它一根烤腸墊肚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結果賀绛說不去???
以為他還是聽話的小嬌妻呢?
商景按下車窗,晚風立刻裹挾細雨飄進。
賀绛冷聲:“關上。”
雨絲都飄到腦袋的紗布上了,傻缺。
商景:“我不,你要不去超市我喊救命——”
話音未落,賀绛從中控臺升起鎖定了全部車窗。
“喊吧。”
渣男!
他想餓死我!
商景又餓又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東西,氣得大喘氣,原本蒼白的小臉呈現出紅色。
賀绛看見他氣呼呼的,神色淡淡,不為所動。
不買沐浴露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麽?況且商景今晚又不回自己家。
什麽狗脾氣,他會慣着?
商景餓着,不服輸的勁兒也上來了,今天是他嶄新人生的第一天,一定要有個好的開頭。
連讓賀绛去超市都辦不到,還拿什麽擺脫舔狗之恥呢!
“停車!我要去超市!”商景低聲吼着,光自己情緒激動,卻沒什麽威懾力。
廢話,作歸作,他難道還能搶方向盤嗎?
賀绛見商景血氣上湧沖臉,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盤,面沉如水。
受傷了還他媽作!晚上要是因為氣血不通頭痛,可別求着他送醫院。
見商景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賀绛倏地打方向盤靠邊停車,解鎖車門,“下去。”
商景十分有骨氣推開車門,站到了雨霧中,卻沒有動身去超市,而是站在車旁,倔強地和賀绛對視。
濃厚的夜色将每一分每一秒無限拉長,時間仿佛凝固成油畫。
隔着一扇玻璃,兩人目光交彙,一個倔如幼犢,一個兇狠幽邃,恨不得下車把人宰了。
商景承認,他有點被賀绛的目光吓到,他心裏給自己鼓勁,不能退縮,他得試試賀绛現在對他的底線,以後才好把握尺度,免得把自己作死了。
還有什麽比今天更好的機會?以後可沒有病患的優待了。
如果賀绛今天真的把他放在雨中自行離開,那……
細雨潤物無聲,還有幾顆挂在了商景上翹的睫毛上,撲簌簌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會說話,如泣如訴,幽怨悱恻。
賀绛握緊了方向盤,恨自己眼神太好,将落在紗布上的雨絲和商景眼尾的晶瑩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拖延一秒,也不用去什麽超市了,還得先把商景送回醫院換紗布。
“上來。”賀绛傾身,推開了副駕的門,“不要讓我說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