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夫君

001.

廚房那邊在天色還沒暗下來的時候, 就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不, 更準确來說,他們從吃完午飯之後就一直沒停過。

幾萬人的食物不可能當天全現做,所以有些東西是提前兩天做好, 今天只需要熱一熱的。

但即使是如此,這樣的寒冬季節要把所有的食物都熱好,也是件麻煩的事。

被派去的士兵還有賬房的人全部都加入隊伍後,衆人才總算是趕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 東西準備好,一聲號子聲後, 不少人湧進廚房這邊。

“不準偷吃, 一桌放一樣,不要放重複了!”許君拿着個棍子站在高處吆喝着。

其他那些湧進廚房的人端了東西, 一邊咽着口水, 一邊向着校場那邊而去,他們都是被叫來幫忙布置的。

校場很大, 人數很多,又是這樣大冷天的, 如果不用多些人手盡快把校場布置好, 恐怕他們這熱好的飯菜沒來得及進衆人的嘴就已經變得冰涼。

這幫忙的隊伍是自覺組成的隊伍, 并沒有硬性要求, 但人數卻超乎了預料的多。

不斷湧進來的人手, 讓許君不得不站在高處吆喝着讓衆人注意, 不要撞翻了食物。

“小先生, 前頭的酒都放好了!”

半下午時分,接了許君的命令搬了酒去篝火堆那邊放在火堆旁邊,準備借着篝火溫酒的士兵回來報信,可因為他擠不進人群,只能遠遠的在人群外一邊跳一邊沖許君揮手。

“知道了!”許君大喊,喊了兩三聲那人才聽見。

與那人說完話,許君一回頭連忙緊張地叫了起來,“靠右走,靠右走,所有人靠右走,不要擠!”

因為來的人實在太多,本來已經算是大的廚房被擠得滿滿的,不少端着菜準備離開的士兵都被旁邊的人擠得腳步踉跄,讓許君看得頭皮發麻。

許君這邊才說完話,在遠處的士兵又開始跳着和他喊話,問他是否點燃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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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篝火點燃後要把放在旁邊壘着的酒溫熱,也需要一點時間。

許君看了看天色後喊了兩句,讓他們先過去點火。

篝火點燃,火光成了一種信號,原本還呆在宿舍當中的不少士兵都向着那邊而去,準備開飯。

待到廚房這邊的人漸漸少了,所有的菜色都被送到了校場那邊的桌上放好,許君這才一頭汗的從高處跳了下來。

沒等許君站穩,旁邊的大廚已經扛着鍋鏟出來。

見到許君,大廚一聲吆喝,“湯鍋準備好了,趕緊叫幾個人過來擡!”

許君一聽這話,趕忙跑了起來,去旁邊叫人過來擡準備擡到校場那邊去煮的大湯鍋。

湯是羊骨湯,這東西雖然有些腥臊,但在大廚舍了本的下佐料後,如今已經變成令人垂涎欲滴的濃湯。

因為是湯,不好用盆子裝,冷了也不好喝,所以廚房這邊早早的就和許君商量好了,夜裏直接用大砂罐子裝了擡到校場上架鍋子煮,這樣喝的時候比較好取也不容易冷。

小幾十缸的東西擡過去後,大廚的人全跟了過去看要安排怎麽放,許君則是趁着這機會找了個地方坐了下去。

然他屁股還沒坐熱,旁邊又有人找來問什麽時候開飯。

校場上那一群人高馬大的糙漢子,已經被饞得鬼哭狼嚎起來,再不開飯,他們怕都要化身為狼了!

許君聞言哭笑不得,連忙起身跟着往校場那邊過去,看廚房的人布置好沒有。

幾萬人的大營地一起過年,這麽多人圍在一起,那說白了就是大家吃大鍋飯,事情肯定是少不了的。

除了這人多是個原因之外,大概這一次的年夜菜也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因為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給大夥兒過年,所以今年許君宰了很多羊,這也就造成了今年的年夜飯幾乎成了羊百宴。

什麽蘿蔔炖羊肉、紅焖羊肉、蔥爆羊肉、羊肉湯鍋、羊肉餃子、青椒孜然羊肉,但凡是個菜的裏面都能看到肉。

雖然因為考慮到分量,廚房的人也加了非常多其它的蔬菜進去魚目混珠,但整體來說這些東西看在那些士兵的眼中就成了全肉宴!

