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小将軍很可愛
001.
許君醒過來時習慣性的有點迷糊,他看着面前的陌生景色愣了兩秒, 緊接着才反應過來現在在什麽地方。
想起在什麽地方, 他腦海中立刻便浮現了之前的事情, 以及剛剛身下的人的熱情,許君動了動頭尋找身旁的人。
看到還在他臂彎中睡得正香的鬼面将軍, 許君不禁有些紅了臉。
雖然他早就已經想着這一天,現在也不是第一次, 可真的發生了,他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鬼面将軍還在睡, 大概是真的累壞了,被折騰過了頭。即使他平時睡覺警惕性都很強,這會兒也依舊沉睡着。
許君看完了身旁躺着的背面将軍, 又看了看旁邊,這一看之下, 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們因為躺在靠近山頂的位置, 天色還算亮堂, 可是在腳下方的樹林裏,天色這會兒已經暗了下來。
許君看了看天, 估摸着現在都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
許君回頭看向旁邊酣睡的人,他想要叫醒他又怕驚動他, 想讓他再睡一會兒。
猶豫不決間,許君低頭溫柔地看着面前的人。
此刻, 鬼面将軍緊實的身軀微微蜷曲, 被他摟在懷裏側睡着, 像只蟄伏的豹子。
鬼面将軍年齡比他稍大幾歲,面具下那張臉早已經褪去了青澀,雖然略顯白皙,但眉眼角全是成熟男人的清俊。
再往下,是結實的胸口。并沒有很誇張的肌肉,而是勻稱修長的模樣,并不誇張卻蘊含着力量的肌肉線條,讓人忍不住伸出手去細細摩挲。
只是讓人有些心疼的是,他的身上有着好幾道大大小小的傷疤,有橫過他腹部的,有劃過他胸口的,每一道都那麽觸目驚心。
腹部的傷口往下,是兩條修長筆直的腿,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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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君脖子僵硬的收回視線,臉頰紅彤彤的。
小小将軍果然很可愛。
許君正打量着面前的人,自顧自的喘着粗氣,被他擁在懷中的鬼面将軍已經悠悠轉醒,即使許君并沒有太誇張的動作,他的視線依舊讓鬼面将軍察覺。
“唔……”
鬼面将軍習慣的放平身體準備起床,這一動之下,腰腹之下卻傳來一陣不适。
尴尬之處傳來的細微刺痛,讓還有些貪睡的鬼面将軍瞬間清醒過來,他身體猛的僵住,肌膚下的肌肉緊繃,勾出更加立體的線條。
“将軍。”許君軟軟開口。
“嗯。”鬼面将軍動作僵硬的有些笨拙地扯過蓋在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敢回頭看許君。
“起、起床了,天黑了。”許君見鬼面将軍如此,也忍不住跟着變得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他和鬼面将軍好了,他壓倒了鬼面将軍,就和小本本上一樣做了那樣羞羞的事情。
“好。”鬼面将軍僵硬地坐了起來,拉了蓋在兩人身上的衣服,有些慌亂的想要穿上遮羞。
“将軍,那、那個是我的褲子。”
鬼面将軍聞言看都沒看,趕緊把手中讓他整只手都燙得發痛的褲子,遞到旁邊許君懷裏。
“還有衣服也在你肚子上……”
鬼面将軍抓了衣服,遞了過去。
“這個是你的褲子。”許君拿着不知道哪兒來的亵褲,看了看後遞到旁邊的人手裏。
鬼面将軍連忙搶了過來,呼吸加重幾分,他并沒有讓許君拿着他貼身衣物的興趣。
兩個人背過身去,各自拿了衣服趕緊套上。穿好了衣服後兩人都松了口氣,偷偷地回過頭去看身後的人。
看到身後正在整理衣服的人後,背對着而戰的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因為剛剛的事情兩人都還有些別扭不知所措,可兩人都無法遏制臉上的笑容。
整理好衣服,兩人回過頭來,互相對視了一眼後又有些窘迫的錯開。
“回去吧,不然他們肯定要急了。”
“嗯。”鬼面将軍忘了怎麽說話,只會‘嗯’個不停。
許君并不讨厭他這樣,反倒覺得這樣笨笨的粉粉的鬼面将軍好可愛,比他那兩只小兔子都可愛多了。
鬼面将軍确定了方向,身體僵硬的轉身向前走。
許君見狀,連忙拿了地上放着的東西追上去,“将軍,你面具忘了拿了。”
“嗯。”鬼面将軍停下腳步,接了面具,戴在臉上。
面具戴上後,他才總算找回了幾分安全感,至少如此一來,許君就可以不用看到他臉上的臊紅。
雖說是男人,雖然都是男人,可有些事情卻并不會因為這個就變得無關緊要。
一想到兩人竟然在這種地方做了那樣荒唐的事,一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有自己那時候說過的那些臊人的話語,他就整個人都血脈偾張,每寸肌膚都變得滾燙。
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前走着,許君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旁邊的鬼面将軍,看到他那僵硬的步伐,他遲疑片刻後開了口,“很痛嗎?”
