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我在圖書館門口。]

段唯兩眼一黑,差點連帶着手機從樓梯上直接滾下去。

這是什麽意思?就要面基了嗎??

可是他還什麽都沒鋪墊好啊??

大腦短暫停止工作了幾秒,段唯意識到現在還不能被傅度秋知道這一切,于是他哆嗦着迅速往回跑。

他慌慌張張地,迎面撞上了不少下樓梯的同學,在安靜的圖書館裏引起一陣喧嚣。

段唯一邊往回跑一邊道歉,找了一個圖書閱覽室坐下來,驚魂未定地看着手機屏幕。這時他發現傅度秋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發消息。

他又不敢直接跑門口去,于是只能裝傻地回複:

[什麽呀學長?]

也不知道為什麽,段唯下意識地就覺得心虛,雖然他知道自己被發現的可能性很低。

過了好幾分鐘,傅度秋回了消息過來:

[沒事,我在找我同學。]

見狀段唯長長舒了一口氣,驚魂未定地把手機掐熄了屏,還沒來得及緩兩口氣,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但這一次并不是短暫的消息提示,而是電話震動。段唯像是應激反應般渾身一抖,看着手機上顯示的一截陌生號碼,走到廁所門口接通:“喂?”段唯說道:“誰啊?”

“我,傅度秋。”

聽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段唯下意識站直了些,有些後怕地說:“怎麽了,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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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兒?”電話那邊的傅度秋言簡意赅,聲音中似乎隐着幾分段唯聽不懂的情緒。

“我在圖……”段唯不假思索地說出口,說到一半又給自己來了一個大耳刮子,原地跺腳轉了一圈後說道:“我在教學樓,怎麽了,有事嗎?”

傅度秋獨自一人站在圖書館門口,剛剛打球出的汗順着額角滑落到下颌,周圍零零散散地走出幾個同學,都朝着他望過來。

他淡淡地朝着前面看了一眼,随後轉過身去對着電話說道:“我打完了,你不是《琵琶行》還沒背完嗎?現在過來找我。”

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我那個……”

電話另一頭,段唯聽着聽筒裏的一陣忙音,霎時間啞口無言。

緊接着,他把手機放進兜裏,暗罵一聲後迅速地下了樓。圖書館離教學樓有好長一段距離,跑過去都要将近五分鐘,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只是上個廁所就經歷如此的大起大落。

他三步并作兩步趕下了樓,在出圖書館時還特意往外面觀察了很久,确定傅度秋沒有在門外後才放心地往外走。

要是放在電影裏,他覺得自己像極了無間道裏的間諜。

他在路上風馳電掣,終于五分鐘之內趕到了教學樓。現在還是上課時間,文科大樓裏傳來朗朗書聲,段唯又一口氣都不連着喘地跑上樓層,走進教室裏。

還好,傅度秋還沒到。

段唯剛分化不久,這麽一跑把他的元氣都抽去了大半。他站在教室後面,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随後坐在椅子上,把語文書拿出來裝模作樣準備背誦。

而當他都快把《琵琶行》背完了的時候,傅度秋終于出現了。

孫子……

段唯在心裏罵道。

對于段唯出現在教室裏,傅度秋并不意外,只不過他腳步頓了頓,忍不住說道:“你還真在這兒背呢?”

“???”段唯差點一口氣背過去,“不是你讓我背的嗎?”

門口傳來傅度秋的輕笑聲,他往裏走了幾步,把手裏的檸檬水放在桌上,随後坐在段唯對面,把書拿起來說道:“背吧。”

段唯看了他一眼,權衡了些許,最終還是覺得在月考之前最好不要得罪自己的小組長,于是深吸一口氣,開始背誦。

傅度秋手裏拿着書,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睑處映出陰影。他的視線放在書本上,餘光卻是時不時地朝段唯看過去。

段唯背誦詩歌時不能接受周圍存在任何的喧嚣打擾,這是傅度秋這幾天發現的,否則對方就會背得上文不接下文。

所以傅度秋安靜地看着他,只有在背誦錯誤的時候才會出聲提醒。

段唯擡手撐住下巴,仰着頭看着天花板,似乎牆面上有原文能夠提醒他一樣。

他一邊背誦,喉結一邊輕微滾動,傅度秋的視線輕輕掃過,随後側過頭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面出了太陽,陽光将它的熱度落在陽臺上,微風乍起,窗簾被吹得微微掠動,光線在課桌上攪起一陣碎片。

