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霧山,綿延的山脈層巒疊嶂,山腰雲蒸霧湧,頂峰常年皚皚積雪。

因燕市過來拍戲的劇組,人跡罕見的山腳如今熱鬧非凡。

胡悠悠從工作人員七嘴八舌的交談中了解到正在拍攝的影片名叫《江山》。

這日晌午,胡悠悠見劇組又開始打板拍戲,他急匆匆叫醒睡了一上午的小鳳。

他靈活地躍至古樹枝丫上,藏匿在層層疊疊的樹葉後悄悄觀察起人類。

胡悠悠是只九尾狐,雖然現在只有一條尾巴懶懶地垂在半空中。

小鳳是只玄鳳鹦鹉,她落在胡悠悠肩上,頂着兩輪紅通通的腮紅困倦出聲:“悠悠,都好幾天了,看這麽多遍還不膩啊?”

“看了很多天嗎?”胡悠悠舔了下前掌,費力地彎曲短短的指節數數,“一、二、三......也沒多少天吧。”

劇組開拍了,和昨天拍的戲一模一樣。

厮殺、血氣的戰場上,锵锵的金戈聲延綿不斷。

停駐于戰場最中央的男人負堅執銳,低垂的手裏握有一把鋒利的長劍。

四周是不斷逼近的紅纓槍,敵人數量明明過百上千,他們卻顫動不停,移速緩慢,對男人頗為忌憚。

趁雙方對峙還未開打的空檔,小鳳瞥了眼胡悠悠的尾巴。

她記得小時候胡悠悠的尾巴又蓬松又雪白,像人類世界軟軟的棉花糖,毛發順滑光亮,現在尾巴尖尖的毛愈加稀疏,帶有營養不良的枯黃,毛發炸毛似的亂亂糟糟。

彎垂的尾巴微微抖動,半空漂浮起細軟的毛發,如柳絮簌簌,慢慢落在泥土裏。

她擔憂問道:“悠悠,你最近是不是在掉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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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山靈氣越來越稀薄,幾十年前還見采藥師傅有挖出百年人參,五十年靈芝以及其他名貴的中草藥,現在最普通的人參都要找好久才能見一株。

一被問到是不是掉毛了,胡悠悠四肢僵硬,粉紅的尖尖耳朵羞恥地微蜷。

他卷起尾巴放在胸前,紅着臉軟軟說道:“你看錯了吧,我、我才沒掉毛。”

對九尾狐來說,刻在骨子裏的尊嚴就兩點,一是尾巴的數量,二是毛發的質量。

修煉出九尾需要很多靈氣,也需要很長的時間,胡悠悠翻看古籍,知道成功修煉出九尾的九尾狐少之又少,他安慰自己說他只是活了幾十年的小妖怪,沒修煉出第二條尾巴很正常。

他日複一複爬上雲霧山頂峰,耐着積雪的極寒汲取皎潔的月華,可吸收的靈力對他來說越來越不夠用。

同樣的靈氣,小鳳只需吸收一點點,她每天餍足地摸着小肚子,臉頰的兩顆小太陽腮紅愈發紅潤,而對胡悠悠來說,月華的靈氣完全是杯水車薪。

前幾年他還能很好維持自己一身軟軟的皮毛,渾身雪白雪白的,近幾個月,不僅尾巴掉毛,腦袋頂上也開始掉毛,用前幾日在劇場學到的詞來說——他快禿了。

“你是不是要禿——”小鳳話還沒說完,就被胡悠悠軟軟的掌心堵住嘴巴。

胡悠悠眼神飄忽,正想着怎麽轉移話題,兵戈相撞的聲音傳來,他讪讪道:“他們開始了,我們認真看表演吧。”