只這三個字,讓旁邊本就走得有些僵硬的人,頓時身體更加僵硬,“沒有。”
“我已經很輕了……”許君臉頰也紅撲撲的,他覺得他應該負起責任來,“不然我背你回去?”
背?鬼面将軍看了一眼旁邊握着拳頭的許君,就許君那身子板,背他這穿着一身幾十斤铠甲的人?反過來他背他還差不多。再說他也不舍得,他這一身铠甲幾十斤,把許君壓壞了怎麽辦。
“不用,我很重。”
“我很厲害的!”
鬼面将軍不語,繼續往前。
“我真的很厲害,你剛剛不是也說我很厲害……”許君還想說點什麽,說着說着他安靜下來。
兩個人迎着夜色走回營地時,營地當中,陶馳已經找了一堆人在校場當中,正吩咐衆人各自分片去找人。
他們去的時候是早上,後來他們和鬼面将軍兩人分開後就去了江口城,原本以為鬼面将軍他們兩個肯定能自己去自己回來,沒想到直到天色暗下來,這兩人也沒回來。
這一片他們才剛剛接手不久,不是很熟悉,再加上江口城那邊一直騷動,雖然陶馳覺得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找了不少人準備去山裏找人。
陶馳人手都已經安排好,正準備吩咐讓衆人散開行動,就看見已經回營的兩人。
“将軍,你們怎麽這會兒才回來?”陶馳連忙上前。
“迷路了。”
“迷路,可是這地方……”陶馳覺得疑惑,這地方不大,迷路一天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兩人也不像是會被迷路困住的人。
“總之就是迷路了。”許君不讓陶馳再繼續說下去。
陶馳閉嘴,正疑惑,就察覺了兩個人之間那怪怪的氣氛。
下一刻,陶馳猛然間明白過來。
陶馳看着雖然站得很近,但是卻一直莫名的有些別扭的兩人,瞬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還以為這兩個人出了事情,結果倒好,這兩個人居然躲在山裏頭……
“陶副将……”一旁被陶馳抓來找人的人看向陶馳。
“散了散了。”陶馳揮了揮手,然後默默走開,假裝自己沒有看見鬼面将軍脖子上那暧昧的紅痕。
陶馳離開,鬼面将軍和許君兩人則是在吃完飯後各自散去。
兩個人一走就是一整天,雖然早已經打過招呼說要去江口城那邊走走,但這一去就不回的,自然落下了些事情。
許君回了賬房,去賬房看了看後,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進了屋,許君關上門,沒有開燈,直接便撲到了床上,他抱着被子打了個滾兒,把自己裹了起來。
之前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讓他整個腦子裏面都是那些場景,無法抽離。
黑暗中,許君想着動情後鬼面将軍的熱情模樣,那緋紅的皮膚,雙手緊握衣服隐忍承受的模樣,許君忍不住又抱着被子再滾了一圈。
許君在屋內,他時不時抱着被子打個滾。
另一邊,去了一趟議事大廳那邊後回到自己房間的鬼面将軍見床上空蕩蕩的,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的被子還在許君那邊。
他之前本準備去偷許君那本本,結果給忘了。
鬼面将軍叫人送了熱水來,在屋內洗漱完,有些猶豫的出了門向着許君所在的地方而去。到了那熟悉的門口,看着漆黑的屋子,鬼面将軍松了口氣。
他在門外徘徊,不知該如何敲門。
白天的事情雖然也是你情我願,沒什麽好多說,可白天才那樣,夜裏又自己跑過來,難免有些……
鬼面将軍在門口徘徊,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許君從門後探出個頭來,“進來吧!”
