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歡迎大家收看《少年之願》的半決賽現場直播~我是主持人阿玲~”
女主持笑意盈盈地看着攝像機,側開身:“我身後這的十五位少年就是本次直播的主角啦~來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
“大家好~我是《少年之願》的選手楊峥,感謝大家對節目的支持,我們會繼續努力的!”
“大家好……”
每個人介紹完畢後,隔離圈外的路人觀衆中都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話筒終于傳到自己手裏,裴初懵了下,說:“我是裴初。”
導演氣得臉一歪,心裏暗罵:不聽話也就算了!連來事兒都不會來!
但盡管是這麽簡短的一句介紹,場外的尖叫聲卻比之前所有人加起來都大,裴初吓了一跳,扭頭望過去。
楊峥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次的直播的比賽形式是以臨場歌舞發揮來篩選出綜合能力前十的選手,十五個人,需要兩人一組自由分組。
分完之後,就剩裴初孤孤單單一個人。
公布分組情況時,場外場內連着彈幕上都是看好戲一樣的嘲笑。
【哈哈哈哈活該!】
【這種惹人煩的笨蛋怎麽可能有人願意帶他[摳鼻.jpg]】
【拖後腿活該被嫌棄hhhhh】
【不過裴初這張臉要是不能晉級真的蠻可惜的哎】
……
楊峥咬咬牙,有些掙紮,但經紀人早就安排好讓他去帶同公司的練習生的鏡頭,他沒辦法拒絕。
意識到自己被單獨丢下了,裴初也毫無尴尬,他打着哈欠,自己走到第八組的臺子坐好了。
此時導師們剛剛入場,站在攝影棚前,等待着流程裏下一步的導師介紹。
鏡頭之外,之前那個求簽約不成的經紀人冷笑一聲,招手叫過來個人,低聲匆匆吩咐了幾句。
分組完畢後,女主持人剛要笑着繼續cue流程,耳機裏卻突然傳來計劃之外的安排聲,她笑容一僵。
“快點!不要耽誤時間!”
女主持有些不忍心地望一眼在最後排坐着發呆的少年,卻又沒辦法違抗,只好吸了口氣,走到他身前。
“裴初弟弟,不知道你現在有什麽感想呢?”她問得十分婉轉。
裴初愣愣地擡起頭,看她一眼,迷茫:“啊?”
最前排坐着的楊峥臉色一變。
耳機裏的催促聲十分不滿,女主持人咬咬牙,只好按照囑咐,幹巴巴地問道:“你看,沒有一個人願意選你當隊友,大家都不喜歡你,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嗎?”
她問完,直接移開了實現,十分不忍心去看少年的表情。
場內外顯示一愣,接着興奮着轟然躁動起來,嘲笑驚疑聲不斷,周鯉直接煩躁地罵了句操。
楊峥幾乎要跳起來,他一把抓起話筒剛要開口,就被同公司的練習生按住了。
對方示意他去看場外臉色鐵青的經紀人,楊峥動作一滞,想起自己尚在病床上的媽媽,咬牙忍住了,臉色灰敗地坐回了座位上。
不只是練習生又驚又喜幸災樂禍地看過來,此時彈幕上也是一片水深火熱:
【卧槽這麽直接的嗎??】
【好尴尬啊……已經在摳三室一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本來就是!沒人喜歡你裴初!回家種地去吧!】
【其實我蠻喜歡他的啊,長得好看也不作妖,除了是真的太懶了……】
【笑死了哈哈哈哈主持人姐姐牛逼!】
“我沒有什麽問題呀。”忽然有個溫和的聲音說。
女主持人一愣,望向他。
裴初同樣在看着她,一雙清透的眼睛幹幹淨淨不染塵埃,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輕聲說:“姐姐你是好人,我知道這是別人讓你問來為難我的。”