這種奢侈的飯菜軍隊也就只有今年過年才有,要說也是正好遇上大勝年,許君這庫房裏正好又沒啥東西,所以才有。

畢竟軍隊幾十萬人在,如果每天都這麽吃要不了一個月,不,說不定要不了十天,軍隊賬房就得空了。

雖然一年才這一次,但這并不影響任何人的熱切期盼。

圍在較場上的那群人,一個個的都跟餓了幾年似的綠着眼睛,就等着一句開飯的話,然後一哄而上搶食。

衆人在較場上排開準備着,見許君到了校場前的高地,所有人人都安靜下來,全部都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被一群眼睛發綠的人看着,許君有些不争氣的縮了縮脖子退後一步,那瞬間他好像看到了一群餓慌了的狼。

仿佛他要是不開口說開飯,那些人都會撲上來撕了他。

“将軍呢?”許君看向旁邊的陶馳。

“我剛剛派人去找了他,他好像還要些時間才能過來,讓我們這邊先開始。”陶馳道。

說話間他也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一副饞樣。

許君看了看陶馳又看了看旁邊另外一個副将,等着兩人誰上前去說點啥,旁邊的人等了一會兒見許君沒說話,卻都回頭看向許君。

“快點啊!”陶馳推了一把許君,把他推到人群前。

“我來?”許君看着下面一群虎視眈眈餓得兩眼發青的人,臉色都有些白。

一般像這種時刻都會有将軍或者副将站出來說點什麽,往年都是鬼面将軍,不過他性格那樣,每次說也不過就是短短一兩句話。

十來年過去,營中的人大多都已經習慣。

這其實更像是個形式,但如果不說總歸有點奇怪。

“将軍不在,你就随便說點什麽。”陶馳道。

這種時候,将軍不在,他們其實誰上去說點什麽都可以,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許君比他們更應該上前。

“快點!”旁邊另外一個已經開始流口水的副将忍不住催促。

如果不是許君,他們也不會乖乖站在這給他撐場子。

“哦……”許君硬着頭皮上前,在衆人安靜的注視之下開口。

在此之前他毫無準備,也根本不知道會這樣,所以更沒有準備什麽要說的話,看着下面的人都望向自己,許君開了口話不經大腦就出來。

他道:“明年我一定會釀酒,大家明年過年就可以喝上新釀的酒了。”

許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個,反正話到了嘴邊自己擅自就出口了。

他這句話說完,校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後才爆喝出一陣叫好。所有的人都開始歡呼起來,他們大叫着說着什麽。

許君沒聽清,太吵,他只聽見不少人都在叫他的名字。

許君還沒有從這突然變得熱鬧的情況回過神來,旁邊的兩個副将已經湊了過來,他們勾着他的肩,興奮地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說着什麽。

不只是兩個副将,旁邊看着的士兵也都興奮不已。

許君有些懵,面對如此熱情如此情況,他有些恍惚。

恍惚間,站在高臺上的衆人已經向着臺下走去,準備加入校場。

許君的話結束後,校場上的衆人就開始吃了起來。

許是因為許君那話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衆人雖然都狼吞虎咽,卻并沒有出現太過瘋狂的行為。

陶馳他們下了高臺之後就融入了人群,很快便被人群淹沒不知所措,許君站在外面許久,才從恍惚當中回過神來。

他以為他已經見過軍隊過年,如今才發現,去年的過年甚至根本算不上過年。

幾萬人圍聚在一起的年,怎麽可能像去年那樣安靜無聲?

所有人圍在一起,即使不大聲喧嘩只一人說一句話,那份熱鬧也能蓋過幾十個篝火堆的熱氣,蓋過一切!

這,才是軍營真正的年。

看着這熱鬧的一幕,許君莫名有些想家。

去年這時候他覺得軍營裏的年沒有家裏的熱鬧很冷清,所以他想家,今年他發現軍營裏的年比他家裏的熱鬧,可他還是想家。

篝火堆搖曳的火光下,恍惚之間,許君突然覺得自己明白為何這年會如此熱鬧了。

衆人盡情的鬧着吵着,也許并不是多喜歡這年,而是因為不想讓自己閑下來,不想自己有空去想家。

他還好,他才在這裏呆了一年半,這裏面有些人卻已經呆了四、五年的時間。

思念無法用分開的時間來衡量份量,不過如果真的要說,大概這些人比他想家多了,多多了。

想到這,許君又不禁想到了另一個人,一個在這營地呆的最久的人——鬼面将軍。

他突然很想很想見到鬼面将軍,因為他無法想像鬼面将軍一個人是如何過完這十幾個年,看到這些人的狂歡和落寞時,他又是怎麽想的?