鬼面将軍吓了一跳,他還以為許君還沒回來。
鬼面将軍進了門,許君已經點起屋內的燭火,搖曳的火光照亮了屋子,讓站在屋內的鬼面将軍無處可遁。
“我來拿被子。”鬼面将軍道。
“一起睡。”
鬼面将軍沒說話,許君便當他是默認了,趕緊跑到床上把被自己滾得亂亂的被子整理好。
整理完被子,許君跑到門外洗漱一番,再回到屋內時,鬼面将軍已經躺在床上假寐。
許君見狀,連忙吹了燈,他并沒有鑽進自己的被子,而是鑽進了鬼面将軍的被子,與他蓋同一張被子。
察覺到許君的動作,鬼面将軍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些被子。
此時天氣已經有些冷,才剛洗漱完的許君一進被子,便被被子當中的暖意吸引。
他磨蹭着湊了過去,見鬼面将軍沒有阻撓後,把自己的腳還有手都放到了鬼面将軍身上,這樣暖洋洋的好舒服。
許是因為住在山上的原因,屋裏夜裏格外的亮,隐隐間似乎還有月光透進來。
兩人都靜靜地躺着,卻都沒有睡意。
不知多久,待到營中都安靜下來,許君這才往前湊了湊,把腦袋湊到了鬼面将軍的肩頭。
這裏的月亮和他在京城看到的月亮雖然是同一個,可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同,京城的月亮總是又大又圓,而且很熱鬧,可這裏卻總是冷清。
“将軍,我想我爹爹了。”
“嗯。”鬼面将軍出聲,表示自己并未睡着。
“你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
黑暗中,鬼面将軍并未言語,許君也并未追問,他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了。
算算時間,他已經一年的時間沒有回家。
從去年過年到今年過年,這大戰的一年期間,他甚至和家裏的書信都減少了。
如今邊關戰事停歇,他難免要想的多些。
“好。”許久後,鬼面将軍應下。
許君只是有些戀家,鬼面将軍比他卻又想得要更多些,有些事情他總歸要面對。
他與許君的事情世人難容,雖然晉祁和許瀾兩人已經知道,也并未過多阻撓,不過要跨過這一步到底沒那麽容易。
002.
鬼面将軍心情沉重,他應下這話之後,旁邊的人卻一直沒有回應。
又稍等了一會兒,鬼面将軍側過頭去看身旁的人,才發現許君竟已經睡着。想着這剛才還精神抖擻的人竟就這樣睡着,他由心發笑。
鬼面将軍側頭,擡頭輕輕撫摸着許君臉側的頭發。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許君是真的沒有想到又或者并不在意,他從未掩飾過自己喜歡的是個男人的事。
斷袖這種事,即使鬼面将軍本身并不在意外人地看法也大概知道,那并不是什麽容易被人接受的事。
他自己無所謂,只要許君不趕他走他一定不會退卻,可許君呢?他并不質疑許君的感情,只是有些害怕許君要面對的那些尖銳刻薄的話語。
想着這些,鬼面将軍忍不住上前在許君的額上落下一吻,“我會陪着你,只要你不放手,我就絕不會放手……”
其實他明白,即使許君放手,他這輩子大概也無法放開了。
察覺到額頭的親吻,聽着耳邊的細語,半夢半睡之間的許君上前環住了面前的人的腰。
察覺到懷中的人身體僵硬了,一會兒又放松,許君緩緩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直到天明。
十一月的天氣要起床,對許君來說是一件極為困難,也極為痛苦的事情。
連帶着,就連鬼面将軍也覺得這變成了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早上,鬼面将軍好不容易才把許君從被窩裏面掏出來讓他坐好,他回頭去拿旁邊的衣服,一松手,許君又已經鑽進了被窩裏。
鬼面将軍看着躲到被子裏不出來的人,好笑又無奈,“再不起來,早飯真的就涼了。”
許君睡眼惺忪的從被子裏鑽出個頭來,怨念的望着桌上的早飯。
他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他雖然貪睡但也并沒誤過事,反倒是鬼面将軍來了他越發的懶了起來。
大概是知道有人寵,所以才有恃無恐。
“旁邊的營地傳話回來,說是找到了一批武器,我已經寫了信回去讓他們把那些東西運過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到這邊,你不起來去看看?”鬼面将軍道。
提及正事,說在被子裏頭賴床的許君露出痛苦的表情,不過終還是乖乖的自己掀開被子伸出手,讓鬼面将軍給他穿衣服。
鬼面将軍連忙上前,按照許君的習慣,把人裹得結結實實胖乎乎的後,這才把人按到了桌子前,讓他吃完早飯再出門。
“你放心,那邊我已經安排好。”
