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求你

謝蜩鳴第二天下樓的時候傅季秋已經走了,單元樓前空蕩蕩的,就像他從未出現過。

雖然好奇傅季秋是找了地方休息還是硬撐着開車回去?但他自然不可能去問,畢竟他們之間早已不再是适合相互關心的關系。

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津津現在的幼兒園既然已經歸于傅家,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謝蜩鳴自然不可能再把津津送過去。

他還得找一所新的幼兒園。

只是煙雲鎮太小,幼兒園也少,能符合離他家和工作地點都近,學校質量又好的幼兒園更少,因此一連幾天也沒找到合适的學校。

謝蜩鳴一共只請了兩天的假,很快假期就用完了,謝蜩鳴只能每天先帶着津津去學校。

然後趁放學的時候再和他一起去看幼兒園。

這天放學,謝蜩鳴牽着謝津津的手去看了一所私立幼兒園。

從裏面出來的時候謝蜩鳴問他,“津津,你喜歡這裏嗎?”

“喜歡。”謝蜩鳴立刻答道,“這裏的教室好漂亮啊。”

“喜歡就好。”謝蜩鳴聞言回道。

這裏是煙雲鎮最好的私立幼兒園,雖然和他學校不在一個方向,但離他們家近,因此接送也不算麻煩。

只是這裏學費也貴,而謝蜩鳴的工資并不高,因此謝蜩鳴直到最後才考慮這所幼兒園。

雖然有些超出承受範圍,但目前看來,也只有這一所最為合适。

“那下周就來這裏上學吧。”謝蜩鳴和他商量道。

Advertisement

謝蜩鳴本以為謝津津會很開心,然而沒想到他卻突然沉默了下去。

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問道:“爸爸,我不能回以前的幼兒園了嗎?”

“不能回去了。”謝蜩鳴回道。

“好吧。”謝津津有些沮喪地說道,“可是我好舍不得張老師和桃子。”

謝蜩鳴知道張老師是他最喜歡的老師,桃子是他最喜歡的小朋友。

哪怕是小朋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分別也确實不會好受,但他也沒有辦法。

他不能保證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在這裏你會遇到新老師和新的小朋友的,等你生日的時候可以請他們來家裏玩。”謝蜩鳴只能努力安慰道。

“真的嗎?”小孩兒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就重新開心了起來,“爸爸,我還有多久過生日?”

“還有好幾個月呢?”

“好幾個月是多久?”

“好幾個月是……”

謝蜩鳴說着突然停下了腳步,擡頭向不遠處看去,然後就見自己家門口站着一個老人。

老人看起來有七八十歲的樣子,頭發白了一半,穿着一身低調的唐裝,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那裏,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他的背依舊挺得筆直,身上散發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有一瞬間,謝蜩鳴仿佛看見了年老時的傅季秋。

因此不用介紹,他也立刻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謝蜩鳴還以為上次的事已經了結,沒想到傅老先生竟會親自過來。

一時間心裏紛亂至極,下意識将謝津津擋在身後,向四周看去。

不遠車停了一輛他叫不出名字的黑色轎車,裏面的駕駛座上隐約坐着一個司機。

傅建成似乎看出了他的驚慌,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走了過來,在他面前站定。

然後開口說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是來帶他走的。”

他的話并沒有讓謝蜩鳴感到有多安心,只是握緊了謝津津的手,依舊警惕地望着他。

“之前的事抱歉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私自将孩子帶走。”

傅建成說着,低頭看了一眼躲在謝蜩鳴身後的謝津津,眼中的神色複雜了起來,多了幾分慈愛之意。

“你将這孩子養得很好,他很像小時候的……”

“傅老先生。”謝蜩鳴聽到這兒連忙打斷了他的話,“您到底有什麽事?煩請直說。”

傅建成也意識到自己差點失言,因此對于謝蜩鳴的截話并沒有生氣,而是又看了謝津津一眼。

“他叫津津是吧?”傅建成問道。

“是。”雖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謝蜩鳴還是如實答道。

“很好聽的名字。”傅建成說着嘆了口氣,擡起手來似乎想碰碰他。

然而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把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和季秋三年前的事很荒唐,為了離開他你甚至不惜假死。”傅建成說着擡眸望向他。

略顯渾濁的眸子似乎依舊能将他整個人看清。

“我也知道你已經放下了,但那個傻小子卻始終放不下,這三年來他為了你做了不少的傻事,将自己差不多毀盡。”

“您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謝蜩鳴不冷不熱地問道。

“不是。”傅建成搖了搖頭,眼中突然迸出一抹巨大的哀戚,雖然努力克制,但聲音還是不夠控制地微顫起來,“我來是想告訴你,季秋上次送你回來的時候在路上出了車禍,他小時候從閣樓上摔下來過,頭上有舊傷,這次又傷到了那一處。”

傅建成說着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他情況很不好,所以我想請你去見見他,就一面,行嗎?”

謝蜩鳴拿出鑰匙打開門回到了家。

他給津津打開了電視,然後像往常一樣洗手做飯。

他們家人少,因此飯菜一向簡單,不一會兒就好了。

他把飯菜端到餐廳後便叫津津洗手吃飯。

津津很快洗好手在餐桌上坐下,然後問道:“爸爸,筷子呢?”

