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先注意到陌生人的是小鳳,她脊背一涼,感受到一股血脈的壓制,她翅膀不扇了話不說了,挂在樹上瑟瑟發抖。

好想跑,可是她不能丢下悠悠,小鳳縮成一個奶黃團子嗚嗚咽咽。

“真好吃,雖然它挺笨的,但是鍛煉得真好。”胡悠悠嚼着肉質緊實的兔肉,他含含糊糊說:“要不是它受傷了,我肯定抓不到。”

除了那塊灰色布條,周圍零星散落一地兔毛。

兔毛和少年衣服上一樣濺有血漬,純白沾染鮮血,如雪地紅梅尤為明顯。

應容輕咳一聲:“你是哪兒的小妖,怎麽管理局沒登記上。”

低沉磁性的嗓音打斷胡悠悠的思緒,他微怔兩秒後擡頭。

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寬肩窄腰,他的五官輪廓深,微凸的眉骨英挺,眼瞳是罕見的湖綠色,泛着冷光。

男人身材出挑,一八五打底,頂着冷峻深隽的臉突然出聲,胡悠悠慫得身子微顫。

是那位飾演大将軍的人類,聽說好像叫應容。

微風細拂,卷起一片落葉。

空氣中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甜味,胡悠悠放下兔肉吸了吸鼻子。

——好香。

是什麽比兔肉香一萬倍。

見少年發呆,應容眉頭輕蹙,再次重複:“沒登記的話,盡快去妖怪管理局登記,不然會被當成黑戶的。”

這回胡悠悠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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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

人類怎麽會知道他是妖怪的。

完蛋了,他會被捉去研究的。

吃飯的心思全無,胡悠悠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來,眼睛滴溜溜轉,他擡手往長袍一抹擦幹淨滿手油,軟軟嗫喏:“什麽妖怪,我不是妖怪。”

一頭銀發粼粼波光,不是妖怪才怪了。

應容眉梢輕挑,直言不諱道:“你是......貓妖?”

“你胡說,我不是貓妖,我是狐——”

急于和貓妖撇清關系,脫口而出的反駁在山間響徹。

“咕咕咕!”小鳳戰栗不停,大着膽子提醒。

胡悠悠瞪大眼睛。

人類簡直太狡猾了,他差點就被騙了。

傳出去,他這條九尾狐的顏面還往哪擱。

“貍”字硬生生憋回喉嚨,胡悠悠拿起兔肉就跑,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望着那一抹雪白,應容撿起地面的銀絲,指腹細細摩挲兩秒。

北極狐嗎?

怎麽會出現在雲霧山。

他掏出手機,将毛發的照片發給管理局。

【應容】:雲霧山可能有兩只小妖,一只玄鳳鹦鹉,一只北極狐。

【妖妖靈】:應先生,北極狐不會出現在燕市吧,會不會是您看錯了。

應容揉揉眉心,垂頭打字:【不清楚,現已報備。】

【妖妖靈】:好的,謝謝應先生,接下來的事我們會調查處理的。

片場。

見應哥回來,楊萌把剛場務安排的回程時間說給他聽:“群演們明天還要再來拍一條。”

“不是說下午拍好回燕市?”應容擰開瓶蓋小抿一口水,眼皮微擡道:“出什麽事了?”

楊萌:“好像是什麽機器壞了,不過我們明天不用來,下周一直接到影視城拍後面回京的戲份。”

應容淡淡應了聲,再一次翻開《江山》劇本。

許是翻過很多次,劇本邊緣被磨得起了毛邊。

頁面上有紅黑兩種的筆跡,字跡遒勁有力,銀鈎鐵畫。

在劇本複雜片段旁的空位,甚至還有重疊兩三次的塗塗改改。

是應哥一遍遍分析劇本後新增的內容。

這是影帝能一條過的原因。

盯着男人鋒利流暢的下颌線,楊萌憤懑道:“哥,你都看這麽多遍了還看?該看的人不看,可以不看的人還在孜孜不倦。”

話裏有話帶着一股勁,應容眼睛微眯着淡定翻開下一頁:“什麽事直說。”

楊萌:“不就是那黎語,又開始炒CP了。”

黎語是《江山》的女主,說是女主也不完全是,畢竟占的戲份比重不算多。

她扮演男主心悅的女人,在應容飾演的大将軍打仗期間被反派陷害,拖着病弱的身子苦苦支撐,和回京的男主剛見上面互訴衷腸後便撒手人寰。

兩人的對手戲大多是回憶裏青春年少的暧昧。

就這簡單的戲碼,拍戲時不知反複拍了多少場,黎語加上他微信後有時會來問戲。

下周一的那場戲便是女主殺青戲份。

一想到她毫無表演痕跡的臉和靠眼藥水才能哭出來的業餘。

應容眼裏更是疲憊。

楊萌将手機遞給應容,是一段采訪視頻。

黎語身着一襲白玉蘭色禮服,嬌羞地對記者說:“謝謝應先生一直以來在片場對我的照顧。”

胡悠悠揣着兔肉飛快逃回窩裏。

狐貍洞挖在一處不起眼的小山坡,山坡表面被綠色植物覆蓋。

小鳳窩在胡悠悠長袍帽子裏,自言自語:“那人真是吓死鳥了,簡直不講武德。”

一進洞,胡悠悠就變成一只漂亮的小狐貍。

白色的長袍一并消失不見,小鳳飛到一邊落下。

狐貍臉是标準的細窄,尖腮但臉頰肉肉的,看上去憨态可掬,圓圓的鼻尖像顆黑色小球,耳朵整體偏圓,耳朵尖粉粉嫩嫩。

眼睛和人形一個色,是湛藍的玻璃珠,又幹淨又純潔,偏生眼尾微挑,顯眼大的同時又添了分妖嬈。

胡悠悠靈活地跳上床,床上鋪滿蓬松柔軟的羽毛,一上去後小狐貍就和白羽毛融為一體。

“啊啊啊,好累啊。”胡悠悠伸出纖細的爪爪撐牆上:“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說着,他翻身打開床尾的木盒,裏面的東西都是胡悠悠這些年收集的寶貝。