有點熱。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中司馬青衫濕!”段唯背完這句話後猛一拍桌子,把傅度秋發散的思維收了回來。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說:“江州。”

“哦,”段唯嘿嘿兩聲,“我說怎麽有點兒耳熟,還以為是江中消食片呢。”

傅度秋把筆拿出來,在書本左上角工整地寫了個已背,遞給段唯。

随後他擡頭看向段唯,若有所思地說:“你怎麽突然回教學樓了?”

“想上廁所。”段唯早就想好了說辭,迅速回答道。

“操場不是離圖書館最近嗎?為什麽還要跑這麽遠上廁所?”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傅度秋的語氣裏帶了些試探,段唯很迅速的從語氣裏察覺出幾分不對勁,瞎扯道:“我剛剛到處散步,走着走着就到教學樓了……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說完,他試圖扯開話題,指向傅度秋面前沒有拆封的檸檬水:“剛買的?”

“嗯,”傅度秋應了一聲,“別人送的。”

段唯當然知道是別人送的,但還是故作驚訝地張開嘴,“女生送的吧?誰啊?”

說完之後他還在心裏竊喜了一會兒,等着傅度秋說出那個名字,他也好順便添油加醋幾句,給許佳念說說好話。

“許佳念說是你買給我的。”

“……”

段唯霎時間愣住,目光肉眼可見地慌亂了一下,随後又迅速地隐去,扯了扯嘴角說:“騙你的吧,現在不都喜歡說‘誰誰誰托我給你的’嗎?說不定就是她送給你的。”

“是嗎?可能就是他給我的吧,”傅度秋看着他不自在卻又佯裝鎮定的神情,将視線落在那杯飲料上,點頭應了一聲:“又不好意思直接給。”

見他接茬,段唯心裏感嘆了一聲孺子可教,也放松了些,見縫插針地繼續說道:“可不就是嘛,我跟你說,許佳念真挺好的,剛剛還抓着我非要看你打籃球呢!”

傅度秋并沒有回應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遠處圖書館頂樓上,伫立着一個筆尖形狀的标志,頂端的鋼片被光線照射得有些晃眼。

他之所以這麽長時間才抵達教學樓,是因為當時給段唯打電話之後,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找到一個隐蔽的地方藏了起來,觀察圖書館門口。

果然,正如他所推測的一樣,段唯慌慌張張地從圖書館裏出來,像是偷了鎮館之物的賊。

而傅度秋站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裏,面無表情地觀察着段唯匆忙跑向教學樓,從而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冬風就在這個時候輕輕吹起,他擡起手劃開鎖屏,看着上面寥寥幾句記錄,更加确信了心裏的想法。

手機對面就是段唯。

從圖書館的方向收回目光,傅度秋轉過頭看着還在滔滔不絕的段唯,一向條理清晰的傅度秋突然有了一個新的疑問:為什麽段唯要這麽做?

其實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遇到這個問題時都會馬上想出答案。而此刻傅度秋卻罕見地陷入了沉思,最終刨開所有的猜測,唯一的答案就這樣呼之欲出

“你要是想那什麽,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傅度秋思維被打斷了,遲疑了一會兒随後問道。

段唯來勁了,雙手撐着桌面靠近傅度秋,說:“談戀愛啊。”

話音剛落,傅度秋猛地瞳孔一縮,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剛剛還在心裏的疑問,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擺在自己面前。

緊接着他不禁有些遲疑,心裏想道:段唯記起來他是誰了嗎?

見他不回答,段唯歪過頭不解地看着他。離得近了,蜜橙味撲面而來,給幹燥的冬天裏帶來些許甜蜜,段唯就這樣不加掩飾的看着傅度秋,眸中泛起些許期待。

傅度秋眸光微閃,段唯的模樣霎那間占盡了他所有的目光,一瞬間他竟然不知道将視線應該落在哪裏,于是只能盯着段唯眼角的淚痣。

內心那個猜測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混亂了,他鬼使神差地道:“和誰?”