他歪着腦袋想了想,反正自己之後也不會再留下來,幹脆直接扭頭朝遠處敞開的錄制棚望去。
明明隔着十多米遠的距離,經紀人卻仿佛和那道清可見底的目光對了個正着,渾身一抖。
“我本來就不想留在這裏。”裴初抓抓頭發,朝棚子裏的人解釋道,“我不需要錢和粉絲,也不需要演戲唱歌,你找很多人罵我,讓我留下來也沒有用的。”
場外觀衆聽到他的話,窸窣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卻依舊滿臉鄙夷。
沒有人不想成名,沒有人不喜歡錢。
接着,場中的少年似乎猶豫了下,終于下定決心,委婉又含糊勸道:“還有,那個……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有人過分侵害侮辱我的話,是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的。”
話落的下一秒,裴初自己卻身子一晃,他閉了閉眼,沒有動。
周鯉震驚地卧槽一聲……是有些極其罕見的妖會影響人的氣運,錦鯉就是其中一種,所以周鯉比誰都清楚,當衆隐晦暴露這一點是會受到多大的業障反撲。
果然,裴初的臉色極其明顯地寸寸白了下去。
現場和彈幕也是悚然一靜。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這麽荒唐的話,可一旦對上這雙清淩淩的雙眼,他說什麽似乎都會令人堅信不疑。
【靠。】
【別聽他扯了,估計又想給自己表演個神棍人設呢[呲牙]】
【前段時間我摔斷了腿不會是因為我罵他吧……】
【我丢了兩萬塊錢】
【??真的假的?這麽邪門扯淡呢??】
【……我記得超話裏裴初那幾個跳得高的黑粉,上星期分別挂科調劑失敗住院丢錢了】
【默念社會主義大法好】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楊峥卻突然想起,昨晚他曾笑着問自己“你有什麽願望”。
他頓時一愣,猛地擡起頭死死盯住了裴初。
少年沒注意到他的視線,轉而繼續望向錄制棚下已經面色發白了的經紀人和導演,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期待地問道:“既然你們都不喜歡我,那我可以離開了嗎?”
這樣罵他的人才會少,就能夠停止造業障了。
副導演想起前幾日送審的那部突然被噴德狗血淋頭、拒收了的綜藝,臉色十分難看,嘴唇動了動,卻竟然說不出讓他留下的話來。
經紀人卻不信邪,咬咬牙,拿起話筒:“繼續逼他,不要停。”
他話落的時候,明顯看到直播鏡頭裏的裴初神色一暗,目光清澈,浮現出似有似無的憐憫來。
女主持人無法,剛要再逼問一句,卻突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轟隆躁動的飛行器嗡鳴聲,她下意識愣怔着擡起頭。
狂風忽起,一架通身漆黑的直升機正穩穩懸浮在節目組上空,警鳴聲尖銳響徹整片錄制區。
直升機體型甚大,将頭頂的太陽遮了大半,落下龐然的陰影來。若仔細看,就能看清機體上繪制着繁複的徽章銀紋、以及艙下隐藏着的數十只小巧精致的炮彈。
山腳下,衆人同樣發現了它,議論聲喧嚣震驚:
“卧槽?這直升機有點酷炫啊!節目組搞來的?”
“這型號好像是今年國防剛發布的超隐形載彈操作機流,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啊這,是要搞哪一出?”
在現場嘈雜狐疑時,直播間卻突然斷了信號,彈幕上一片不耐煩的辱罵和????