以前的事情鬼面将軍每次提起都是輕描淡寫,似乎過去的就已經過去,可對于連家都沒有的他,看到這些人掩飾落寞的狂歡,是會茫然還是羨慕,又或者,是嫉妒?

許君突然有些讨厭起晉祁來,因為他把鬼面将軍一個人扔在這裏,一扔就是十幾年的時間。

許君望着面前狂歡的那群人,心中卻是無盡的苦悶,他知道,那種情緒叫做心疼。

002.

偌大的雪地中,篝火堆被燃起,攀升着搖曳着的火舌照亮了整個夜空,火星子四處飛濺,随着不斷傳來的笑聲啪啪炸開。

年三十夜裏,他們營地除了巡邏的人外所有的士兵都聚集在了校場上,不同于去年在宿舍中過年的安靜,今年所有的人都在空地中盡情的歡呼着。

飄散着陣陣肉香的食物被擺在一排一排桌上,酒香随着冬日的烈火更加純烈,一陣高過一陣的歡聲笑語,讓整個夜都熱鬧起來。

數萬人的大狂歡,那熱鬧的勁頭是許君從未見過的。

許君特意回自己的房間換了一身新衣服再來到校場中時,遠遠的便被校場當中的熱鬧氣氛感染。

“小先生!”

遠處有人看見了許君,舉着手中的酒杯沖着從許君敬酒,被面前熱鬧的一幕怔住的許君微微一愣,連忙跑上前去,混入人群當中。

年夜飯開始,衆人簡單的吃了些東西後,便開始了過年的節目,喝酒、跳舞,一群大老爺們鬼哭狼嚎。

許君臉頰微紅,他端着酒杯看着圍着篝火堆做着怪動作還美名曰為跳舞的那群人,咯咯地笑個不停,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

旁邊稍遠些另外一個篝火堆前,有幾個穿着怪模怪樣的人正站在桌上拼舞,那小姑娘般扭捏的動作,看得許君差點沒把嘴裏的酒從鼻子裏噴出來。

坐上,另一個人見狀,立刻不甘示弱連忙用蘭花指撚起自己的褲腿,也開始扭動人高馬大肌肉滿身的身體作羞澀狀。

許君愣了一下,才認出那人竟是陶馳!

原本避過一劫的許君一個沒忍住,才咽下去的酒嗆進氣管,讓他整個人都咳了不清,“哈哈哈哈……”