“嗚嗚……”許君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清。
鬼面将軍也不知自己為什麽能聽懂,但反正他就是懂了許君在說什麽,“武器是之前最後一批送過來的那批,都已經用過一段時間了,知道這邊在查之後,我就讓其它營地的人注意看能不能回收。”
陪着許君吃完早飯,鬼面将軍把那邊營地傳來的信件全部給了許君,讓許君去和林緒兩人商量,自己則是去旁邊巡視營地的重建。
營地的重建,雖然大部分物資都是許君這邊再提供,可是像一些暗哨明哨的建設安排,還是要鬼面将軍親自去。
鬼面将軍跟随着一旁的陶馳還有另外一個工頭,在營中幾處正在興建的建築旁走過看過後,他又詢問了旁邊陶馳,關于附近幾個營地的重建情況。
“讓他們那邊注意,盡快重建完。”
“是,将軍。”
“附近的防禦安排如何了?”
“稍晚些時候,我讓人把安排設置送到将軍手裏。”提及這件事情,陶馳臉上露出幾分不自然。
有了之前那件事情後,如今的他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雖然回來後鬼面将軍再沒提以前的事情,但他一直有意避諱這些。
鬼面将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無比感恩,但他也明白之前的自己确實是有夠蠢。
或許有些事情并不适合他,例如這副将之職。
營中職位,能者居之,他不配。
鬼面将軍低頭看着手中的建築示意圖,把整個營地都檢查了一番後,這才又把東西交還給陶馳讓他繼續監工。
确定完這邊營地的重建後,鬼面将軍又親自驅馬去了一趟旁邊較近的營地,花了兩天時間巡視那邊的情況。
營地的重建他看得很重,也抓得很緊。
一方面,是因為這本就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大概是他能為邊關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大戰停下,營地重建,與許君再見之前他就已經在暗中籌備,準備離開。
他與許君的約定他記得,既然要走,自然要做好準備。
許君那邊要走想來應該要簡單些,畢竟他只是賬房總管,這職位他若不做交于他人便是,可他這大将軍的身份若要走就有些難,所以他必須提前準備。
因為不知何時才能交手完,是以到現在為止,他也并未與許君提過。
等他在旁邊營地巡視完,回到他們自己的營地時,許君那邊開荒的事情也已經忙的差不多了。
開荒不易,但勝在他們人手多,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總算是趕在十一月末的時候把所有的地都開了出來。
地開出來,許君這邊就忙了起來。
其實他們到這邊開荒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錯過了十一月,十二月再種東西就有些難,畢竟那時候大雪紛飛,種下去的東西撐不到明年開春,凍死的可能性很大。
時間本來就有些晚,開荒完後許君不敢耽擱,連武器那邊的事情都放下了,着重先管地裏的事情。
他要趕在雪下下來之前種下東西,不然等雪真的下下來,那就真的沒有辦法種了。
賬房搶種,營地搶建,都在趕大雪之前完工。
建築方面還好,畢竟所有的示意圖都畫出來後,剩下的便只需要建設,可這種地還得考慮種些什麽。
這個季節能夠種的東西已經不多,選擇少,可即使少也要選。
大軍要吃東西,雖然以管飽為主,可總也不能讓衆人盡吃些枯燥的東西,更可況若只是吃一樣東西也容易生病。
除此之外,許君還在琢磨另一件事。
釀酒的事情之前失約了,今年他無論如何都要釀酒。
之前失約是因為大戰,衆人沒責怪,但許君也明白衆人大概都有些遺憾。
釀酒就需要糧食,這個季度因為才開荒估計收成不會太好,就不用想了。
他頭疼的是下個季度的事,這個季度種了東西,春天之前沒來得及收的話就占地方又得拖時間,所以他得規劃好下一季的預留地。
這些事情,賬房的其他人也會幫忙一起想,但最終做決定的還是許君,所以到頭來他還是得糾結一番。
地裏的東西種下,許君這邊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另外一件事又被提上行程,那就是過年的事情。
十一月末,十二月初來臨,也就代表新年又要來了。
去年過年營中的情況不錯,所以大家過得也算開心,雖然大軍壓境,但至少那幾天還算開心。
今年雖然大家心裏都放松不少,也沒有大軍壓境,而且是個打了勝仗的大勝年,可營中的情況卻并不算好。
之前大戰許久,營中的庫房幾乎被掏空,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靠朝廷養,以至于現在雖然大戰停下但庫房依舊空空蕩蕩。
庫房空空蕩蕩,許君拿什麽給大家過年?
