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聶雲的過去式
奇影幫的事,他們是不得不插手了,緣由當然不是因為他們的幫務。
聶雲也是講江湖道義之人,當初的确答應過将東海之鱗交與影無笛。影無笛之前有向他追讨過東海之鱗,言辭中多少透露急迫的心情,只不過聶雲每次面對他,口氣皆是輕佻,他便以為失竊一事不足為信,只道:“聶門主若有不便,他日我再來拜訪。”,幾次三番,他居然還是沒有相信東海之鱗已不在聶雲手裏,弄得聶雲也有些莫名其妙。
即便如此,東海之鱗失竊亦是事實,交不出東西,那便算是失信于人,無論如何都要給到他一個交代,或者做個補償。
至于其他……好歹重山門是天下第一幫派,此番從他聶門主手裏劫人,若輕易罷休,豈不是侮辱這天下第一幫派之名?
聶雲敘述了前因後果,也讓裴洛蝶了解了事情經過。
“這次奇影幫的變故,只怕多少也和東海之鱗有關。”聶雲沉下臉推測道,随即看向裴洛蝶,回以抱歉的容色:“連累丫頭你被人綁走,是我的不是。”
道歉,裴洛蝶算是心領了,反正現在她們已經回到了陳家堡,再怪他,也沒有意義。她并沒有口頭上承他的情,轉而道:“那東海之鱗到底有什麽厲害之處,人人都想得到它?”
“傳說是藥引,其他的,我也不甚了解。”聶雲答道。
好吧……
“那,我還有個問題,重山門到底是幹嘛的?我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來所謂天下第一幫派的感覺?”裴洛蝶撇開疑慮,搓着手問。
聶雲眼眸微閃,挑了挑眉,“哎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它就成天下第一幫派了。”
皇室需要一股力量去牽制江湖這些散亂的勢力以達到安定朝野的目的,這其中的利害,對這個姑娘而言,沒有告訴她的必要。
“……”她還是歇菜吧。
蕭隽書一言不發,目光卻未曾從裴洛蝶身上移開,見她不停摩擦着手,猜想她大抵又是覺得身子冷,免不得擔憂起來。只是現在也不能伸手給她取暖。
先前的姜湯因為談話的關系,估摸着也冷透了,而且剛才……他沉吟了一會兒,道:“師傅,我再去弄碗姜湯來。”
裴洛蝶朝他眨眨眼,甜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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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暈飄上,只是他也不好多看,即便想要和她多處些時間,多說些話,這頭還有個外人在,到底不能表現地太過親昵。
他端着盤子,轉身便出了屋。
裴洛蝶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笑容漸漸斂起,心中落下了一份寂寥,仿佛他就此走出她的世界,不再回頭。
聶雲抄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尚未入口,卻先正色道:“書兒辦事向來面面俱到,他一定會派人再去查‘姑姑’的身份,這點你可以放心。”
聽到他的話,裴洛蝶緩過了神,有些意外,但更有些局促不安。事實上她并沒有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此時此刻她的心神,全然都給了蕭隽書。
一念閃過。
她望着聶雲,語帶頹喪:“有件事。”她停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喜歡他,可我也許随時會死,只要我在他身邊一天,我就不會忍耐自己的感情,這樣對他是不是不公平的?”
聶雲愕然。
——人就是要活的開心,因為說不定我随時就會死。
回憶已是滿目瘡痍,然而記憶中的場景又慢慢與現實重合,在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幕選擇了暫停。
她們,真的很像。
“啊,抱歉,我胡言亂語了。”裴洛蝶抓抓頭發,讪讪笑道。
她覺得自己真的挺傻,想想他又怎麽會明白自己心裏的難處,不是想愛不敢愛,而是明知有情,卻怕情到深處落得無疾而終的下場。
“不如把你們的婚事和芊芊的一起辦了吧。”聶雲從回憶中脫身,眼裏噙着淡淡的笑意。
“……啊?”裴洛蝶無措地回道“怎麽突然提到這個。”
“人生在世,能遇上傾心之人,已是不易,既然彼此都動了心,何必要在乎那些不确定的事?況且,你選擇隐忍或者離開難道就對他公平了嗎?”聶雲別過頭,将目光落于天際,低喃道:“等這些事過去吧……”
只要一切塵埃落定,無論她是否和夢然一樣,都不會再有後顧之憂。
裴洛蝶雖然沒有聽清他的低語,但卻為他的一番話而感到茅塞頓開。
什麽時候自己也開始走小言女主路線了,為了這種事庸人自擾。她拍拍腦袋,暗罵自己白癡。人要活在當下,未來的事未來再說,而且感情的事又怎麽能讓她一人來決定!
