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次日

“嗯……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此時無聲勝有聲。”

段唯把書拿着背對自己,仰頭看着天花板,終于擠出幾句詩詞,這是今天老覃留下來的任務,沒完成不能回家。

而傅度秋坐在對面,也沒理會段唯舉在面前的書,只是一雙眼睛淡淡地盯着段唯。可即使是這樣,當段唯出現錯誤的時候,他依然能夠準确無誤地打斷。

段唯并不想被他這樣的目光一直打量,于是仰起頭,一邊回想一邊背誦,像極了對着傅度秋翻白眼。

“銀瓶。”

靜默了半晌,傅度秋見他遲遲憋不出下一句,于是提醒道。

“銀瓶……銀瓶乍破水漿迸……”段唯醞釀了半天,試探道:“飛流直下三千尺?”

傅度秋:“……”

就在這個時候,段唯霎時間愣住了。他看見傅度秋身後走過一個人,一手拿着書,一手拿着紙和筆,在上面寫着:鐵騎突出刀槍鳴。

正是彭炎。

經過這麽一提醒,段唯終于憋出了下一句。可是對于學渣來說,學不會就是學不會,不會因為這麽一句提醒,下文就會背得猶如德芙般絲滑。

磕磕絆絆背到後面,傅度秋終于忍不住皺起眉頭,側過身拿出卷子,說:“讀一個小時,再來找我背。”

聞言段唯把書合上,在心裏罵了傅度秋一會兒,轉過身去繼續強硬地往腦子裏輸入知識。

昨天晚上經過他的據理力争,終于讓喬瑩松了口,答應他這次月考前進一百名,就把pad和手機還給他。

可是僅僅這麽一首簡單的《琵琶行》,就讓他從早上一直背到中午,記憶錯亂的同時還要忍受傅度秋似有似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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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組長的傅度秋則是典型的鐵面無私,段唯一開始以為他是在公報私仇,可是後來才發現,傅度秋對每一位組員幾乎是“一視同仁”,一首詩卡殼三次,就會被立馬駁回。

再加上他渾身一股學霸的壓迫氣場,讓幾個組員背誦的時候都哆哆嗦嗦地不敢看傅度秋的眼睛。

可恨,太可恨。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把語文書放在一邊,拿出還沒有寫完的數學題。其實對段唯來說,語文歷史之類的他還能勉強死記硬背,現在最難的是數學。

桌上的練習本上立着幾個他解了半天都沒得出答案的算術題,段唯低下頭,和上面各種各樣既熟悉又陌生的符號大眼瞪小眼,最終把臉埋進書本裏。

他覺得諾基亞也挺好的,耐摔還抗揍。

就在這時,下課鈴聲準時響起,教室裏學了将近一天的同學們霎時間一哄而散,曬太陽的曬太陽,玩游戲的玩游戲,只剩段唯一個人坐在教室裏,拿着練習題試圖寫出個花樣來。

于是彭炎轉過身時,差點把眼睛瞪出來:

“段哥,昨天我就想問你了,你為啥最近突然……改邪歸正了?”

段唯把練習冊攤平,看了他一眼說:“我答應我媽,這次月考前進一百名。”

作為從小打到大的好哥們兒,彭炎自然也知道喬瑩在段唯家是呼風喚雨的存在,聞言一臉了然地點點頭:“明白了,我還以為你要為愛勇闖前三甲呢。”

“??什麽玩意兒?”段唯莫名其妙。

彭炎沒搭腔,“嘿嘿”兩聲将目光落在段唯的冊子上。此時癱在段唯面前的練習冊白白淨淨一片,一共有四道數學應用題,每一道下面寫了個“解”字就再也沒動筆。

沉吟了片刻,彭炎忍不住說道:“段哥,要不你還是作弊吧?”

段唯:“……去死。”

“我覺得你這樣一點兒都不現實,”這時坐在彭炎旁邊的一個Ba轉過頭來,在旁邊輕聲說:“後天就要月考了,這麽多題目你要是一個個寫,就算是萊昂哈德在世也寫不完。”

“哈什麽哈?”段唯皺起眉。

ba:“……”

其實段唯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時間太短,科目又多,能記住的東西少之又少,更別說是短期不能速成的數學。

于是他撓了撓頭,看向Ba,“你有辦法?”

