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又見面了
“砰砰砰————”
寂靜的氛圍被一道突兀的敲門聲打破,正陷入沉睡的喻婉整個人一激靈抖了一下,煩躁不耐的“啧”了一聲。
虛着眼瞅了瞅時間。
剛過早上七點。
昨天穿得太少再加上淋了雨,晚上賣完唱回到家有點低燒,吃了藥就睡了,這會兒被吵醒腦袋嗡嗡的疼。
可下一秒,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起床氣都還來不及發作,她跳下床,蹿到門口透過貓眼,瞄了瞄。
看到站在門口的吳歸,喻婉這才長松了口氣。
她還以為這麽早房東就來催房租了。
“砰砰砰---”
門又被敲了敲。
喻婉嗓子幹得很,啞着聲:“等會兒。”
她這會兒穿着睡衣,從衣架上随手抓了件外套穿上,然後去開了門。
喻婉開了門就裹了裹外套往裏走。
屋子太小,就只有十幾平,一張單人床一個破懶人沙發一個年代久遠的破衣櫃,整個屋最貴的東西就是那把黑吉他,挂在斑駁的牆面上,屋裏沒窗戶,就一個通風口,光線暗得很。
喻婉坐上床,點了支煙,順手将臺燈給打開,破臺燈閃了好幾下才亮了點微不足道的光。
滿地的音樂稿,衣服鞋子也亂七八糟随便擺,垃圾桶裏全是煙灰煙蒂。
實在不像一個女孩子的住處。
吳歸倒像是習慣了,輕車熟路的走進來,還把門給帶上了。
拿了個折疊凳,将早飯擱上面,瞥見了一旁的一盒感冒靈沖劑,他瞟一眼喻婉:“你感冒了?”
喻婉抽了口煙,冷不丁嗆了下,咳了幾聲,含糊着說:“淋了點雨。”
“大清早就抽抽抽,真他媽抽死你得了。”吳歸将煙搶了過來,摁滅扔進垃圾桶,罵道:“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個兒啥樣了,臉白得跟鬼一樣,嗓子都啞那樣兒了,還抽抽抽!”
喻婉沒搭理他,拿起煎餅果子啃了起來。
吳歸坐進懶人沙發,床上枕頭邊兒擺了零零散散一堆錢,一塊五塊二十塊
“昨晚賺了多少?”吳歸問。
“二百多。”
昨天喻婉剛離開不久就下起了暴雨。
只好跑到地下通道去躲雨,不過正好躲雨的人很多,空曠的地下通道被人擠滿了。
于是喻婉抓住了時機,拿出吉他擺好設備。
只不過雨大,她的聲音就要更大,嚎了一晚上,嗓子都嚎啞了,才賺了二百來塊。
吳歸若有所思的看着喻婉,喻婉臉蒼白得沒一點血色,一臉的病态,他欲言又止了幾番,最後忍不住說:“魚丸兒,你也別太拼了,實在沒錢就說一聲,我這兒還......”
“打住,我喻婉,從來不問人借錢。”吳歸話還沒說完,喻婉就打斷,嚼着煎餅果子瞥他一眼,“再說,你有幾個錢?心裏沒點數?可別給我招事兒。”
吳歸家有個小餐館,他從高中畢業就在店裏幫忙,這麽些年攢了點錢準備買房,結果趕上他媽得了胃癌,錢全搭進去了。
“過幾天酒吧就發工資了,沒事兒。”喻婉又說,“你趕緊回去吧,不得忙着賺錢麽。”
“魚丸兒,咱都這麽多年哥們兒了,你別跟我見外,我媽之前做手術你也沒少出錢.....”
“鈴鈴鈴----”
手機鈴聲打斷了吳歸的話音,不知道在哪兒咋咋呼呼的響。
喻婉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翻了翻,找到了手機。
這幾天餐餐吃幹巴巴的老面包,這會兒終于吃了點有味兒的東西,煎餅果子裏還加了腸,也算沾葷了。
吃得好了心情就變好了,結果在看到來電顯示時,那點好不容易來的好心情瞬間沒了。
她挂斷,将手機扔回床上。
不到一秒,又開始響,無休無止。
喻婉忍無可忍,拿起手機按了接聽,語氣不怎麽耐煩:“什麽事兒。”
“你弟弟這幾天跟你聯系了嗎?怎麽給他打電話死活不接啊?你這個姐姐怎麽當的?他大老遠來北城上學,你不把他給照顧好了,還把他給搞失聯了!”
手機裏尖銳的女人吼聲,抨擊着喻婉的耳膜。
但她內心除了厭惡,沒有其他任何的波動,平靜道:“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都上大學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怎麽知道他在哪兒。媽,你要是這麽擔心他,就把他拴褲腰帶上,別讓他出來上學。”
“喻婉,你翅膀硬了是吧?真以為自己混了幾年北城你就了不起了?跟你媽我說話沒大沒小的,你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混了幾年你倒是給我混出個人樣兒來啊,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弟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他是個大學生,你是個什麽?!高中沒畢業你就跟男人跑了,你要不要臉你!”