“許佳念啊,”段唯歪過頭皺起眉,“哥們兒,敢情我剛剛說那麽多,你什麽都沒聽進去呢?”

他真是奇了怪了,平時傅度秋發呆時都能夠迅速地從他背誦的詩句裏挑出毛病來,怎麽現在一對一說話還能走神?

“……”

傅度秋沉默了一會兒,皺起眉頭似乎是遇到了什麽十分困惑他的問題。

他看着段唯,試圖就這樣在長久的對視中找到答案,但這當然沒用。

于是他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後背靠在椅子背上,說:“我不打算早戀。”

話音落了,現在輪到段唯無語,但仔細想想不早戀這一點好像也确實符合傅度秋的學霸人設,難道原著裏男女主BE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到這裏,他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覺得不能夠操之過急,于是點點頭說:“也确實,學習要緊。”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教室裏陷入了沉默。段唯翹起二郎腿,突然想起什麽,對傅度秋說:“你怎麽知道我電話的?”

“彭炎給的。”傅度秋說。

“哦……”段唯點點頭,轉過身去繼續寫手裏的練習題,寫了兩道之後又覺得現在這個形勢,不問兩句實在是太浪費了,于是說道:“我前幾天問你的問題,你一直都沒有回答我。”

傅度秋擡起雙眸,問道:“什麽?”

“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啊?”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一會兒,想起之前傅度秋給自己驚世駭俗的回答,加了一句:“或者你喜歡什麽樣的Omega啊?”

在段唯的愛情觀裏,其實是男是女都沒問題,主要是性格合得來就好了。他覺得自己可以趁現在多套出幾句話來,弄出個“傅度秋擇偶标準模板”,再讓許佳念往上面慢慢發展,到時候水到渠成、萬事大吉。

可傅度秋卻沉默了,他現在非常不懂段唯究竟在想什麽。

他移開目光,“你問這些幹什麽?”

“幫你留意着啊,”段唯理所當然,“你看看你,天天學習,到時候考上大學別的男孩兒女孩兒早就名花有主了,就不像現在這樣選擇多。我認識的人也還挺多的,各個類型都有,你要不跟我說說?”

“……”傅度秋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坐在對面的段唯見他不說話,滿臉真誠的對着他笑。

随後他就看見傅度秋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他不禁感嘆道:“什麽鬼,你還自己寫在紙上了?這麽騷??”

打開之後,他才看見冊子上全是各式各樣的數學題。

“寫,”學霸傅度秋再次戴上自己冷酷的面具,“不寫完今天不能回家。”

段唯:???

經過一晚上的練習題攻勢,段唯決定還是将數學先放一邊,主攻幾門自己擅長的科目。

他這個時候十分慶幸這位原主當初選擇的是文科,不然他覺得自己估計一輩子與智能機都無緣了。

考試當天,在去學校之前,段唯在家吃了喬瑩親手下廚的标準滿分早餐,還從衣櫃裏掏出了一件大紅色的棉襖,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看上去像個年畫娃娃。

到學校之後,彭炎就被他一副喜慶的模樣吓了一跳,說:“咋的了段哥?有喜事?”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段唯一副是你不懂的表情,不屑地說道:“我提前慶祝。”

彭炎眯起眼睛,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後說:“這兩個,你要慶祝什麽?後面這個不可能啊,難道是要洞房花燭了?”

“你大爺!”

段唯笑着罵了一聲,想了一會兒後突然主動靠近彭炎,臉上堆起笑容說:“小炎炎……”

以往的經驗告訴彭炎,當他的段哥這麽笑的時候就準沒好事。他下意識心裏警鈴大作,雙手放在胸前做防禦狀态:“幹什麽!”

