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選好了劇本并不是馬上就進劇組，實際上事情很多，洛卿言只覺得一切都很麻煩，他有種想要撂挑子不幹的煩躁感。

這種煩躁感把他整個人都捆綁在了火坑裏。

洛卿言不知道這是怎麽出現的，但是他知道，這種煩躁感不消除的話，他很難跟人正常溝通。而真正讓他煩躁的人，正是洛斌。

這種感覺很奇妙。

洛斌這個人本來已經沒什麽存在感了，但是牛老道一出現，他就跟着上線了似的，讓洛卿言心情煩躁不堪，他有時候真想直接花錢找人把這兩個人一起做了算了，可是他又沒有這麽大的“勇氣”。

所以，他更煩惱了。

人在明知道自己不會也不能做一件事的時候，大都放棄了也就算了，可是如果不這麽做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時候，那就不是一般的委屈了。因為委屈，所以才煩躁。

洛卿言嘆了口氣，決定不去想洛斌跟牛老道，而是先跟自己的導師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再回頭去問華奇安那老道該怎麽辦。

也不知怎麽的，洛卿言的确十分信任華奇安。

這種信任感是從心裏發散出來的感覺，就好像華奇安做的一切事情都能成功一樣——明明最初他只是打算抱個大腿的，結果，大腿變成小胳膊，還得他自己想辦法。想出了辦法，又過了幾年，大腿倒是粗壯了起來，卻已經不是大腿，而是走心了。

聯系完導師，他本打算出去走走，卻被他外公攔在了門口。

他外公這也快九十歲的人了，看着硬朗，但是畢竟上了年紀，皺紋爬滿了全身，稀稀疏疏的頭發以及點點的老年斑都讓他有種風燭殘年的姿态。

洛卿言忙上前去把他扶到一旁的輪椅上。

“小言啊，推我出去走走，我去看看你學校。”賀大刀對外孫擺了擺手，說。

洛卿言點點頭，笑道：“好嘞。”

推着外公往青大校園走去，一路上許多學生，青春的氣息在他們身上蕩漾着，當風吹拂他們的皮膚的時候，似乎也将那種青春活力帶到了賀大刀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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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賀大刀笑呵呵地看着來來往往的年輕人，他們抱着書本在路上快步行走，他可以猜測也許這個人是要去自習的，也許那個人是要去與戀人見面，又也許再過去的人是要去尋找朋友……這樣多的年輕人，這樣多的青春，與他的青春年華完全不同。

他的青春，又是怎樣的？

賀大刀嘆了口氣，手拍到了推着他輪椅的洛卿言的手上。

“姥爺？”洛卿言俯下-身，跟賀大刀說話。

賀大刀的手擡起來拍了拍他的臉蛋兒——老人的手，骨節變形，皮膚與肌肉也不甚契合，手掌心粗粝不堪，拍在臉上，帶來的卻是一種安心之感。老人說：“真好……真好。”

他也沒說什麽真好，可是洛卿言偏偏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青園湖。這是一個人工湖，與隔壁的京大裏面的未央湖是通着的，有時候這邊的理工男生還真能收到對面順水過來的“紅葉題詩”，不過大都無疾而終。

洛卿言把老爺子推到湖邊，又小心地給他蓋上塞在輪椅背上的小毯子，這才在老爺子身邊站定，一雙手輕輕地給老爺子揉捏胳膊，讓他的經絡舒展一些。

賀大刀欣慰地看着洛卿言，眼裏有說不清的快樂，最後，化作了一聲嘆息，道：“小言啊，我有個事兒，得告訴你。”

洛卿言擡起頭看着他。

賀大刀說道：“我當年也不是真的就那麽厲害……”

洛卿言驚訝地看着他。

老爺子嘆了口氣，眼睛看進了洛卿言的眼睛裏，繼續說道：“這有點兒神奇百怪的，但是你知道了也比不知道要好些。”

洛卿言對着他外公點了點頭。

賀大刀開始正是講述他的故事了：“我在剛剛得到消息，說家裏出事了的時候，真的是吓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我那時候小啊……吓哭了，哭得沒法沒法的，就跑到娘娘廟裏躲着不見人……第二天，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眼前就有一本書，我翻開書，上面什麽看起什麽都沒有，可是我的手碰到書的時候瞬間就知道那是什麽了……我摸着那本書，就好像碰到了良師益友……我也不管了，真以為那是好事兒，按着書裏寫的，拿着刀就沖出去亂砍，每砍一次，我都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厲害了……”