對方點點頭,這幾天他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段唯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脾氣越來越好,之前還給了李邵下馬威,于是說話的時候也放松了些:“月考卷子都是改的練習冊上的題目,你不如找個學霸給你劃劃重點,到時候說不定押對題了,總比你在這兒擠牙膏好。”

“這個不錯。”彭炎在旁邊搭腔。

聞言段唯下意識皺起眉頭,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後說:“這樣靠譜嗎?要是到時候一道題都沒押中,我豈不是要交白卷兒了?”

話音剛落,彭炎拿起他壓在雙肘下的練習冊輕輕抖開,指着上面幾個解字說:“那你也可以就這麽交上去,說不定老師會因為你的解題儀式感給你多加幾分。”

“……”

段唯欲言又止,看着冊子上幾道大題,覺得這個方法确實可行,“那我該找誰劃重點?”

“你旁邊就坐了一個大神啊,”Ba理所當然地看着他,“找傅度秋不就好了。”

“不行!”彭炎立馬阻止:“不可以!!”

ba問:“為什麽?”

彭炎憋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他一想象段唯找傅度秋劃重點的那個畫面,腦海裏就立馬浮現了一個成語——羊入虎口。

見他不說話,段唯也在想找傅度秋劃重點的可行性,其實抛開其他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臉皮問題。

畢竟昨天他還被傅度秋一頓嘲諷。

但好像除了傅度秋之外,找不到更好的人選。

上課鈴聲就在這時慢慢響起,這節課是自習,衆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上節課還沒有寫完的試題埋頭苦幹。

段唯看向旁邊剛落座的傅度秋,想了會兒後下定了決心,一臉讨好地笑着說道:“組長……”

聞聲傅度秋慢慢側過臉,就看見之前還一副要吃了自己表情的段唯仰頭看着他的方向,手裏拿着數學練習本,臉上全是殷切。

“背完不能回家,別想糊弄我。”還沒等段唯說話,他十分不留情面地拒絕。

段唯輕啧一聲,聞言搖搖頭,把數學練習冊放在傅度秋的課桌上,“學霸,能幫我圈圈重點嗎?”

坐在前面的Ba和彭炎皆是留意着後桌的動作。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把練習冊拿起來翻了幾頁,随後迎着段唯近乎懇求的目光,淡聲道:“我不知道重點。”

“?”段唯以為傅度秋不想幫自己所以才拒絕,于是锲而不舍地說:“不可能呀,你就挑你覺得會考到的題目,給我圈出來就行。”

見他一副不拿到點好處決不罷休的模樣,傅度秋從課桌裏拿出自己的數學練習冊,說:“你看看,你覺得什麽是重點就自己圈吧。”

也許是學霸和學渣天生就有代溝,傅度秋聽不懂段唯的話,段唯也聽不懂他的話。

桌上靜靜地躺着傅度秋的練習冊,段唯覺得不看白不看,于是翻開幾頁,瞬間傻了眼。

這本練習冊剛開學就發下來,是數學老師布置在晚自習寫的作業,要求月考之前要寫到指定的頁數,考試也會考到上面的題目。

可是傅度秋一個半路殺進來的轉校生,僅僅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都把練習冊上的進度趕上了,甚至還往後寫了好幾頁沒學過的知識。

看着傅度秋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段唯确定對方不是在故意給自己炫耀,于是拿起兩本練習冊,翻看了幾頁之後就準備謄抄。

“你打算就這麽抄?”傅度秋在旁邊問道。

“對啊,”段唯說:“背下來就好了。”

聞言傅度秋皺起眉頭,看向段唯說:“你該不會以為背下來,你就會解題了吧?”