古籍是從柳樹爺爺那兒拿來的,不過柳樹爺爺早些年就離開雲霧山了。

書上內容有常見的妖怪圖鑒,包括小鳳在內。

翻到最後幾頁,記載有靈氣強大的瑞獸、兇獸以及九尾狐。

盯着書頁正中央的九尾狐身後那威風凜凜的九條尾巴。

胡悠悠喃喃自語:“我什麽時候才能修煉出九尾啊。”

小鳳歪着腦袋,蹦蹦跳跳停在胡悠悠身邊。

“悠悠,你怎麽知道自己是九尾狐的。”

胡悠悠搖着尾巴,自由散漫道:“就是知道啊,從小就知道。”

小鳳似懂非懂,她從木盒裏叼起一塊玉佩:“好漂亮,悠悠你從哪兒撿到的呀。”

玉佩色白綠,通透澄清,胡悠悠忽的想起男人的眼睛。

他舉起玉佩放在右眼前,摩挲着玉佩上刻的“靈”字。

“從小帶我身上的,刻了靈怎麽沒靈氣呢,我還以為是什麽寶貝。”

為保證晚上能順利到達雲霧山峰頂,胡悠悠睡一會兒補充體力。

其實在山腰也可以吸收月華,但峰頂靈氣最甚。

胡悠悠全力奔跑時,速度異常快。

他一般是天黑出發,到達頂峰恰好能趕上月華最盛的時間。

被動靜吵醒的小鳳睜開眼,見胡悠悠準備出發,她見慣不怪地躺下,倏地,又想起什麽似的:“我看人類有說過這兩天可能會下暴雨,悠悠你今晚要不別去了,休息兩天吧。”

“休息?”胡悠悠捏起尾巴用力往後一拉,幾根白毛飄散到空中。

今天他為了烤兔肉方便,幻成人形時消耗不少靈氣,再多休息兩天,他怕後天醒來尾巴真禿了。

“我快去快回,要是真的下暴雨,我躲着點下山。”

見一地雜毛,小鳳知道她多說無益:“那悠悠你小心點,下雨天千萬別躲樹下,會被雷劈的。”

胡悠悠汗顏:“我又不是傻子,行啦,不說了,我趕時間。”

陰天比想象中來的快。

黑夜裏,層層疊疊的烏雲密實遮住閃爍的星,只剩一輪瑩白的彎月挂在空中。

還差幾分鐘就到峰頂了。

胡悠悠暗暗祈求別下雨,雨夾雪的滋味超級難受。

越往上跑,雲霧山氣溫越低,眼之所及皆是銀裝素裹。

呼嘯的寒風裹挾着雪粒灌進嘴裏,胡悠悠被渾身皮毛保護得很好。

成功登頂後,胡悠悠白皙的臉頰暈開一層紅,額上布滿剔透的濕汗。

他前爪規矩地并攏撐在地面上,稍稍擡頭。

月華照拂,在他的身上鍍上一層碎銀。

淺藍色流光萦繞在小狐貍周身,靈氣入體時暖洋洋的。

讓他想起媽媽的懷抱。

不對!

他哪裏來的媽媽。

胡悠悠睜開眼睛,眼神傻乎乎地放空。

重來。

暖暖的靈氣讓他想起啃雞腿時的幸福時光。

吸收了足足三個小時。

深夜,萬籁靜寂,雪地裏蟲鳴鮮少,渺渺天地好似就剩他一人。

胡悠悠起身抖落身上的雪花,渾身毛毛又變成蓬松的棉花糖。

希望這狀态能多維持兩天。

“轟轟轟~”雷響如陣陣鼓聲,一道銀白色的皮鞭猛地劃破夜空,雨點未落,幹雷咋響。

胡悠悠心撲通撲通的加速跳動。

他轉身就往山下跑。

白色的身影快似風,剛跑到半山腰時。

“滋啦——”銀鞭從天而降。

胡悠悠腳下一踉跄,後背傳來萬分他疼痛,皮肉綻開的痛楚直鑽骨髓,毛發燒焦的糊味擴散開。

被雷劈了?

他又沒渡劫!

“唔......”傷口的痛楚劇烈難忍,胡悠悠緊咬後牙,喉間斷斷續續發出細碎的低吟。

明明才吸收月華不久,紅潤的臉蛋一瞬慘白。

冷汗不停往外冒,他一丁點兒都不懷疑,要是沒有充盈的靈氣擋那一下會更慘。

腳步顫顫巍巍,胡悠悠上下眼皮打架,眼睛暈出萬花筒。

一個沒留意,腳尖撞上一塊石子,一個平衡沒掌握住,胡悠悠從一邊的山坡跌落。

整個身子天旋地轉,疼得直抽抽。

咚的一聲,他跌落至一個柔軟的地方,終是疼暈過去。

誰也沒發現,片場的行李裏落進一只小狐貍。

另一邊,應容洗完澡。

腰間裹着松垮的浴巾,胸口的水珠順着溝壑明顯的人魚線滑落,一頭黑發帶有水汽,他拿出吹風機呼呼吹起來。

男人長腿岔開,跨坐在床邊。

吹着吹着,他發覺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是了,白天那小妖見到他時,眼裏從未流露出一丁點兒害怕。

應容瞥向擺在床上長條形的胡蘿蔔抱枕,陷入沉思。

如果那小狐貍真的不怕自己的話。

或許可以給自己當“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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