陶馳的那搞笑模樣讓不少人都看了過去,随即換來一陣哈哈大笑,還有拍手叫好的聲音。

衆人鬧騰着,歡呼着,暢懷的笑聲仿佛要把天穹蓋子都掀開來。

許君在人群當中看到安安靜靜的鬼面将軍時,已經是他喝得微微有些上頭的時候。

鬼面将軍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竟這時候才來。

看到鬼面将軍,許君心中立刻生出壞主意,他連忙拉了旁邊的人,與他低頭交耳說了一番。

聽完許君的話那人臉上露出幾分怪異的表情,旁邊的人見了連忙湊過來詢問怎麽回事,許君倒也不藏着,連忙又拉了旁邊的人一起說。

這邊許君還沒與旁邊幾人說完,遠處已經有人發現鬼面将軍,一群大隊長拎着酒壺上去攔人,要敬酒。

往年他們是沒這個膽子,但自從去年在食堂當中,他們發現鬼面将軍意外的好說話之後,今年衆人早早的就已經籌劃好。

軍中的男兒就沒有不喝酒的,沒有什麽是一杯酒解決不了的,如果沒有那就兩杯。

今年打了勝仗,又發生了那麽許多事情,一群大隊長是有許多話要說,所以一個個的放棄了杯子決定用壺。

鬼面将軍被一群大隊長圍在中間敬酒後,并沒有走開,盛情難卻之下,他接了旁邊不知道誰遞來的酒壺,在衆人的叫好聲中仰頭把一壺酒喝了個幹淨。

旁邊圍過去的大小隊長見狀,連忙拍手叫好,緊跟着旁邊的人也喝了起來。

這邊動靜不小,在旁邊桌上跳着舞作怪的陶馳聞聲看去,看到被圍在中間敬酒的人竟然是鬼面将軍後,他面露驚訝。

在他的印象當中,鬼面将軍在營中過年的這十幾年裏,極少有人敢上前敬酒,就算有人敬酒他也未必會喝,更別談像如今這樣陪着那些大小隊長用酒壺大喝。

看到已經被簇擁者吆喝着要喝第二壺的鬼面将軍,陶馳臉上的驚訝轉為苦澀,能讓鬼面将軍有如此大的轉變的原因,他幾乎立刻就想明白過來。

想到許君,他便回頭去找那人,一番找下來卻在另外一群人當中找到了正在嘀咕着什麽的人。

許君似乎正在打什麽鬼主意,他周圍圍了一群人,那群人都安靜的聽着他在說着什麽。

陶馳見狀好奇,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和旁邊的人說了兩句之後,偷偷摸摸地回到了人群外。

人群中,許君交代完之後擠眉弄眼,他要把鬼面将軍灌醉。

他與鬼面将軍認識到如今,算起來也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了,但除了最初相識的時候鬼面将軍喝醉過,其它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喝醉失态這種事。

鬼面将軍素來都是個有些沉默寡言且自制力極強的人,這樣的人喝醉了會是什麽模樣,許君萬分好奇。

許君把他那鬼主意與衆人說了之後,衆人雖然十分好奇但也難免有幾分害怕,畢竟那人是鬼面将軍。

“可是如果将軍知道了生氣怎麽辦?”

“不會的,你們不告訴他,他怎麽會知道?”

“那萬一……”

衆人害怕,許君雙手叉腰環視四周的人,“這軍營誰說了算?”

衆人面面相觑,這軍營當然是鬼面将軍說了算,可是面對許君,衆人不敢說。

“吃我的喝我的,這麽點事都做不好,明年你們還想不想吃飯了?”許君威脅,信不信明年他讓他們吃一年的饅頭泡菜。

衆人苦巴巴,這軍營雖然是鬼面将軍說了算,可這不能惹的人除了鬼面将軍之外卻還有一個,那就是他們面前這個。

見衆人不說話,許君眯着眼又道:“如果事成,明年釀好了第一批酒後咱們再開慶祝會!”

許君這承諾一出口,旁邊的人瞬間興奮起來,沒什麽是比這東西對他們誘惑更大的了。

“這話當真?”

“當然當真。”許君道,“算我欠你們一回,如何?”

衆人再次興奮起來,一陣低頭交耳之後,衆人興致高昂地挽起袖子拿了旁邊的酒,向着鬼面将軍那邊兒去。

原本圍在鬼面将軍身旁的那一群大小隊長,在與鬼面将軍喝了兩壺之後正準備散開,就見旁邊又圍了一群人過來。

大隊長他們雖然有意要與鬼面将軍喝一杯,但也不敢真的鬧騰,這會兒見一些普通士兵都圍上來,不由有幾分驚訝。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這群士兵竟也像他們一樣沖上去,圍着鬼面将軍要敬酒。

衆人齊上,你一杯我一杯的敬着,很是熱鬧。

遠處有些不明所以的士兵見狀好奇的湊了過來,見到被圍在人群當中的人是鬼面将軍後,部分人也大着膽子加入其中。

情況突然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數萬的大軍,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出來敬酒,那也得一大堆。

被圍在人群當中的鬼面将軍喝了一部分酒後試圖停下,旁邊的人群也有不斷圍了過來。

一旁的大小隊長還有副将看到這一幕,都有些驚訝,等他們從旁邊那些士兵的口中聽說了許君的允諾時,鬼面将軍已經被圍在人群中有一會兒。

許君爬到了桌上,遠遠地望着被圍在人群當中的鬼面将軍。他不知道鬼面将軍以前的年是怎麽過的,但今年,肯定會有所不同。

見人群當中的鬼面将軍停下喝酒,且外洩出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他便知道這人大概是喝得差不多了。

又稍等了一會兒後,許君這才故作驚訝的姍姍來遲,他擠開了旁邊圍着的人群,站到了鬼面将軍身旁。

“将軍,來來來,我也敬你一杯!”許君連忙拿了旁邊的酒,要給鬼面将軍手中的杯子滿上。

鬼面将軍看了看手裏的杯子,晃了晃,又看了看許君,這才喝了。

見鬼面将軍如此,許君連忙向旁邊的人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散了。

周圍的人見狀,立刻識趣的走開。

許君見四周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回頭假惺惺的要去扶鬼面将軍,可他才一動,就被鬼面将軍拉住了衣服拉到了面前。