“……”段唯确實這麽以為。

見狀傅度秋拿過段唯手裏的練習冊,打開後看到段唯之前背下來的一道題,大致地掃了一眼題幹後,在草稿紙上寫了幾筆,再把本子移到段唯面前。

“解題。”傅度秋言簡意赅。

段唯看着桌上的題目,學渣的一股莫名其妙地表現欲被激發了,他拿起筆氣勢磅礴地寫了一個“解”字,随後仔仔細細一字不差地閱讀題目。

和他想的一樣,這道題他背過答案,只不過被傅度秋改了幾個數字,他可以的!

十幾分鐘過去,他終于動了筆。

坐在前面的彭炎老早就好奇了,朝着身後望去。

段唯在解字後面點了個冒號,就把筆放下了。

彭炎:……

“組長……”段唯側過身去,抓起傅度秋的衣擺就懇求道:“救救我吧!”

信息素的味道在他靠近的時候迅速地充斥了傅度秋整個鼻腔,他低下頭去,就看見段唯皺起眉頭,一臉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

要不是他眸中求知若渴的情緒太過濃重,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暗示。

他移開目光,說:“我有什麽好處?”

聞言坐在前面的彭炎心裏咯噔一聲,他就知道傅度秋這個人有問題!

還沒等他說話,後座的段唯看到傅度秋桌上寫了一半的檢讨書,想起後天就是周一,立馬接了話茬:“我給你寫檢讨書,怎麽樣?”

見傅度秋猶豫了一會兒,他立馬說道:“我寫檢讨可是一絕,能夠讓校領導深刻地感受到忏悔,還能讓聽檢讨的同學們身臨其境、涕淚縱橫!”

“行吧。”傅度秋本來就沒打算為難他,看了他一眼,就答應了。

他把草稿紙拿過來,在上面寫了幾道他覺得最基礎的數學題,遞給段唯。

而段唯拿過之後想了半天,他本來就數學不好,在現實中當年的高考數學也都是擦線,考了個不上不下的成績,這麽多年過去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拿着筆沉默了很久,才終于寫了幾道算式,遞給傅度秋。

“你要先把投資設為x萬元,設A産品利潤f(x)萬,B則是g(x)萬。”

傅度秋把剛剛段唯寫的答案全部劃了,拿着鉛筆指完這兒再指那兒。

段唯的眼睛跟着他的筆尖在草稿紙上到處亂跑,還不忘點頭應聲:“嗯嗯……嗯……嗯嗯……”

“那這個呢?A投入x萬元,B投入多少?”傅度秋擡眸看向段唯。

聞言段唯認真地看着草稿紙,眯起眼睛,随後又假模假樣地把眼鏡戴在鼻梁上,沉吟良久之後得出結論:“y?”

傅度秋放下筆,擡眼看着他:“哪來的y?”

“嗯……剛剛來的。”段唯說話聲越來越小。

傅度秋的目光在段唯的臉上停留了很久,最終長舒了一口氣,把解題思路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引得旁邊幾個同學也看了過來。

最終他把答案寫在草稿紙上,側頭看向旁邊的段唯。

而對方半個腦袋都湊到了他右手胳膊上,頭頂睡亂得翹起來的頭發耷拉在離他下颌不遠的地方,被風吹得微微擺動。

“懂了嗎?”學霸傅度秋凝視着段唯。

段唯慢慢坐起身,把鼻梁上的眼鏡推一推,認真地說:“我們的方向弄錯了。”

“什麽?”傅度秋把筆放下。

“我覺得,如果把講題比作下面條,那麽你在和我讨論的是怎麽做面條才會熟。”

“嗯,”傅度秋點頭同意這個觀點,“所以?”

段唯頓了頓,醞釀了一會兒說道:“可是我覺得我還停留在怎麽和面這個階段。”

“……”

說完,段唯拿着傅度秋剛剛寫完答案的草稿紙,說:“要不你教教我,為什麽要套這個公式啊?這個公式它……有什麽魅力嗎?為什麽你一眼就,瞧中了它?”

教室裏本來安靜如雞的氛圍,因為這句話逐漸傳出此起彼伏的憋笑聲。

聞言傅度秋沒有說話,從段唯手裏把自己的草稿紙拿過來,淡道:“不是和面的問題,我想你要從下田種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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