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跳舞第七
“譚湧!”譚隐曜暴起,一腳踹開這個暴虐瘋狂的男人,回頭看,譚景明正蹲在地上,努力地将碎裂的布料合起來,遮住最裏頭那層若隐若現的紅色肚兜。
“譚湧!我跟你拼了!”譚隐曜大吼一聲沖了上去。
譚景明現在無暇顧及那頭的扭打,雖然現代人思想相對開放一些,但當街被流氓撕衣還是讓人惡心至極。
要不是現在實在無法行動,譚景明是很願意給譚湧一個斷子絕孫腿的。
她現在很慶幸,那張紙是貼身放的,沒有掉出來,否則要是真被瘋子一手撕爛了,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小狐貍皺着小臉爬上她的肩頭,伸出寬大松軟的尾巴替她遮住一部分敞開的衣襟。
“诶,”譚景明意外道,“你還挺有用的麽。”
小狐貍哼哼兩下,“這個人渣,真是誰碰上誰惡心!”
它話音剛落下,就被從天而降的一件衣袍遮住了視線。
“哇哇!什麽東西!”
沉香鑽入鼻尖,淡雅清幽,好聞得很。
譚景明好笑地将小狐貍從那華貴的衣袍當中解救出來,又将衣袍蓋在前胸站起身,朝來人認真行了一禮。
“多謝王爺。”
謝愚的突然出現,讓在場所有人都懵了,紛紛跪下行禮。
“這兩日你不用去商事廳,”謝愚視線掃過她面上的紅腫,一頓,又道,“今日下午會有郎中去你那邊問診。”
譚景明愣了愣,面上牽起一個明快的笑容,“多謝王爺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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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那張臉有些腫,她眸中清澈的水光卻在日光下潋滟波瀾,謝愚心中一動,挪開了眼,“衣裳六兩銀子,在你那百兩銀子裏扣。”
譚景明的笑僵在了臉上。
去你媽的!
就不該信這狗屁王爺!
譚景明憤憤地看着這華貴的衣袍,賣又賣不得,丢又不舍得,回家讓娘剪了當抹布!
王爺來了,厮打的兩人也不敢再造次。
譚隐曜直等到謝愚離開才敢湊上來,将坐在地上畫圈圈的譚景明扶起,撇下呆滞伫立原地的譚湧,往城郊的新家趕去。
張氏見譚景明面上的傷,痛心疾首,又聽說她當衆被撕裂衣袍,氣得幾乎要昏過去。
“別別別,”譚景明瞪了一眼老實巴交的弟弟,“娘,咱還是有收獲的,至少跟譚湧斷了關系,之後不會有人找我們要賬了。”
張氏看了那封修書,卻面帶愁容,“這、這……”
封建禮教下的女子大都歸順丈夫,休妻對她們來說是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的存在,這意味着她們需要靠自己不甚強壯的手臂讨生活。
更何況,張氏娘家的爹娘早早過世,身後是沒有退路的。
“娘,別擔心,”譚景明握住她的手,“跟着譚湧過日子已經苦成了這樣,最壞也懷不過如此,不是嗎?”
張氏望着譚景明自信的笑容,落下了淚,“明兒,曜兒說你變了,娘覺得可真不假。”
“娘,”譚隐曜在一旁道,“我早說了,阿姐現在可厲害了!咱家可就指望她了呢!”
“你個大小夥子要靠你阿姐!還好意思!”張氏瞪了他一眼。
譚景明在一旁笑眯眯地當背景板,心底直嘆道:幸好沒咋讀過書的古人好糊弄,否則要活在王公貴族,這他媽都能當鬼魂上身給燒死了。
下午未時剛過,郎中便帶着小藥童,提着藥箱來了。
王府派來的郎中手段高明,譚景明面上的傷分分鐘便不再疼了,郎中又順便瞧了瞧張氏的傷,開了些外用內服的藥。
張氏和譚隐曜認不得幾個字,譚景明是認識的,伸長了脖子在那兒看小藥童記下藥方。
中藥她不熟,但至少知道這個年代的人參堪比天價,于是便心底打起了顫兒,扯過那十來歲的藥童小聲道,“這藥錢是哪兒出啊?”
藥童瞥她一眼,“自是王爺府上出。”
譚景明道,“我知道這個,但王爺有沒有說從借我的銀子裏扣?”
藥童愣了愣,“什麽?”
“姑娘,”郎中看完診,朝她微微颔首道,“王爺正在商事廳與鄭大人商讨修建府邸一事,姑娘若不放心,不怕麻煩親自去一趟便可。”
譚景明摸了摸下巴,轉身沖進屋裏嚷嚷道,“娘!王爺那件衣服呢?”
小藥童望着她迅速離開的身影,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擡頭看了看師父,“師父這是什麽意思?”哪有因這等小事去親自問王爺的?