謝蜩鳴這才回過神來一般站起身來,重新去廚房拿了筷子。

津津接過筷子,夾起一塊雞蛋吃了起來,然而剛吃進嘴裏就皺着眉頭吐了出來。

“怎麽了?”謝蜩鳴見狀連忙問道。

然後就聽他說道:“爸爸,好鹹。”

“鹹嗎?”謝蜩鳴聞言嘗了一口,确實鹹得厲害,可是無論他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剛才到底放了多少鹽。

“別吃這個了,吃點豆腐。”謝蜩鳴說着給他夾了一塊豆腐。

這次謝津津倒是順順利利地咽了下去,謝蜩鳴剛想松一口氣,就聽他問道:“爸爸,你是不是沒放鹽?”

謝蜩鳴聞言也夾了一口豆腐,确實很淡。

“爸爸,你到底怎麽了?今天晚上好奇怪。”謝蜩鳴問道。

謝蜩鳴搖了搖頭放下筷子,他想努力擠出一個笑來安慰謝津津,然而無論他怎麽努力也擠不出來。

因此只能蒼白地安慰道:“沒事,我只是……沒事。”

謝蜩鳴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而是拿出手機給謝津津點了一份雞湯,自己則把晚上做的那兩道菜端到面前吃了起來。

一道鹹一道淡,吃起來味道反而中和了起來。

不知為何,只是吃着吃着,腦海裏又浮現出了傅老先生的話。

“他已經昏迷了三天,醫生說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醫生說可以讓親朋好友或者愛人在他旁邊說說話,或許會增加醒過來的概率。”

“所以我想請你去看看他。”

“他真得很喜歡你。”

“……”

謝蜩鳴又想起了那晚傅季秋站在樓下向上望的情景。

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湧起一陣酸澀之意。

“爸爸,你怎麽了?”謝蜩鳴突然聽見了謝津津的聲音。

他擡起頭來,然後就見謝津津正擔心地望着自己。

“沒什麽。”謝蜩鳴說道,連忙整理起自己的情緒。

“津津。”過了一會兒,謝蜩鳴終于下定決心一般說道,“明天我們一起出一趟遠門吧。”

“好啊!”謝津津對于謝蜩鳴的決定永遠支持,因此立刻問道,“我們去哪裏呀?”

“去一趟……A市。”

謝蜩鳴上了電梯,按照傅老先生給的地址來到了二十三樓。

這一層都是vip病房,傅季秋就住在最裏面的那一間。

謝蜩鳴走到傅季秋所在的病房,看着眼前的病房門,猶豫許久才終于伸手推開了大門。

病房很大,正中間的病床上躺着一個人。

謝蜩鳴走了過去。

傅季秋穿着病號服躺在病床上,他似乎瘦了很多,病號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正沉沉地睡着,頭上包裹着厚厚的紗布,身上插着長長短短的儀器,面色蒼白如紙。

謝蜩鳴在他病床旁愣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一般在他旁邊坐下。

看着他了無生氣的樣子,謝蜩鳴突然笑了一下,“原來你也會遭報應。”

“我不是告訴過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再開車嗎?”

“為什麽非要逞強?你以為你變成這樣我會心疼?”

“不會,我早就不會為你傷心了。”

“今天過來也不過是看在津津的面子上,你畢竟是他的父親。”

“雖然我也沒打算讓津津認你,但也說不定,萬一你七老八十的時候我心軟了,或許會讓津津給你養老送終,但你現在走了的話,津津肯定這輩子都不會認你。”

“所以,你醒醒。”

“傅季秋,你醒醒。”

“就當我……求你了。”

謝蜩鳴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和他說了多久的話,只記得外面的天色明明滅滅,似乎很多天過去了。

謝蜩鳴一直沒走,醒了和他說說話,困了就這麽睡在他旁邊。

這天謝蜩鳴醒來已經是傍晚,夕陽落在室內,屋子裏有些暗。

傅季秋不知多久沒有喝過水,嘴唇很幹,謝蜩鳴起身開了燈,準備拿棉簽沾點水給他潤一潤。

然而剛端了杯水在他旁邊坐下,卻見一直躺在病床上沉睡着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望着他。

謝蜩鳴就這麽僵在了原地,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磕磕絆絆地說道:“你醒了……”

病床上的人沒有說話,眼中帶着幾分茫然,有些艱難地出聲打斷了他,“你是?”

傅季秋望着他的眼神很陌生,似乎真得不認識他了。

謝蜩鳴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差點落到了地上。

“你不記得我了?”謝蜩鳴張了張嘴,緩緩問道。

傅季秋聞言又看了看他,還是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謝蜩鳴只覺得空了一瞬,好像有風從他身體裏穿了過去,他站在病床前愣了許久,有些恍神。

時間仿佛就此停了下來,好像只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去了許多年。

這樣也好,謝蜩鳴回過神時安慰自己道。

傅季秋終于醒了,他可以忘掉那些過往,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哪怕未來的人生裏不再有他,這是好事,他們本就不該再有交集了。

然而下一秒卻見傅季秋沖他笑了一下,接着緩緩說道:“但我應該認識你。”

“你是我的……愛人嗎?”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