“來和我洞房花燭吧!”說完,段唯迅速地靠近彭炎,把自己的手伸進彭炎的衣服裏。

對于一個南方小城來說,穿上厚衣服是對冬天唯一的物理防衛。段唯從家走到學校,冬風把他的手險些吹成冰塊,只是一靠近彭炎,對方就猛地一顫。

彭炎一直以來對段唯也沒有防範心,即使是現在兩人之間AO懸殊,他也不會真的對段唯下手。

“嗷”的一聲,他就從座位上彈跳起來,周圍的幾個同學朝着兩個人看過去。只見段唯輕輕踮起腳尖,将手盡數伸進彭炎的外套裏,也不知道有沒有直接觸碰到彭炎的後背,但看上去就讓人渾身一縮。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彭炎一邊閃躲一邊求饒,“段哥金榜題名!年級第一!科科滿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唯玩得正開心,“早幹嘛去了你!”

這時,傅度秋從門口走進來,旁邊還跟着一個同組的同學。

他給人家圈出了幾道練習題錯誤的答案,聽見背後的聲音,剛轉過頭就看見座位上糾纏成一團的兩個人。段唯的手依舊還放在彭炎的衣服裏,兩個人一上一下,笑得人仰馬翻。

傅度秋腳步微頓。

站在旁邊的同學見他沒有說話,試探地問道:“還有錯誤嗎?”

聞言傅度秋轉過頭去,站在門口把幾道題目的題幹掃了一遍,随後又把幾處錯誤的地方全部圈了出來,淡道:“好了,就只有這些。”

“哦哦,好,謝謝。”同學接過練習冊,走進教室裏。

等到傅度秋落座的時候,段唯和彭炎已經停止了打鬧。對于段唯的流氓行徑,彭炎早就五體投地,在旁邊狂吹對方的彩虹屁,一句話都不帶重複的。

而段唯見傅度秋來了,連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說:“組長,馬上就要考語文了,快來抽我幾句,緩解我的考前焦慮症。”

抽幾句的意思就是抽古詩詞,這幾天備考的間隙裏,他們兩個人有事沒事就會給對方互相抽問幾句,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傅度秋考段唯。

而彭炎現在也沒事,轉過身看着他倆說話。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在位置上,又将視線落在彭炎身上,說:“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不像是有什麽考前焦慮。”

“……”

段唯這幾天早已忍受了不少傅度秋的冷嘲熱諷,覺得這一句的傷害性和別的比起來簡直九牛一毛,“這不是等您來學校等得無聊嘛,光坐着更焦慮了,您說對不對?”

坐在前面的彭炎眼不見心為淨轉過身去。

見他連敬稱都用上了,傅度秋看了段唯一眼:“別有憂愁暗恨生,”

“此時無聲勝有聲!”段唯回答得很快。

“君子喻于義,”

“小人俞于利!”

“朽木不可雕也,”

“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幾番來回下,傅度秋眼底終于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是朽木了,你現在進化成了棟梁。”

近三天的速成,終于在這一天得到了毒舌組長的稱贊,“棟梁”段唯十分驕傲地仰起頭,他就知道自己底子沒丢,怎麽說他的心理年齡也比這些人大了好幾歲。

“字寫好看點,古詩填空不要寫錯,作文開頭和結尾不要太累贅。”傅度秋提醒道。

“明白明白!”段唯一一應了。

開考前十五分鐘,老覃走進教室裏,拍了拍手說:“現在開始搬座位,把位置全部都散開,前後桌不能桌子靠着椅子,書本全部放在教室外面,桌子上面、裏面都不能有任何與考試無關的東西!”

全班聞言都站起來開始挪動座位,段唯靠近窗邊不用左右動椅子,于是把書本全部都壘到了教室外面的窗臺上。

趁着這個間隙裏,他還不忘心機的把手機拿出來,打開聊天記錄給傅度秋發送了一條消息:[學長考試加油!]

“唉,又要備考又要撩漢,真是難為我了。”段唯嘆了一口氣,把手機設置靜音進了考場。

上午考的都是段唯熟練的幾門科目,他這幾天熬夜背完了所有能背的東西,寫卷子的時候也如有神助,拿起筆就刷刷刷地一頓猛幹。

監考老師是隔壁班的一位語文老師,對段唯自然也是熟悉,見他這樣認真地寫卷子,還以為自己錯亂了,整堂考試都止不住地朝着他看。

一天就這樣很快過去,今天考的全是段唯有把握的科目,一天考完之後除了有些累以外,心裏卻是有十足的把握。

而明天便是數學和英語,這是段唯最不熟悉也最不能速成的兩門科目,于是他也遵循道家學派的經典名言:順其自然,無為而治。

他坐在位置上,寫了幾道題之後就睡了過去,直到耳邊一陣喧嘩,才迷迷瞪瞪地醒過來。

此時窗外的走廊上站着不少人,他擡起頭看過去,就看見已然全黑的天空落起了小雪,好幾個同學把手伸了出去,試圖接住天上不斷下墜的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