郎中摸了摸他的絡腮胡,“什麽意思不意思,師父哪敢有什麽意思,這自然是王爺的意思,咱們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小藥童被幾個“意思”繞得暈頭轉向,懵懵懂懂地跟着師父離開了。
譚景明出門的時候,小狐貍依舊盤在她的脖子上給她充當狐毛圍巾。
當然我們蠢萌又懶惰的系統才懶得這麽麻煩,它這麽做只有一個目的,希望這個腦回路不太一般的主人念及它的苦勞,別動不動就将它扒皮賣了。
由于王爺撐了一把腰,譚隐曜倒是不怕阿姐再被欺負了去,便銷了假又去工地上幹活了。
商事廳離王府很近,一個大院裏有幾間屋子,最大的那間正中擺了張長長的案幾,用來商讨事宜,修訂方案,兩側各有廂房和竈房,好讓商讨事宜到半夜的官員們有個落腳的住處。
譚景明到商事廳的時候,被裏頭激烈的争吵聲駭得頓住了腳步。
一個聲音是鄭桑的,另一個倒是陌生。
可譚景明認識鄭桑這些日子,他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模樣,連嗓門都沒怎麽拔高過,更妄論争吵了。
譚景明回過神,擡腳要踏進門檻,卻冷不丁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嗷嗚嗚嗚嗚嗚!”
她挪開腳步,看着腳底的這只狗尾巴,默默往旁退了兩步。
那只黃皮大狗一躍而起,張着血盆大口就朝譚景明撲咬過來。
譚景明渾身一個哆嗦,腳底抹油,慌不擇路地亂撞,聽着身後那只大土狗狂吼道,“我日啊!老子睡個午覺容易嗎!”
小狐貍吓得緊緊地盤着她脖子,抖抖索索道,“這都什麽時辰了還睡午覺!”
“是啊什麽時辰了還他媽睡午覺!人不如狗啊!”譚景明一路跑一路飙淚,要知道她小時候被一群流浪狗繞着小區追了三圈,簡直童年噩夢啊!
诶等等!
譚景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大人,”小狐貍眨了眨小豆眼,“這只狗是不是說了人話?”
“……是。”
小狐貍眼睛一亮,興奮起來,“那麽它就是……”
“妖怪啊!!”
譚景明狂吼着,更加沒命地往前跑去,直把小狐貍未盡的話落在了風裏。
可眼前一個拐角冷不丁閃出一道人影,譚景明沒剎住車,一頭撲了上去。
沉香清幽的氣味飄入鼻尖,譚景明睜眼,一只精美的繡鶴紋躍然眼前,霎時驚出一身冷汗,趕緊要退開身子。
可土妖狗的狂吠從身後傳來,譚景明的動作霎時僵在了原地,只剩冷汗從額角刷刷落下。
狗和王爺,哪個更可怕?
媽賣批,這簡直就是在問上吊和投井哪種死法更舒服啊!
謝愚看了看吓得臉色慘白的譚景明,又看了看撒開腿狂奔的大土狗,擡手彈了個扳指過去,将那大狗打翻在原地。
譚景明松一口氣,剛要退開一步矮身行禮,就聽謝愚涼涼道,“勸你一句,就你這姿色,投懷送抱多少次都是沒用的。”
譚景明想掀桌。
這個劇情走向怎麽跟爛大街的言情片子一毛一樣!
這個王爺人設怎麽跟爛大街的霸道總裁分毫不差!
于是,腦回路不太一般的譚景明決定玩一個所有純潔善良花容月貌的女主們沒玩過的。
她用了點力,摳穿了謝愚那身華貴的衣袍。
然後泰然自若地後退一步,行禮道,“王爺,草民只是看你那只仙鶴眼睛太小,想摳摳大罷了。”
小狐貍在旁邊吱吱呀呀地叫着,“大人啊!給你這個buff不是讓你摳花用的啊!”
謝愚看着衣袍上的洞,“這件十兩,也記你頭上。”
譚景明秉着不争饅頭争口氣的精神嘴硬道:“王爺,這是藝術,您不能打擊民間藝術家。”
“……”
風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帶來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尴尬。
……
幸而不多久,一個年輕男人突然跑了過來,橫插到二人中間,才适時地打斷了詭異的氣氛。
“王爺,您評評理啊!”一身寶藍衣袍的公子舉着手裏的紙,“鄭大人要這樣造府邸,那鐵定得塌啊!”
他手裏的圖紙上畫了一個房屋的輪廓,線條流暢,樣式精美,十分對悶騷王爺的胃口。
“王爺,陳公子的意思是,要将這些屋子做成方方正正的。”從後趕上的鄭桑擠開譚景明,伸手在圖紙上點點畫畫。
謝愚便皺起了眉頭。
“王爺!”姓陳的小公子急了,“屋子已經塌了一次!人住的地方安全最主要,像鄭大人一般在這些地方搞藝術萬萬不可啊!”
藝術?
謝愚默默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摳穿了眼的仙鶴,擡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鄭桑,你不要太過分。”
鄭桑:???
謝愚又将視線轉到小公子身上。
小公子面上一喜,“王爺英明,那屋子……”
“那狗是你的嗎?”
小公子一愣,轉過頭看見一只大黃狗頂着比它腦殼還大的包,正眨着一雙淚汪汪狗眼瞅他。
小公子深吸一口氣,轉回頭,氣定神閑道,“不是。”
大黃狗的眼淚嘩啦啦就飙了一地,邊哭還字字泣血地控訴着,“大人,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人家的第一次都給了你……”
譚景明捂臉:這什麽跟什麽!
鄭桑默默堵起了耳朵,妄想将自己與狗叫隔離。
小公子在大黃狗凄厲的慘叫聲中,鎮定地與謝愚對視着。
小狐貍趴在譚景明耳邊小聲道,“大人,我現在瞧這狗有些眼熟了,好像是與我同一批的系統。”
譚景明呵呵一聲,瞅了瞅形勢正好,便邁開步子剛要溜走,卻冷不丁腳底踩到了一只軟綿綿的東西。
譚景明僵硬地低下頭,情理之中地看見了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