“怎麽啦?”許君假裝無辜。

鬼面将軍看了他一眼,早已經察覺到有怪的他,此刻已經從許君那心虛的臉上讀懂許多。

“我們到旁邊去休息。”許君期待,他還是第一次見鬼面将軍喝醉。

鬼面将軍不語,拉着許君向着一處無人的角落走去。

許君見狀,連忙乖乖等着,他一邊向前走一邊好奇地打量着鬼面将軍。喝醉了的鬼面将軍除了有些晃,其它的似乎還真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

“小先生,我……”兩人正走着,旁邊突然跑出一個人來,他手裏拿着酒壺,看樣子是要敬許君酒。

許君心情不錯,擡手要去接杯子,他手才擡起就被鬼面将軍霸道地握住手,“走開。”

鬼面将軍目光森冷地望向那不知好歹的人,眼中的溫度随着那人的滞留越發低冷。

“将、将軍?”

“走開。”鬼面将軍一聲厲喝,把那小兵吓得不輕,吓得他連忙轉身逃走。

許君回頭看向鬼面将軍,他從沒見過這麽兇的鬼面将軍。

“将軍?”

許君隐約有些害怕,如果鬼面将軍喝醉了就會性格大變變得很兇,那怎麽辦?

他正驚訝,一旁就有一個人靠了過來,鬼面将軍整個人都壓了過來把他摟在懷裏。

“你不要和別人說話。”鬼面将軍聲音低沉,帶着明顯的霸道強勢與不喜。

“嗯?”

“你不許和別人說話!”鬼面将軍兇巴巴的語氣裏帶着幾分委屈。

他不給許君和別人說話,許君是他的,就只能和他說話,他有他一個就足夠了!

許君樂了,鬼面将軍喝醉了也挺好玩的,“我為什麽不能和別人說話?”

鬼面将軍不說話,只可憐兮兮地看着許君。

那委屈的表情,簡直就像被主人斥責後可憐巴巴的大型犬,讓人忍不住想欺負欺負。

他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眨巴,裏面滿是無辜,對外的森冷寒冰也全化成了水,嘩啦啦流到了許君心裏,撓得他心癢癢得不行。

002.

“小先生,你們怎麽在這裏不過去喝酒?”旁邊不知是誰路過,随口問了一句。

“你先過去,我随後——”許君随口回話,話才說到一半他整個人就跑到了空中。

許君一說話鬼面将軍就吃醋,聽許君說還要過去和這些人喝酒,他醋意大發,氣鼓鼓的把許君扛走了。

無視旁邊哪驚訝地瞪着眼的士兵,鬼面将軍大步流星扛了人回了房間。

營地所有的人都在校場或崗位上,住宿區這邊此刻寂靜無聲。

回了房間,鬼面将軍把許君放到床上坐着,又跑去把門窗都反鎖好還拉了東西堵住後,這才回來挨着許君坐着。

他挨得很近,近得幾乎整個人都貼在許君身上,許君坐着不舒服往旁邊挪挪。

許君才拉開距離坐好,就看旁邊坐着的鬼面将軍站起身來,他走到了屋子角落,然後面對着牆角靠着牆角不動了。

許君怔住,半晌才明白鬼面将軍是因為他拉開兩人的距離不高興,所以躲到牆角假裝木頭生氣去了。

許君哭笑不得,連忙站起來跑過去挨着他站着,“我沒有不喜歡和你坐在一起。”

聽了許君的話,鬼面将軍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許是因為醉酒,所以他眼中氤氲着一層薄薄的水汽,把他眼中的委屈襯托得更加明顯。

“真的。”許君認真,只他那雙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在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鬼面将軍看了一會兒,分不出真假,越發的傷心。

他又回過頭去,擠進角落。

見鬼面将軍如此,見這個手握幾十萬大軍兵力的大将軍大男人如此,許君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本來就已經躲到角落的鬼面将軍,又往角落擠了擠,縮成很小很小的小小的一只。

許君知道自己的笑聲傷害了這人,連忙擡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他眼中的笑意他即使幾次想要收斂,卻都無法藏住,因為喝醉了酒的鬼面将軍實在是太可愛了!