她不好意思地朝他彎彎嘴角。“大叔,你說話還挺有一套的。”
聶雲轉頭,露出淡淡的笑,也不接着剛才的話題,道:“你說說,你喜歡我那徒弟什麽?笨地連姑娘的手都不敢牽。”
“那是他的溫柔。”裴洛蝶不假思索道。“其實幹嘛要找個理由去解釋喜歡這種感覺呢,反正我已經意識到什麽樣的他都能讓我感到歡喜,并且萌生了一種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沖動,那就足夠了。”
“丫頭,你比我那徒弟通透多了,就是爬上他的床這點不大可取,到底你是個姑娘家,要知廉恥。” 聶雲眉眼一挑,語氣帶了幾分勸誡的意味
“我沒有啊……”她只是坐在床邊而已嗎……說起這事,裴洛蝶心裏有點委屈,但事實放在眼前,她解釋再多,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狡辯。她沉澱了一下心情,扯開話題,道:“不說這個了,我想知道,你到底和我師傅有什麽瓜葛,還有那林子的墓……夢然,是你的妻子吧?”
聶雲身子一震,好像被什麽觸到了似得,表情變得黯然。
“大叔?”疑問本就在裴洛蝶心中已積聚了不少,而這些問號的源頭,統統指向了她眼前這個男人。其實她真的不想參合他們的陳年舊事恩怨情仇,她只是不幸,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好像攪進了這個局裏。見他神态如此,裴洛蝶覺得自己抓到了重點,狐疑又期待地看着他。
這時,蕭隽書也端着姜湯回來了。他進門便看到聶雲的神情不自然,卻未出言先詢問,只将姜湯端到裴洛蝶面前,低聲道:“先喝了吧。”
裴洛蝶點點頭,順手接了過來,用舌頭先試了試湯的溫度,然後一飲而盡,眼睛卻一直鎖定在聶雲的身上。
蕭隽書見碗已見底,便舒展了表情坐到她身旁,對聶雲開口道:“師傅,有話但說無妨。”
聶雲抿唇。他的徒弟有時候就是太會察言觀色了。
要他陳述過去,便是和自揭傷疤無異,縱然是他,也做不到如此坦然。然而現在發生的事确與他的過去多少有着聯系,他又如何能三緘其口?
他苦笑了一下,無奈地回道:“正如你看到的,夢然的本名是薛夢然,是我的夫人,而你的師傅,曾經是我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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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
空氣中彌漫着嫩葉的馨香,樹枝随着微風輕擺搖曳,雨珠劃過葉片緩緩滴落,最終與泥土融合,歸于大地。
這一年的春天,好似和往年沒什麽不同,
他穿着褐色褚衣站在碑前,靜靜看着眼前的孤墳
“夢然。我又來看你了。”
時間在墓碑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那隽秀的字終究敵不過歲月的洗禮,在飽經風霜之後,漸漸模糊了形狀。
當年他親手将她葬于此處,親手在碑上刻上她的名字。
原來一轉眼,已經過了十幾年。
“夢然,再過幾日,少庭和芊芊就該辦喜事了。”他說。
“還有,書兒也遇上了喜歡的人。”他微笑,一手拂過濕冷的墓碑。“那個女子,很像你。一樣的活潑,一樣的直白。”
語畢,他收起笑容。
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可始終會有些怕,怕書兒最後會和我一樣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因為那個女子,是盈兒的徒弟……”
提起那個人,往事便不受控地浮現在前,歷歷在目。
他常想,如果當時只娶了夢然一人,會不會就不是這樣的結局……?答案是肯定的,因為那樣的話,他就不會遇上他所愛的薛夢然。
“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想……許是因為聽到了盈兒的消息吧。”他輕聲道。
他恨過那個叫盈兒的女子,恨她将他的摯愛生生奪去,卻在知道真相之後對她再難懷恨意,因為是盈兒将另一個夢然帶到了他的身邊,讓他真正明白了情愛為何物。
他不會忘記,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即使一切看起來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她的話語,她的表情,一舉一動依然盡數印在了他的腦海裏,揮散不去。
——你別碰我,我不是你妻子。
——聶雲,盈兒有了身孕,你多去看看她,別把時間耗在我身上。
——或者你可以教我武功?
——聶雲,我發現我好像對你有點感覺了。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接受我的男人擁有兩個女人,即使我對你有情。
回憶終了。
“盈兒她……”他蹲身下來,用手擦拭着墓碑上的水漬。“該是要尋我做個了斷吧。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求她,讓她把我送到你身邊去。”
聶雲摩挲着碑上的字,目光沉靜。
“夢然,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