“那不就是……武功秘籍？”洛卿言笑了起來。可是他臉上維持微笑，心裏卻直打突兒——他外公拿到的是一本書，到他手裏就變成了一塊電子面板……是不是，這就是同一種東西？

洛卿言懷疑這是同一個東西，但是……又很擔心它是同一個。

這種擔憂看似不知從何而來，可實際上，如果它們是一樣物品的話……那麽到底是誰在操縱？

一想到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可能都是別人操縱的，洛卿言就覺得渾身發冷。

不管是牛鬼蛇神還是妖魔鬼怪，他總該知道……到底是哪一個吧？

然而，他還沒想明白呢，他姥爺又開口說道：“不過……在我結婚之後，那本書就不見了，我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像是在懷念什麽，又像是如釋重負，“這就好……這就好啊……”

洛卿言被這句話弄得莫名其妙，他看向他姥爺，不理解其中的含義。

賀大刀卻說：“就因為那本書，我什麽都以為自己能行，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似的，忘了自己是誰了……這可怎麽得了啊，怎麽得了！”

他看起來悲傷不已。

“我要是真的無所不能，怎麽會被那麽點兒事兒就打倒了？一直一直爬不起來，就算身子站直了，心裏也仍舊在地上扔着，起不來……”賀大刀說着，眼裏泛起了水氣，他的手揉了揉蹲下來的洛卿言的頭頂，力氣不算大，突兀的骨節卻明顯讓洛卿言感受到了痛苦，“小言啊，記得，別人給的永遠是別人給的，只有你自己抓到手的，才是你的，別人誰也拿不走。”

此時此刻，洛卿言幾乎可以确定了，他姥爺的那本書就是他的那個藍綠色面板。瞧着……似乎是他姥爺一結婚，那本書就消失了……而他得到面板的時候……是死去的時候？

所以，這東西挑人莫非還是看血統的？

或者……是挑誰最慘？

洛卿言把腦子裏那不靠譜的事情全都甩出去，認真地寬慰起他姥爺來了。他絕對不能讓他姥爺知道，他自己有那個詭異的東西，所以，他只好隐瞞下去……最好一直瞞下去。

回到家，他得到華奇安的消息，說那趙芬果然是洛斌新找的姘頭。

洛斌在海城仍舊是風流快活，雖然他被坑了兩次，可第三次還是東山再起，雖然沒有了山城的特殊礦業加成，可他在海城又找到了新領域，仍舊是做貿易這一塊，還是對縫，這邊少了什麽他那邊去收購——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洛斌頭兩年在海城還真是混出了名堂，現在也自己辦了公司，一人做大，于是就出了趙芬這種事。

趙芬長得不好，勝在人溫柔，洛斌在她的溫柔鄉裏那是出不去了，現在幾乎也不怎麽跟孫怡妮一起住，反而更多時間去找趙芬。

孫怡妮因着洛卿寶算是跟洛斌接了婚，可是這婚後的日子過得沒滋沒味的，她也沒事兒總是哭，最後鬧得只知道打麻将，別的一概撒手不管，倒是洛斌的媽，那羅秀萍老太太，在家裏稱了老大。

至于洛卿寶，因為之前被洛卿言下過面子，在學校成績就一落千丈，哪兒都沒能考上，最後還是花錢念了三本，現在還在上學，仍舊是在學校裏稱王稱霸，說是去年還看上了個姑娘，人家姑娘不從，還差點給人毀了容。

華奇安這麽快，幾乎就把洛斌一家在海城做了什麽，都接觸過什麽人，弄得一清二楚。

而那個牛老道，華奇安得到的消息卻是，這老家夥是四九年之後，一直在街上流浪，被撿到道觀裏去的。

後來破四-舊，又破封建迷信，這道館裏的人幾乎都走了，就他一個老人，顫顫巍巍，說自己當年打過島國，是好人，也不迷信，就在這裏找個地方住，免得流落街頭。當時的管事人看他可憐同意了，于是……等困難一過去，他就理所當然地成了這道觀的一把手。

但是現在看來，這牛老道根本就不是打過島國人的，而是被打的島國人。

華奇安再深挖也沒挖出來什麽，只是說牛老道在海城的周邊小村鎮還收獲了不少信徒，傳說他也挺神奇的，沒事兒還能找個人幫忙熬煮一些草藥到處分發，倒像是個大好人一樣。

也是因為這個，不少人會樂意幫他辦事，這也讓他接觸洛斌的時候多了些技巧。

華奇安說了這些事情，洛卿言在京城這邊拿着電話聽着，手裏的筆一個勁兒地轉個不停。

“所以，事情基本上就是這樣。”華奇安在電話那頭嘆氣。

“所以基本上确定是我姥爺的仇人了。”洛卿言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錯覺，“這回捋順了，什麽事兒都清楚了。”

“這不叫清楚。”華奇安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