就在許君強忍笑意時,角落裏傳來一陣低聲的嘀咕,好在這會兒營地的人都聚集在校場那邊,這邊格外的安靜,所以許君才聽到全部。

“即使你喜歡和別人說話,不和我說話,我還是最喜歡你。就算你不喜歡我了,喜歡別人了,我還是最喜歡你……”鬼面将軍聲音很輕很輕,委屈極了。

聽着那很輕很委屈的聲音和話語,許君臉上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一顆心被溫暖的東西填的滿滿的。

“即使我和別人說話,我喜歡的還是你。”許君道。

角落的人不動。

“就算別人喜歡我,我也只喜歡你。”

角落的人動了動,他偷偷側過頭來看了一眼許君。

“真的,就像你一樣!”

把自己種在角落裝木頭的鬼面将軍動了,他把自己的腦袋抵到了許君的胸口,把自己從角落種到了許君心口。

臉頰酡紅的許君擡手,抱住了把頭抵在自己胸口的人的腦袋,以後離開軍營了他一定要釀很多很多很多的酒!

“許君。”許君胸口低沉沙啞且帶着幾分磁性的聲音傳來。

聽到那兩個字,許君忍不住輕顫了一下,一股酥麻的感覺自耳朵傳到了他的背脊,然後傳遍他的全身。

他與鬼面将軍平時是上下級的關系,外人面前兩人互相稱呼時,他對鬼面将軍大多數時候都是将軍兩字,而鬼面将軍對他則大多以名字相稱。

不過大多數時候,鬼面将軍都極少這樣稱呼他,素來都以‘你’作代稱。

鬼面将軍的聲音好聽,許君早就已經知道,可如今這一聲卻是真的讓他全身都變得酥麻,甚至酥麻到了心坎裏!

“再叫一聲。”許君喉結滑動,只覺一陣口幹舌燥。

“許君。”鬼面将軍乖乖聽話。

聽着那讓人酥麻不已的聲音,許君整個人都變得麻麻的,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想了想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再叫一聲‘小先生’。”

“小先生。”喝醉了酒的人格外的乖,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許君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整個人都被那讓人酥麻的聲音弄的着了火,變得通紅。

這好像還是鬼面将軍第一次這樣叫他,營中的人雖然一直都這樣叫着,可鬼面将軍從未如此過。

“再、再叫一聲。”

“小先生。”

鬼面将軍那磁性而溫柔的聲音,充斥着許君的大腦,讓他整顆腦袋都充了血。

“再叫一聲。”

“小先生。”

“再叫。”

“小先生。”

埋首在許君懷中的人擡起頭來,用濕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了一眼許君,不明白許君要幹嘛。

許君卻是越發不争氣的心髒砰砰直跳,血脈偾張。

許君見懷中的鬼面将軍看了他一眼後又繼續抱住他不放手,有些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叫一聲‘相公’。”

話說完,許君就緊張的靜靜的聽着。

可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那好聽的聲音,埋首在他懷中的人一動不動。

“未俟?”

鬼面将軍蹭了蹭許君,不擡頭,也不說話。

“乖。”

鬼面将軍還是不動,他只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把許君抱得更緊。

也是此時,許君才發現埋首在自己胸口的人,露在對面外的那兩只耳朵已經變得通紅,且紅得發紫,紅得像是快要滴出血來。

見着這青澀得不行的人,見着這人如此害羞的模樣,許君一顆心快要從胸腔跳出來,原本沖向他大腦的那些熱流轉變了方向,向着不妙的地方而去。

“乖,你乖乖叫一聲,我就親你一下。”許君聽着自己那低沉得連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嗓音,越發的渾身發熱口幹舌燥。

這個條件似乎非常具有吸引力,原本埋首在他懷中不肯開口的人,動了動腦袋在他胸口一陣摩擦,猶豫掙紮了好一會兒後,總算開了口。

“……相公。”

聽着那簡單的兩個音節,許君腦海中嗡的一聲巨響,耳朵裏一陣嗡鳴後,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回旋在他腦海中的便只有那兩個字。

嗡嗡響着的耳朵,怦怦直跳的心髒,越發灼熱的血液,暧昧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讓許君發瘋發狂似的興奮起來。

“再叫一聲‘夫君’。”許君誘哄。

懷中的人動了動,腦袋在他身上蹭了蹭。

“乖,聽話。”

鬼面将軍又動了動,許君看着他的動作,才明白他是在搖頭。

“怎麽了?”許君軟軟問道。

鬼面将軍依舊搖頭,只是就連脖子都紅了起來。

看着鬼面将軍這模樣,許君已經變得遲鈍的大腦慢慢的運轉起來,好片刻他才總算是想明白,“要親在哪裏?”