沒有見過雪的南方人如是吼道。

坐在不遠處的許佳念也聽到了呼喊聲,站起身對段唯說:“小唯,去看雪嗎?”

聞言段唯剛想說好,見傅度秋還是不動如山地坐在位置上,于是搖搖頭說:“你先去吧,我等會兒來。”

“好。”許佳念應了一聲,走出了教室。

此時教室裏已經不剩幾個人,傅度秋桌上和往常一樣癱着幾張英語試卷。把座位打散後沒有了段唯近在耳邊的吵吵嚷嚷,傅度秋比之前話少了很多,考完一天試之後也不像其他同學一樣休息一會兒,而是像個永動機一樣繼續做題。

見狀段唯走過去,蹲在他桌子邊上,說:“組長,出去玩一會兒呗?”

傅度秋筆尖微頓,朝着他看過去。就看見段唯雙手搭在他的桌子邊上,下颌靠在手背,擡眼看着自己。額前的碎發被睡得軟趴趴的,輕輕搭在頭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說:“走吧。”

“走走走……”

段唯嘻嘻哈哈地拉着傅度秋往外走,正巧就看見獨自一個人站在陽臺邊上的許佳念,于是特意走了過去,靠近她站着。

此時許佳念正在拍雪景,見段唯走過來,說道:“你幫我看看,我拍得漂不漂亮?”

許佳念一直都有攝影方面的愛好,以往拍到好看的照片都會找段唯看看。聞言他接過許佳念的手機,翻看了一會兒後連連贊道:“挺好看的。”

說完,他停頓了一會兒,踮起腳尖把手機湊到傅度秋面前,“你看看,好不好看?”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随後将視線落在屏幕上,給了一個官方的答案:“還行。”

“……”

段唯斜斜看着他,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不過還好現在陽臺上人多,對方的聲音直接被人潮淹沒,他把手機遞給許佳念,笑着說:“下去拍吧,這裏人多。”

“好!”許佳念笑了笑,轉身下了樓梯。

教學樓下面是一片空曠的水泥平地,對面是升旗臺。夜風将黑暗中兀自升起的紅旗吹得呼啦作響,下面黑漆漆的,只有一樓走廊和幾間教室的燈光,照亮了水泥地上一小塊天地。

這雪不像電視裏那樣猶如鵝毛,而是像飄絮一般,落在地上瞬間變成了水珠。在黑暗中并不奪目,但卻是錦上添花。

剛一下樓,許佳念就連連“哇”了幾聲,随後站在走廊上,拿着手機拍照片,而傅度秋就站在旁邊。

見狀段唯沒有選擇站在他倆旁邊,而是走下臺階跑出走廊,站在露天的地面上,十分“不刻意”地給男女主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個時候,他也終于感受到了下雪的快樂,畢竟他在現實生活中也是一個典型的南方人,看見雪的次數少之又少。他仰着頭看着落在臉上的雪,随後擡手感受雪花落在手上的觸感。

而傅度秋就站在走廊上,雙手插兜看着雪中到處亂竄的紅影。

這時,買烤腸的彭炎突然跑了過來,看着漫天紛飛的飄雪,以及在下面穿得跟包子一樣,看雪看得正着迷的段唯,說道:“段哥,你現在好娘炮。”

段唯:“……”

說完之後,彭炎那心中對生命的敬畏感突然油然而生,他連忙改口:“不,很唯美,很漂亮!”

可是已經遲了,段唯朝着他的方向迅速跑去,在彭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一跳,劈頭蓋臉地就把彭炎壓在了地上。

“龜孫,你剛剛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彭炎被他按在地上不得動彈,即使是這樣他也依舊很負責地把烤腸護在手裏,“唯美!漂亮!!”