望着錄制屏幕上滿屏的雪花,副導演和經紀人僵硬地扭轉過頭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與恐慌。
今天的錄制流程他們最清楚,絕對不該有什麽國防級別的直升機出現。
一時間,不只是場外,場內所有練習生和工作人員都沖出了錄制棚,仰頭盯着頭頂的龐然大物。
很快,艙門開啓,一架雲梯直接落下,身穿绀藍聖庭制服的執法官動作利落三兩下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
一片躁動的驚叫聲中,裴初認出了,這人是武展。
對方同樣望見了他,徑直朝這邊走過來。他一身制服此時竟遍布猙獰的撕裂痕跡,通體都是惡妖的腥臭氣味,血跡斑駁,在自己身前站定。
随後,另有五名執法官緊跟着将少年圍了起來。
“武展隊長?”裴初揚起臉看着他。
他依舊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第八組座位上,短褲下,兩條白生生的小腿離了地,悠悠晃蕩着。
長短鏡頭、各色視線于是齊齊聚焦在兩人身上。
楊峥臉色蒼白,嘴唇翕動着想說話,卻竟然被這場景逼得不敢出聲。
武展盯着身前的人,緩慢地單膝跪地。
他平視着裴初,嘴唇已然幹裂滲血,眼神卻堅毅:“聖庭監獄惡妖暴動,執法官第一分隊隊長武展,請求淨化師大人前往救援。”
話筒就滾落在一旁,他的聲音不高不低直接在整片場地傳開,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狐疑的讨論聲:
“淨化師?”
“什麽淨化師?!聖庭和惡妖又是什麽?!”
“他們是誰?!警察嗎?”
“裴初他到底是什麽人……”
經紀人咬咬牙,大吼着指揮場務:“你他媽的看不見有人搗亂嗎!節目還錄着呢!無關人員都他媽給我趕出去!”
場務臉色一白,不敢不順從,連忙就要上前攆人。
然而,還未等他靠近,一道冰藍色屏障突然以裴初為中心轟然炸開,光波威力甚大,直接将場務和同樣沖上前的經紀人掀開了三五米遠,濺起一陣沙塵紛飛。
兩個人痛得臉色發白慘叫出聲,一旁靜候的執法官迅速上前,分別喂了兩顆瑩瑩光點之後,直接将人敲暈丢在了原地。
人群這才後知後覺到一絲對觸碰未知領域的恐懼,想尖叫逃離,卻全都被死死定在了原地。
一瞬間,周圍竟然靜得只餘後怕的喘氣聲。
楊峥同樣冷汗津津,卻愣愣一眨不眨地盯着冰藍屏障裏的人影。
“多少只?”
“……至少三十。”武展咬咬牙,也清楚自己在為難人。
裴初卻只點點頭,臉色依舊蒼白,忽而又望過來:“他呢?”
武展頓了頓:“上校正在三角場。”
裴初笑了,拍拍褲子站起身:“我跟你們走。”
武展頓時松了口氣。
一行人從冰藍色的屏障中走出,裴初還穿着他那件印着選手姓名的練習生服,他頓了頓,扭頭看了眼楊峥,對方的眼中滿是急迫。
裴初朝他點了下頭,笑起來:“你的願望很快會實現的。”
他說完,轉頭看向周鯉。
對方摸了摸鼻子,撇嘴:“知道了,會幫忙照顧你朋友的。”
旁邊頓時兩位導師震驚地扭頭望過來。
武展将人護送到雲梯邊,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人類記憶阻斷劑。”
身後很快有人應聲:“隊長,人工落雨還是……”
“落雨。”
“是。”
耳邊炸開絢麗火紅的煙花,武展這才看向身旁的人:“走吧。”
裴初唔一聲,跟着他上了直升機。
頭頂的烏雲正在慢慢聚集,似乎立即就要蓄不住雨滴。
直到艙門合上的下一秒,雲層悶聲轟鳴,淅瀝的雨線瞬間墜落下來。
若仔細看,那雨水并非透明,而是透着一種霧蒙蒙的紅色。
所有人盯着這詭異的雨水,腦海中突然閃過剛剛那個男人說過的話:人類記憶阻斷劑!
他們終于意識到,自己觸碰到了怎樣可怕的領域。人們喉間幹澀,恐懼卻又興奮,想要避開這雨水、保住這段令人瘋狂的記憶。
然而雙腳卻仿佛被釘住了一般,動都不能動一下。
直升機離開後,周鯉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轉身進了裏面的攝影棚避雨。
楊峥眼睛通紅地死死盯着着頭頂落下的雨絲,他急得喉口泛出血腥氣,拼命掙紮,卻依舊無法動彈半分。
裴初……裴初……
他拼命默念着這個名字,視線卻迅速模糊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