營中剩下的糧食不多,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朝廷估計不會再給他們撥糧,要等他們自己種。
庫房東西不多,之前養的那批牛羊倒還在,不過因為前方大戰,牛羊跟着他們轉移了好幾次,人心惶惶的情況下也沒怎麽仔細照料,路上小羊羔死了不少,現在數量比之前還要少些。
殺到也能殺一批,可殺了,就真的少了。
這年如果随便過過倒也能過,可這畢竟才打完勝仗,還是大勝,如果才打完勝仗過年就給士兵吃些冷饅頭菜粥,總有些說不過去。
地主家沒錢,許君這個小賬房也是愁白了頭。
想到牛羊這事,許君就又頭痛起來。
以前他們那些牛羊都養在營地後方的草地上,但現在他們營地搬到這山旮旯裏來了,環顧四周大多數地方都是山,平地的地方都用作了校場,這牛羊養什麽地方?
現在還好,因為已經到了極冬季節牛羊大多都是圈養,可這開了春肯定要趕出去野養,到時候放哪兒養?
許君愁得不行,鬼面将軍則是在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後,每天跟着許君到處跑。
他雖然沒有輕視賬房的意思,但多少也覺得賬房這種後備軍的事情,自然是比不上上戰場麻煩的。
但跟着許君忙了兩天後,他才總算明白,要說麻煩,賬房這亂七八糟一堆事情的事才真的麻煩。
許君這邊還沒把過年怎麽過的事情想出來,那邊又有人跑來問許君地裏怎麽辦了。
眼看着大雪就要下下來了,可是他們才種下去的東西都還沒發芽,這大雪要下下來,估計……
許君連忙跟着跑到地裏看了看,發現情況不容樂觀後,立刻讓人去倉庫那邊弄了許多馬的糧草過來,給蓋在地面保溫。
這邊東西還沒鋪完,馬廊那邊又有人叫了起來。
現在庫房東西本來就不多,許君這一下就弄走許多幹草,他們熬不到開春。
可這地不蓋,明年顆粒無收的可能性很大。
人和馬,二選一,讓許君選。
他這怎麽選?
人不用說,那馬也不能随便就虧待,雖然現在已經不大可能開戰,但總也不能前頭才靠它們贏了轉頭就給餓死。
等許君把養馬的那群人安撫好,保證明年開春之前會給他們找到糧草,他還沒來得及歇口氣,時間已經到了十二月中旬。
年關将近。
大雪紛飛。
第一場雪終還是下了下來,地裏頭還沒忙完營地還沒建完時,它便夾雜着寒風款款而來。
003.