“好了好了,你倆別打了。”許佳念在旁邊笑着說。

聞言段唯輕哼一聲,從彭炎的身上起來,兩個人跑到國旗臺下,又是一頓打鬧。段唯一口咬下彭炎手裏的烤腸,吃得腮幫子鼓鼓的,說話也說得囫囵吞棗、含糊不清。

玩了一會兒後,他終于想起來正事。如此好的時機,他覺得等會兒不看到兩個人在走廊上相互依偎的場景,都對不起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到處亂跑受的凍。

想到這裏,他胸有成竹地朝着對面看過去

此時,許佳念拿着手機專心致志地朝着天空拍照,而站在旁邊的傅度秋,則像個木樁一樣一動不動地看着雪景。

這是多郎才女貌……呸!

這是多直男直女的兩個人??

段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兩個,心裏一陣無語,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于是他抓起還在旁邊不斷撲騰的彭炎,朝着兩個人走過去,還沒走到走廊下,就聽見許佳念說:“你幫我看看新拍的照片怎麽樣?”

他腳步微頓,滿懷希冀地看着許佳念。

果然,還是得女主親自出馬。

緊接着,他看見許佳念朝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将手機遞給彭炎說:“看看。”

“……”

段唯更淩亂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傅度秋站在了他旁邊,和他一起望着雪景裏看照片的兩個人。

彭炎明顯有些害羞,眼神還時不時朝着段唯的方向瞟,臉上仿佛寫着“朋友妻,不可欺”,但嘴巴卻很誠實地連連誇許佳念手機裏的照片。

“明天我們一起打雪仗吧?”段唯突然說道。

我要砸死你們兩個。

傅度秋看了一眼漫天不斷飄落的飛雪,下了結論,“這雪很小,估計幾個小時就停了,打不了雪仗。”

話音剛落,段唯又陷入了沉默。

又站了一會兒,樓上這是下來了幾個女生,和成雙入對的小情侶。他們拿出窩藏了很久的手機,對着天際一頓咔嚓咔嚓地照相。

傅度秋若有所思地看着,随後說道:“為什麽要拍照?”

“因為這是初雪,”段唯聳聳肩,放棄了和傅度秋深入交流的想法:“別想了,和我們單身狗沒關系。”

“……”

上課鈴聲乍然響起,段唯覺得這一趟簡直是得不償失,于是對着傅度秋擺了擺手,朝着樓梯間走去。

三三兩兩的同學從傅度秋身邊擦過,他看了一眼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臉上,觸起一陣冰涼。

他拿出手機,拍下一張照片。随後打開朋友圈,果然,裏面都是曬的都是初雪的照片。

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許久,他編輯好朋友圈,随後點擊了“僅部分好友可見”。

而另一邊,教室裏的衆人剛準備寫卷子,就聽見窗臺處傳來“嚯”地一聲響。

段唯激動地看着手機上傅度秋發的新朋友圈,心裏的尖叫簡直就要躍然而出。

他就知道自己絕對是彈無虛發!

月考的第二天,一直以來號稱金剛不壞之身的段唯感冒了。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寒風裏跑了幾分鐘,第二天就咳嗽鼻涕齊上陣。

按照彭炎的說法,他現在确實是越來越娘炮了。

這麽一感冒,讓段唯本來就不太靈光的腦袋直接自閉了,考數學的時候看題幹都要看了兩三遍,才顫顫巍巍地落筆。

好在一中什麽都不好,但考試時間是真的長,而且還不允許提前交卷。所以等到段唯剛好檢查完一遍後,下考鈴才終于匆匆打響。

“考完咯!考完咯!”

剛一收完卷,教室裏立馬就沸騰了起來,搬椅子的搬椅子,拿書的拿書,弄完就直接跑出了教室。如果這次是高考,估計連書都不要了,直接竄出去狂浪。

月考完後,學校就是一次難得的開放日,可以在上晚自習之前出校吃飯,所以彭炎三兩下把書一股腦地塞進了桌子裏,對段唯說:“段哥,天上人間玩一玩兒?”