小鳳臉都憋紅了,忙不疊點頭,見她不打算多問,胡悠悠松了口氣,移開爪爪往樹枝上蹭了蹭。

為了追求電影真實性質,應容身披重量級盔甲,近20公斤的重量對人類來說極具挑戰。

但應容揮起劍來,挺拔的身姿行雲流水,殺敵的動作幹淨利落,舉手擡足間敵人便被抹了脖子,血包炸裂,鮮血濺上輪廓分明的面龐。

血腥味濃烈,男人眉頭輕蹙,片刻後熟視無睹擡手一抹,血痕為男人增添一分肅殺之氣,很快他便投入接下來的戰鬥。

猛地一個轉身,胡悠悠的目光和男人毫無防備地撞上。

他的眼神裹挾着濃重的血氣,淬着寒意,深邃的眼眸冷冽深沉。

胡悠悠小心髒一瞬跳停,差點被吓得掉下去。

又想起這麽遠的距離,以人類的視線極限來說,根本看不到他。

他輕拍胸口,卻還是下意識躲閃對方打量的目光。

應容面上不顯,心裏狐疑着剛晃眼看見那一抹翠綠樹葉中尤為明顯的雪白身影。

《江山》男主角返京途中遭遇敵人埋伏,以一敵千的重要戲碼完美落幕。

“咔”的一聲,群演退散到場邊休息,他們身上是拍電影專用的特制盔甲,沒幾斤重都熱得受不了。

他們很難想象應影帝是怎麽面不改色地完美拍出這一場重頭戲的,要不是昨天導演不滿意群演的敷衍,今天根本不用再拍第二次。

應容脫去頭盔,剛坐回椅子上,眼前就遞來一瓶冰鎮礦泉水。

他的生活助理楊萌手拿蒲扇不停扇風,“應哥,趕緊喝口水。”

這烈陽高照,熱浪翻湧的,上午都發布了高溫預警,還好應哥身體素質好沒中暑。

男人兩腿岔開,長腿抵在地面,接過浸着寒氣的礦泉水,喉結輕滾,冰涼的清水帶走兩分體內的燥熱,光潔飽滿的額上布着濕汗,他接過紙一擦。

“也不知道這天氣預報準不準,說是這兩天晚上可能要下暴雨。”楊萌手劃屏幕,不停嘟囔:“不過反正我們拍完就走了。”

應容懶倦地嗯了一聲,起身往化妝師那邊走,吩咐他們幫自己卸妝,他在這個場景的戲份拍完了,聽導演說下午則是要補拍一些群演的鏡頭。

到了中午飯點,劇場工作人員吆喝着分發盒飯,楊萌聽他吩咐也拿回兩盒。

片子本就奔着大獎而去,資金投資方面實力雄厚,盒飯的菜色也不克扣,在離市中心幾十公裏外這荒無人煙的地做到了最好。

應容的盒飯豪華一些,因為他的關系,楊萌也拿到了菜色更好的盒飯。

片場的香味源源不斷傳來,胡悠悠聞着家常菜的味道,口腔不停分泌唾液,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對他和小鳳來說,吃飯不是必須的,和果腹相比靈氣更為重要,但耐不住胡悠悠是個嘴饞的小狐貍,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他對小鳳說:“好餓,那我去狩獵了。”

小鳳拍拍翅膀:“好,那我回窩窩再睡會兒覺,下午再來找你。”

應容慢條斯理地吃着盒飯,若有所悟地往之前不經意一瞥的地方望過去,白白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下午開機後,應容沒走,而是留在片場反複研讀接下來的對手戲。

忽的,腳邊微癢,他眼簾微垂,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後腿潺潺流着鮮血,看樣子是受傷了。

小白兔毛發髒髒的,但好在皮毛濃密,他猶豫兩秒後俯下身子,寬厚的掌心還未接觸兔子的小腦袋,僅僅是指尖的蜻蜓點水,兔子猛地發出吱吱吱的慘叫,瘸着一條腿到處亂竄。

不小的動靜引起一位女化妝師的注意,她愣了兩秒,想起坊間可怕的傳聞,立馬沖過去抱起兔子往懷裏塞:“應、應老師,這兔子交給我吧。”

應容手一僵,片刻後他收回手,再看向她時,臉上挂着一副影帝是不是又在虐待小動物的猜忌。

應容眉頭輕蹙,淡淡道:“兔子腿受傷了。”

“呀,真的!”女化妝師低頭看清衣服胸口處嫣紅的血漬,“那我幫它包紮一下吧。”

她掃視四周,嘴裏念叨:“誰有布條啊!”

應容定定看她兩秒,掏出一塊深灰方形手帕,大力撕扯後說:“這個給你。”

女化妝師接過布條,手心是凹凸不平的觸感,她垂頭一看,是某大牌的英文标志。

她接過布條連聲道謝,幫兔子包紮好傷口後送它回歸山林。

應容掃了眼兔子蹦蹦跳跳的身影,又用餘光看向剛剛那位女化妝師,她在和朋友聊天。

即使隔着很遠的距離,擁有上古神獸血脈的應容聽力尤為敏銳。

“我還以為影帝虐待小動物呢,沒想到他人挺好,把幾千塊的手帕撕成布條讓我給小兔子包紮。”

“害,可別被他的外表欺騙了,作秀而已。”

“可是......也沒人看見啊,作秀豈不是沒用。”

“小動物都是敏銳的,你忘記上次拍綜藝所有警犬對他嗷嗷叫個不停啊?肯定是察覺到他的戾氣了!”

應容眸光微動,片刻後,阖上眼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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