望着漫天的大雪,許君猶豫許久終還是肉痛萬分的下了令,讓廚房那些人去宰羊。
除了那些還小的羊羔,以及那些正在哺乳期的母羊之外,其餘的羊大部分都宰了過年。
如今這些羊沒地方養,馬那邊又沒有糧草,過年又沒什麽食材,宰了這些羊倒是能解決不少問題,可也讓許君心疼的不行。
聽說許君大規模宰羊,整個營地的人都興奮了,個個滿面紅光。
看着衆人如此,寫了信讓其它營地效仿解決問題的許君,卻是心疼得不能自己。
衆人只看到短暫的好,只知道過年有肉吃,卻不知這些羊如果想要再買回來要多少錢,又或者把那些小羊羔養大,讓它們繁殖到如今的數量,需要多久時間。這無異于殺雞取卵。
這些事他并沒有和其他那些興致勃勃的士兵說,他由着他們去高興。
士兵有士兵的任務,賬房有賬房的事情,大家各司其職各盡其職便好。
下令宰羊後,許君便重點開始忙着準備過年。
直到他得知林緒要走,他才猛然間想起武器那邊的事情他忘了。
之前鬼面将軍讓人送來的東西早就已經送到,林緒那邊也已經檢查确實有問題,這本應該是許君的事,只是他一直忙着地裏的事,完全忘了個幹淨。
對此,許君送別的那天再一次見到林緒時頗為愧疚。
本來嘛,這件事情是他的事,林緒是過來幫忙的,結果倒好,他甩手扔給林緒自己反而沒去幫忙。
“你不用在意,将軍這段時間一直與我一起。”林緒笑着看向旁邊自從許君忙碌起來,便一直默默替了許君來他這邊幫忙的人。
“将軍?”裹得圓圓的許君驚訝地看像鬼面将軍,他都不知道,鬼面将軍也從未說過。
“無妨,我比較閑。”
林緒笑笑,不語。
鬼面将軍閑?若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那定然是個笑話。
大戰一年,如今年關,按照慣例鬼面将軍要開年會整理年內的功過以及軍中損耗,除此之外,如今營中的重建也是他在看着。
這些之外,大戰結束營中的新兵添補,各個地方的兵力權衡,夏國如今的動靜,朝廷的來信,還有許許多多事情。
所有事情加起來,并沒有讓鬼面将軍比許君閑多少。
只是他百忙當中抽空,默默的替許君頂上了他的缺。
“那現在那件事?”許君頗為愧疚,他完全不知道這兩人查到什麽程度了。
“那些武器收回來之後,我們已經确認有問題了。”
“可是……”
如果只是武器有問題,似乎并不能說明太多問題。
這大概也是那些人的高明之處,雖然确實是偷工減料了,但是卻讓他們拿不到着實的證據。
“沒關系,确定有問題就好,剩下的我會去皇商那邊查。只要确定有問題有确實的證據,朝廷要調查,他們也只能配合。”
聽了林緒這話,許君寬慰了些。
利用士兵的性命去賺黑心錢,這一點讓許君很是不喜。
林緒準備離開,大隊早已經準備好,他帶走了那批武器,還有之前抓到的人。
大雪之中,與許君說完了武器的事情後他翻身上馬,準備離開。
“路上小心。”許君道。
馬上林緒淡然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你是個好賬房。”
林緒突然的一句話讓許君愣了一下,随即他開心地笑了起來,林緒的肯定讓他前所未有的充實。
許君來營中已經一年半,這一年半的時間裏他一直努力做着手上的事情,争取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
鬼面将軍無言的信任與交托,讓他越發的自信,對于賬房的事情也越發的熟練。
林緒的肯定不同于鬼面将軍的,來自外人的肯定,更加讓許君覺得自己的努力并未白費。
“你也是個好丞相。”許君一邊用力點頭一邊說道。
“哈哈哈……”林緒爽朗的笑聲在雪地間傳開。
“如果以後還不開心你還可以來這裏,我可以陪你去街上玩,我們可以做朋友。”許君一臉認真。
原本正笑着的林緒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換作苦澀,他深深看了許君一眼,抿嘴笑了一下,驅馬轉身離開。
雪地當中,林緒的隊伍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雪地的盡頭。
許君沖着他揮了好久的手,直到他走遠許君這才放下手。
對于自己多了個朋友,許君還是很開心的,臉上一直帶着笑容。
一旁一直安安靜靜看着的鬼面将軍卻有些吃醋,他知道許君只是把林緒當朋友,林緒亦是,可看着因為別人一句話就高興得不行的許君,他莫名的有了危機感。
看來他以後要對許君更好些,不然哪天他一個不注意,許君說不定就被人用好聽的話給騙走了!
一想到許君可能被別人用花言巧語騙走,一想到許君以後可能就不屬于他了,他心中就莫名的擰痛,唯獨這個他絕不要!