這些話,句句帶刺兒,尖酸刻薄,不堪入耳。
居然是出自她親生母親的口。
“我告訴你喻婉,你弟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我跟你沒完!”女人怒氣沖沖的吼完之後就挂了電話。
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喻婉面無表情的将手機扔回床上,咬完最後一口煎餅果子。
手機聽筒的音量有些大,再加上喻婉她媽潑婦罵街的一通吼,吳歸自然聽見了,他義憤填膺的啐了句:“你媽腦子有病吧?每回找不着人就拿你撒氣,戀兒癖吧她!你把錢全給喻晨洋那挨千刀的玩意兒浪去了,你住這麽個連窗戶都沒有的地下室,還要怎麽照顧他啊!操!”
喻婉沒搭腔。
吳歸猶豫了兩秒,又說:“你跟那什麽的事兒,你怎麽不跟你媽他們解釋清楚?”
喻婉慢吞吞喝了口豆漿:“犯不着。”
反正她在父母眼裏從來都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們根本不會在乎她過得好不好,經歷過什麽。
喻婉幾口喝完了豆漿,将垃圾遞給吳歸,下逐客令:“得了,你趕緊走吧,我要睡了。”
吳歸将她屋裏的垃圾都帶走了。
然而喻婉卻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覺。
心裏頭七上八下的。
喻晨洋确實有好幾天沒聯系過她了,上次聯系是問她要錢,她自己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哪裏有錢給他。
拒絕了他之後他們吵了一架,喻晨洋就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了,如果換做之前,早就打電話回去告狀了,可這次家裏也不知道他行蹤。
喻婉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而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就是準得可怕。
傍晚七點,喻婉換好衣服,弄好發型化了個妝,然後背着吉他出門,出發去駐場的酒吧。
她雖然住的是地下室,可位置倒不是很偏,小區有點老,好在環境挺不錯。
剛走出小區,摸出耳機戴上,拿着手機找歌的時候,兩個高大壯實的男人就擋住了她的路。
喻婉反射性頓住腳步,擡起頭。
面前的倆壯漢長相兇悍,都快冬天了的就穿了件短袖,胳膊上還有張牙舞爪的紋身。
左青龍右白虎?吓誰呢?誰還沒個紋身了?
喻婉摘下耳機:“有事兒?”
左青龍看了眼手機中的照片,又看了看喻婉,然後陰着臉問:“你是喻晨洋他姐?”
喻婉警鈴大作,暗叫不好。
“喻晨洋在我們這兒借了錢,還不上了,讓我們來找你。”右白虎說
喻婉眼皮一跳,暗罵了一句“操”,她一句話沒說,拔腿就跑。
“诶,站住!”
左青龍右白虎在後頭一邊追一邊喊。
腦子有坑才站住!
人的潛能真是有無限的可能,不激發不知道。即便喻婉穿着厚底馬丁靴,依舊健步如飛。
跑得太快,穿過一個又一個路口,不知道撞了多少行人。
然而就算喻婉跑得再快,終究跟男人無法比,他們很快就要追上了她。
喻婉跑到十字路口,正是紅燈,紅燈還剩下最後三秒鐘。
斑馬線上已經沒有行人,喻婉卻在這最後的幾秒鐘跑上馬路,試圖迅速穿過,可跑到路中央,餘光瞟見一輛勞斯萊斯。
像這種超級豪車,那群要債的混混應該不敢攔吧?
喻婉掙紮了0.5秒,最後還是一咬牙,腳步一轉,直沖沖的跑到車前,迅速拉開後座的門鑽進去。
身旁好像坐了個人,喻婉沒功夫多看,只不停的回頭去尋找那倆人的身影,他們也追到了十字路口。
紅燈已過,司機原本都已經準備啓動車子,結果突然鑽上來一個喻婉,司機連忙踩住剎車。
“小姐,你是誰?請你下車。”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着喻婉,嚴肅道。
左青龍右白虎看到喻婉上了車,他們指着車的方向不知道在說什麽,發現車久久沒有駛離,他們便左右觀察着路況,準備闖燈過來。
由于車子一直沒走,後面有人按了喇叭。
喻婉見他們要過來了,不由緊張起來,躁急的拍着駕駛座:“麻煩幫幫忙,人命關天,快走!”
“這位小姐,請你下車!”司機不為所動,越發冷漠。
司機已經作勢解開安全帶,準備将喻婉強行拖下車。
喻婉焦頭爛額,媽的有錢了不起?幫個忙會少塊肉?
喻婉磨着後槽牙,手剛摸到門把手準備下車時,一道低醇悅耳的男性嗓音從身旁傳來----
“劉叔,開車。”
劉叔似乎詫異了幾秒鐘,不過仍舊聽從命令,啓動了車子:“是,少爺。”
車子越開越遠,徹底将那兩個人甩在了後面。
喻婉猛松了口氣,總算躲過了一劫,整個人癱在了後座上,緩緩轉過頭去,笑着道謝:“謝....卧槽,是你?!”
“謝”字拐了個山路十八彎,最後變成一記簡單粗暴的國罵語錄。
喻婉怎麽都沒想到,坐在她身邊的人居然是昨天在護城河遇到的那個帥弟弟。
他的長腿随意的交疊着,慵懶的靠着椅背,手裏還捧着一本厚厚的全英文書籍。
不過與昨天不同的是,他今天鼻梁上多了一個金絲邊眼鏡,将他立體的五官襯得柔和了幾分,整個人的氣質越發斯文溫潤。
他微微側目看她,眼神還是那般幹淨溫和,帶着淺笑:“姐姐,又見面了。”
喻婉幹笑了下。
是啊,又見面了。巧克力都不敢這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