他剛剛答應了這人要親親,還沒兌現承諾!

果然,他這問話一出口鬼面将軍立刻有了動作。

他擡起頭來有些羞地看了一眼許君,想想後他取下臉上的面具,咚咚咚的跑到一旁桌前把面具放好,然後又趕緊咚咚咚的跑回來重新抱住許君。

“要親在哪裏?”許君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可卻忍不住想逗弄逗弄他。

鬼面将軍動了動腦袋,把腦袋往上移了移。

“要親在這裏嗎?”許君伸出手,在他的額頭上點了點。

鬼面将軍連忙搖搖頭,就怕許君親錯了地方。

“這裏?”許君戳戳鬼面将軍的臉頰。

鬼面将軍趕緊再搖頭。

“那是哪裏?”許君不解。

鬼面将軍有些急了,他擡手拉了許君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到自己嘴上,告訴許君要親這裏,不要親錯了地方。

許君忍不住笑了,他抑制着心中想要把這人撲倒吃幹抹淨的沖動,故作嚴肅,“那你擡起頭來,不然我怎麽親?”

鬼面将軍一聽,有理,連忙乖乖擡起頭來。

許君一看,鬼面将軍頭是擡起來了,兩只眼睛卻閉得緊緊的,仿佛這樣他就可以不用理會那些羞羞的氣氛,仿佛他這樣就看不見他了。

許君沒有繼續逗弄,他怕再逗弄下去這人又會縮回牆角裝塊木頭。

許君吻了上去,輕輕含住鬼面将軍的唇瓣,細細的描畫之後探出舌,撬開了那有些緊張的牙關,一路攻池掠城直侵入那溫暖柔軟的所在。

親吻由淺到深,即使兩人早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如今也忍不住的跟着心跳加快,砰砰砰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炸開,一時間分不出那是自己的心跳還是對方的。

直到兩人再也喘不過氣來,兩人這才不舍得慢慢分開。

抱着懷中的人許君靠在牆壁上,他懷中的人則是靠在他的身上,兩人靜靜的喘息着,耳邊都是對方的喘息與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什麽時辰,直到兩人都喘過氣來,許君這才又看向不知何時已經縮回了剛剛的姿勢,埋首在他胸口的人。

“喜歡嗎?”許君聲音都顫抖起來。

鬼面将軍呼吸一滞,他剛剛才恢複了幾分膚色的後勁和耳廓,又一次變得通紅。

許君微微低頭湊了過去,在他的耳邊說道:“喜歡的話叫一聲‘夫君’,我可以再親你一下,不然就不親親了。”

聽着許君的聲音,察覺到許君噴吐在他耳朵上的氣息,縮作一團的人又往下縮了縮,整個人紅得都開始冒煙了。

“不叫的話,那我就去和別人說讓別人叫,然後親別人了。”許君笨手笨腳的威脅。

許君明顯的察覺到懷中的人呼吸亂了,然後他的手臂也越發的用力,似乎要把他整個人從腰的地方折斷。

許君不說話,等着。

不能怪他喜歡欺負人,要怪也應該怪這人讓人太想欺負!

平時那樣一個認真的一絲不茍的人,沒想到喝醉了酒如今竟是這樣的好欺負和可愛,這讓他怎麽能停得了手?

許君動了動,假裝要走。

鬼面将軍吓壞了,連忙挪動步子把許君整個人都抵到了牆角,然後用腦袋像頭牛似的抵住許君不讓他逃走。

許君擡手,摸摸鬼面将軍那變得通紅的後頸,換來鬼面将軍一陣輕顫。

早已經被撩撥得血脈偾張的人發出一聲好聽的低吟,然後那悶悶的聲音從許君胸口傳出,“……夫君。”

那兩字像是有魔力,由鬼面将軍口中吐出,重重的落在許君心口,讓他體內的血液都變得沸騰起來。

那瞬間,許君差一點便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要了懷中的人的沖動。

不過他按耐住了,他不急,因為夜還有很久,離天亮還早得很,他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教懷裏的人。

例如教他如何盡好娘子的本分,如何做舒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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