“天上人間”是學校附近的一家網吧,以前他們幾個狐朋狗友經常有事沒事去那兒玩一把,有幾次還險些被老覃抓住。

段唯拿出抽紙,重重的擤了擤鼻涕,看上去極為凄慘。

見他這樣,彭炎不由皺起眉頭,“要不你還是……”

話還沒說完,段唯擡手打斷,随後手掌在彭炎面前慢慢放平:“扶朕起來,我還能玩。”

彭炎:……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跑到校門口,也許是平日裏偷跑習慣了,形成了某種特定的慣性,在校門口看到老覃的時候倆人還下意識顫抖。

“出去吃飯嗎?”老覃笑得如沐春風。

“是……是啊。”彭炎笑着回答。

“早點回來,”老覃凝住眉頭,指着兩個人:“別去網吧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的花花腸子!”

段唯在旁邊笑得人畜無害,“明白明白,老……覃老師,您為什麽在這兒啊?”

按理說剛月考完,各科老師應該在辦公室裏閱卷才是。

說到這個,老覃似乎有些頭疼,搖搖頭說:“一個學生的家長剛剛來鬧事,唉,別提了,我就沒見過這種人。”

“我們班的?”彭炎好奇地問道。

老覃點點頭,擺手道:“不能和你們說太多,快出去吧,就要上晚自習了。”

兩個人嬉皮笑臉地和老覃道了別,熟門熟路地去了天上人間。裏面此時已經聚齊了不少人,還有一些八班的熟面孔,大家彼此都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打了個照面後就沉浸在了游戲裏。

幾把過去,已經到了晚上,段唯看了一眼時間,如夢方醒道:“我操!到點了!”

他們放下耳機,一齊出了網吧,到學校時大門早已緊閉。他們倆互相對望一眼,十分默契地互相點點頭。

一中其實還有一個後門,就在這個街道轉角不到十幾步路的地方,那裏離教學樓遠,也沒人看守,段唯以前遲到經常翻那兒的鐵門。

誰知他們剛一轉身,就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傅度秋逆着光,雙手插兜地看着他們倆,彭炎霎時間頓住了,下意識問道:“你是老覃派來抓我們的??”

“……”傅度秋沉默了一會兒,淡道:“我遲到了。”

顯然,這句“遲到了”比傅度秋是老覃派過來抓包的還讓人震驚,彭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對面。

“那……”不知道為什麽,段唯覺得現在傅度秋有些不對勁,可是真要說哪兒不對勁他又說不過來。

他往前走了幾步,“你要不要和我們去翻後門,走前門會被記錄。”

離得近了,段唯發現對方臉色好像不太好,比他一個生病的人還要蒼白,嘴角若有若無地泛起一點兒淤青。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走吧。”

三個人一語不發但又有些默契地朝着後門處走過去,只見鐵門處果然黑漆漆的一片,長久未清理過的牆上爬滿了苔藓,看上去有些髒。

不過都是窮途末路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在意這個。

對于翻/牆,段唯和彭炎皆是有大把經驗的人,于是他朝着傅度秋看過去,說:“你要不要看看我倆怎麽過去的,給你做個示範?”

“怎麽上去?”傅度秋問。

說到這個,段唯顯然一副行家的樣子,說道:“一個人坐在另一個人的肩膀上,把人舉起來。”

“……”

“彭炎比較能翻,讓他墊底,你可以坐在我肩膀上,我把你舉起來!”

段唯一邊說一邊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絲毫不認為舉起傅度秋是一件多難的事。

傅度秋看着他弱不禁風的身板,沒有說話。他往後走了幾步,突然向前助跑平地一蹦,這一蹦比之前投籃的架勢還要高,随後雙手撐住長滿了苔藓的牆壁,長腿一邁往裏翻了過去。

站在牆外的段唯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傅度秋的衣角刺溜滑到了另一邊。

“牛逼。”彭炎不禁贊嘆,然後用充滿了希冀的眼神看向旁邊的段唯。

而段唯此時笑嘻嘻地看着他,拍了拍彭炎的肩說:“來吧,小炎炎。”

“……”

彭炎認命地蹲在了地上。

段唯熟練地跨坐在彭炎的肩膀上,順着對方的力道雙手攀上牆頭,還沒抓穩,下面就傳來彭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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