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毒藥

未料,那宮女也是個暴脾氣的,“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語氣生硬道,是陛下特許奴為公子煎藥的,公子若是不喜,大可直接去尋陛下,何苦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梁朔竟把我的稱謂也改了,改成什麽勞什子的公子。

好,很好,更像他的禁脔了。

我被這個不怕死的宮女氣笑了,定睛一看,才知道她好像不是中原人。膚色黝黑黝黑不說,骨架也比尋常女子粗壯了許多。

我狐疑道,你是南诏人?

宮女一臉無所謂地蹲下,繼續拾起她的藥罐子,開始煎藥了。

我正欲再踢,那宮女察覺到了我的動作,竟把她的小杌子連同藥爐一齊搬到我夠不到的地方,然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繼續煎藥,絲毫不把我當她的主子。

我氣急敗壞,該死的梁朔,偏偏給我栓了這麽個鏈子!

我對裏屋吼道,鳶兒!

鳶兒連忙跑出來,她福了福身,謙卑地對我道,陛下,奴在。

只有鳶兒還堅持在沒外人時叫我陛下。

我稍稍定了定心神,指着那宮女道,這是誰,讓她滾。

沒想到,鳶兒悄悄靠近我,對我小聲說道,奴沒這個權力,那是管事大宮女,蘭哈爾姑姑。

蘭哈爾,聽起來果然像是南诏人。

梁朔可夠高看我的,派了個管事姑姑來我這煎藥,真是屈尊了。

之前的藥渣潑灑在地上,開始泛起了縷縷清香。我對蘭哈爾冷笑道,你煎吧,反正我又不喝。你膽敢強迫我一下,我立刻讓梁朔誅你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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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哈爾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她幽幽道,公子,人在屋檐下嗎,不得不低頭啊。

也不知道說的是我還是她自己。

我突然想到,蘭哈爾可能是梁朔擄至大周的。

我對鳶兒耳語,讓她立刻去尋梁朔。我不能自由出行,鳶兒卻可以,這也是梁朔的特許。

不料,鳶兒紅了紅眼,說自己也被禁足了。

……

冷靜下來,我決定與蘭哈爾套個近乎。我斜倚在淩霄殿外的柱子旁,瞧着盡心盡力煎藥的蘭哈爾,開口道,喂,這是什麽藥。

蘭哈爾硬邦邦地來了一句,說了你也不知道。

我覺得我身為皇族的尊嚴被冒犯了。

我清了清嗓子,無比別扭地開口,這藥,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這我總能知道吧?

蘭哈爾突然陰森森地開口,比丘尼的恩賜,越過三十三重天也不會傳播到大周。

真是神神叨叨的。我冷哼一聲,梁朔倒是送了一個解悶的玩意給我。

蘭哈爾好像被“玩意”這個詞刺激到了,她又猛然站起,這下臉卻是漲紅了的。

她用無比嫌惡的眼神注視着我,手直勾勾地對準我的面門:你以後,注定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周朝皇帝,注定是個不人不妖的惡魔!

我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罵我就罵我,怎麽扯到梁朔身上了?

我拂袖而去,只剩下這個老神棍在院子裏叨叨地不知念些什麽。

梁朔深夜披着月光而來,此時我已在半夢半醒間。我感覺到有人在撫摸我左腳上的鐐铐,再到小腿,直至大腿根——

我握住了梁朔那只到處點火的手,嘟囔道,誰啊。

梁朔捏了捏我的耳垂,笑道,你相公來了。

相公……相公……

呸,老子哪來的相公?

我被驚醒了,一眨眼就看到梁朔頂着那張俊臉在我面前晃啊晃的。雖然梁朔做的事的确可恨,但我卻怎麽也恨不起來這張臉。

我輕咳了一聲,別過頭去,想讓自己的聲線盡量顯得清冽:你來作甚。

梁朔早已識破了我的內心,他欺身上來,将我牢牢禁锢在床笫之間,親吻我的嘴唇道,韞兒,之前的事是我混賬。

所有的羞恥、惱怒、憤恨,被一聲“韞兒”擊得粉碎。

我不再掙紮,顫抖道,你、你再說一遍。

梁朔輕笑一聲,沒有再說那個詞,反而還起身了。

他坐在床邊,将我扶起來,問道,敵信的事,想明白了?

只要說出是誰指使的,我立刻松了這鐐铐。梁朔的眼神,像鷹隼鎖定了待捕的獵物。

我發誓,梁朔一定知道背後安予林的存在。

但我看到梁朔勝券在握的神情,突然感到索然無味,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我不知道。我聽到自己說。

梁朔的眼中掠過一絲茫然,随即到來的,是震驚,以及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憤怒。

梁朔在憤怒什麽?

他将我放開,在房內轉了幾圈。

三哥,孤沒想到,安予林對你來說竟然如此重要。梁朔陰恻恻道。

我張了張口,但是想不出該說什麽。

梁朔關注的點,似乎有些不對勁。

沒關系,梁朔嗤笑一聲,安予林做事不幹不淨,遲早會害了你。

我回想起當天給我送信的那個小太監,梁朔說的……是什麽意思?

在想誰?梁朔望着我,忽而語氣十分體貼道,噢,孤忘了,安予林在宮裏可安插了不少眼線呢。

三哥,你在想他的哪個眼線呢?

或者說,你就是在想安予林本尊吧……

梁朔的語氣變得十分陰毒,他道,明天你就随我去一趟慎刑司。

我頭開始痛了起來,梁朔你在說什麽啊?

梁朔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他還保留着在西北的習慣——緩緩道,十三張人皮血淋淋的,煞是好看。

我先是疑惑,進而想到了安予林的眼線,寒心道,梁朔,你的手段真夠狠的。

梁朔哈哈大笑,你知道安予林的手段麽?和孤的可不分伯仲啊!

我無力地倚在床柱上,道,梁朔,別再折磨我了,讓我睡個好覺罷。

梁朔也發覺剛才的自己有點失态。

他深吸一口氣,道,此事以後再提。我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點點頭。

他安定下來,又恢複到了剛開始來的時候的溫柔。他靠近我的床邊,輕輕對我道,聽蘭哈爾說,你沒有喝白天的藥。

我為何要喝?那個女人連這藥是什麽都沒告訴我!我吼道,頭又開始疼了。

梁朔答非所問,回答道,你不是喜歡南诏的草汁味嗎。

我特地将蘭哈爾從南诏“請”了過來,為得可就是她南疆神醫的身份。

越說越離譜了,我按着梁朔的手臂道,停。

藥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梁朔笑着說,三哥,你應該知道鸩酒吧。不過不用擔心,這藥比鸩酒要好得多。

它能将你這張臉的衰老延緩十幾年。

即便它相當于慢性毒藥。

但是,三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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