“我回廚房幫忙了。”許君心情大好,一蹦一跳的往廚房跑,在雪地中留下一連串腳印。
看着許君的背影,鬼面将軍眼中有苦澀浮現。
跟在許君的身邊看着他忙賬房的事情半月,如今的他不禁有些自卑,因為他發現他除了打仗之外似乎什麽都不會。
不同于許君在賬房中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什麽養牛羊什麽種地什麽建房子,這一切的一切他一點都不懂。
他的人生過得不算幸福,但因為身份的關系還有晉祁的關系,他亦沒受過普通平民百姓的苦。
之前他一直幻想着與許君隐居山林,如今他發現自己大概除了吃進,做不了任何事,他如何能不自卑害怕?
若真的離開軍營去隐居,他能為許君做什麽?
這兩天他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然他花了幾天的時間去思考,思來想去所想到的答案,卻讓他越發的心中苦澀。
他唯一能夠為許君做的,大概就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冰冷的氣息湧入他的胸腔。又看了一眼許君已經變成一個小點的背影後,他快步回了房間,拿了筆墨出來。
沉思片刻後,他提筆寫了起來。
千裏之外,朝中。
滿朝文武百官盡數候在殿外,等待早朝,然衆人直到太陽升起,他們等來的卻只是一句‘皇上龍體抱恙,退朝’。
得知皇上病倒,衆人皆驚,紛紛詢問那太監總管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問來問去卻都問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待到所有人離開,避開衆人站在殿角一旁的許瀾走了出來。他叫住了那欲要離開的總管,請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面對許瀾,那年輕的太監總管立刻改變了态度,恭敬的把許瀾請進了宮裏。
皇上病倒,這是一件大事,許瀾跟着那太監總管來到晉祁居住的寝宮外時,一群太醫正被從裏面驅趕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那太監總管詢問旁邊的下人。
“皇上不讓他們把脈看診。”
“下去。”
“是。”
待到一旁的禦醫還有一群下人全部退去,那太監總管這才推開了門,讓許瀾進去。
許瀾進屋,看到躺在床上的人他走了過去,“為何拒醫?”
躺在床上的晉祁不語,閉着眼。
一旁的太監總管見狀,連忙拿了一封信,遞到許瀾面前。
許瀾不解,拆開信看了起來。
信是鬼面将軍寫的,加急,信上內容寥寥無幾,無關邊關戰事。
他寫信是告訴晉祁,他要工錢。
許瀾一臉詫異的仔細把那封信看了兩三遍,然後這才把信還給一旁的太監總管。
“皇上……”
“他竟然和朕要工錢?他竟然和朕要工錢?他竟然和朕要工錢?!”接連三句一樣的話語,把躺在床上的人心中的悲戚絕望表現得明明白白。
許瀾大手一揮,叫了旁邊的太監總管,“多弄點黃連,給皇上炖湯喝。”
“啥?”那太監總管沒聽明白,黃連炖湯?
“皇上這叫有苦說不出,喝點黃連,清心火。”
那太監總管乖乖站回原位,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許瀾!”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人蹦了起來。
“看來皇上無恙,那臣告退了。”
“你給朕站住!”
晉祁氣得不行,這滿朝文武百官,也就只有和許瀾他才能說上兩句真心話,許瀾倒好,壓根兒就不理他。
“皇上還有事?”
“朕……你給朕下去。”晉祁揮退旁邊的太監總管,讓這屋裏只剩下他和許瀾。
看到所有人離開後,晉祁立刻便苦着一張臉絮絮叨叨的念叨起來,“我對他不好嗎?這麽十幾年來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我第一個給他,他連聲哥都不叫,這也就算了,我知道他那是害羞……”
“現在倒好,他居然還敢跟我要工錢!他居然管我要工錢?還說什麽給我做了幾年工……”
晉祁只覺得一口血差點全數噴出。鬼面将軍若是寫信問他要半壁江山他還能理解,畢竟這江山也算是他幫忙守住的,他有一半功勞,可他居然管他要工錢?!
許瀾兩眼無神地看着坐在床上開始叨逼叨逼叨逼個沒完的人,無聲無息的移動腳,挪到門邊之後立刻開門關門就出了門。
“許瀾,你給朕站住……”
許瀾懶得理會,出了門,他撩起衣擺撒腿就跑。
候在門外的太監總管看着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許瀾許尚書,一臉木然地低下頭繼續候着,假裝沒聽見屋裏一直叨叨個沒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