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更新
很多人都看到了沈恪上了顧氏當家人的賓利車, 而顧晟卻是在上了自己的車之後,才聽到司機提起這件事的。
司機本來還以為他要上顧老太太的車,結果顧老太太的車竟然只接了沈恪就走了, 司機和顧晟時間久了, 說話也比較随意,說了一句:“剛才看到顧董接了一個男生上車,我還以為你也一起去呢。”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 顧晟道:“祖母來了?”頓了一下,又問, “誰上了她的車?”
“看着是個跟你年紀差不多的男生, 穿着你們學校的校服,應該是你的同學吧?”
顧晟立刻點開校園論壇, 果然在論壇上看到有人八卦道:“喲,顧家下手可真夠快的,今晚放學我看到沈恪上了顧家的車。”
有人回了一句:“我有點看不懂這局勢了,陳青荨和顧大少退婚之後現在是和沈恪在一起了?然後顧大少不在乎綠帽子, 要挖沈恪到顧家?”
“嗨,利益當頭,綠帽子這種事也就無所謂了吧。”
顧晟将學校論壇關閉, 原來祖母特意過來接的人是沈恪,而且還沒有通知他。
想到昨天晚上那份關于對沈恪的調查資料擺在顧老太太的書房桌面上, 顧晟就忍不住往後靠坐在了沙發上。
沈恪竟然真的是當年那個孽種!
他揉了揉眉心,就算是又怎樣,祖母她最讨厭私生子!
開車的司機見顧晟閉目養神的模樣,也沒再多說,一路平穩将他送回顧家大宅。
進了顧家大宅, 沒看到顧老太太,倒是見到了坐在沙發上等着他的母親顧大夫人。
顧大夫人姿态優雅的喝着紅茶,茶幾邊放着幾塊小餅幹,她怕胖,一塊小餅幹要吃分好幾口才吃進去。
顧晟知道她這是特意在等他,平常在家裏他可從來沒見她特意在放學時等他,她一般等的人都是他的弟弟——她最愛的小兒子。
也許是因為他從小養在顧老太太身邊,顧大夫人和他一直不親,從顧晟有記憶以來,自己的母親對自己一直都是冷着臉,很少有笑的樣子,他以為她只是不喜歡孩子,等将來他長大了,懂事了之後她就會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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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後來他的弟弟出生了,他看到她對弟弟的寵愛才知道,他的母親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顧晟一直跟自己說不要對她有期待,有期待會讓他受傷。在這個家裏,只有祖母是對他好的,把他當成親人來看待。
其他人都不過是把他當成一個利益相關的人罷了,包括他的母親。
顧大夫人在自己丈夫去世之前還要伏低做小伺候丈夫,等丈夫去世了,家裏只有一個顧老太太壓着她,但顧老太太日理萬機根本沒空管顧大夫人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每個月給她一點錢打發她,顧大夫人也樂得過上招呼塑料閨蜜打麻将做美容的悠閑生活。
能讓她纡尊降貴的在這裏等着顧晟一般只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擺在她心裏最重要的小兒子有什麽事需要顧晟出面求顧老太太了,第二件事就是他們大房在顧老太太那裏的利益受到變動了。
顧大夫人見到顧晟也沒什麽太多熱絡,坐在那裏慢悠悠喝完了茶才說了句:“你怎麽才回來?”
“你有什麽事?”顧晟也懶得和她繞圈子。
“我怎麽收到消息,老太太今天見了那個小崽子!”
顧晟将書包扔到沙發上,挑一個離她最遠的位置,“嗯”了一聲。
顧大夫人道:“我聽說那個小崽子似乎有點能力,在外面開公司掙到點小錢,這才入了老太太的眼。”
對于沈恪,她不屑稱呼他的大名,一直叫他那個小崽子,在她口中沈恪掙了幾個億也不過是小錢。
顧晟帶着幾分嘲諷的扯了扯嘴角,幾個億是一點小錢?這個女人嫁進顧家這些年過得太順風順水所以忘了自己當初也不過是個月入幾千塊的售貨員了吧?
顧大夫人見顧晟不接話,氣道:“他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他若是真的被老太太給認回顧家來,是對你的威脅!”
“威脅?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還是一個身負原罪的私生子。”顧晟淡淡的,盡管他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提起這段往事仍舊是帶着幾分恨意的。
“他的親媽殺了父親、殺了祖母的大兒子,有這件事在,沈恪就永遠不可能被顧家承認,當年他五歲的時候親媽進監獄被判了死刑,我們顧家當時沒有領他回來,任他被孤兒院領走,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顧大夫人道:“可是如今的他是有能力的,我聽說是個少年天才,他那個公司市值幾個億了,你和他同歲,你們還上了同一所學校,他能在上學之餘做出這番成績,你能嗎?此刻的他對顧家是有用的,你父親也死了十多年了,老太太年紀大了,難保不會有別的想法。”
顧大夫人那句質問讓顧晟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沈恪能在上學至于創業掙下幾個億的成績,他顧晟可以嗎?這也是他藏在心裏不敢去想的事,此時卻被自己母親掀開傷疤。
沒錯,他也在恐懼。
顧家也在轉型,想從老牌房地産公司開辟出新的方向,否則也不會去和陳家聯姻搞合作,正是因為如此重視的投資,才讓他和陳青荨訂婚。
而如今一個沈恪,他聰明有天賦還有能力,甚至已經交出了一份漂亮的成績單,那天在領獎臺上,他贏得的那些掌聲和榮耀已經證明了他的價值。光是這些就已經夠讓任何一個家族考慮是否要接納他,更別提那個沈恪的背後還有一個傳奇人物郎永華!
顧家想轉型新的領域若是有郎永華的人際資源,再加上沈恪的能力,這比和陳氏聯姻都更加如虎添翼!
這怎麽不讓人心動?
所以顧大夫人的一番質問讓顧晟說不出話,他沒法說出自己比不上沈恪這種話,在顧晟的成長之中還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比別人差,他一直是最優秀的存在。
顧晟從沙發上站起身,只留下一句:“我會解決他的。”就邁着長腿上樓了。
被留下的顧大夫人跺了跺腳,她也只是幹着急,丈夫死了,她又不受顧老太太待見,在顧氏集團裏也沒有什麽地位,每年只負責分紅拿錢去購物和打麻将,其他的事她都管不着,就算是想管也沒有能力。
看到顧晟不打招呼就離開了,她冷哼一聲,補了補口紅,也出門去打麻将了。
反正這偌大的顧家,總不會讓她連打麻将消遣的錢都沒有的!
接下來一連幾天,顧晟都沒有見到顧老太太,她老人家又出差去了,這個年紀還忙得腳不沾地,也确實很累。
她夜裏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是手邊還有幾份文件要批示,她累得靠在書房的沙發上都要睡着了。
她最近身體是不如從前了,精力和身體狀态都一日不如一日,年紀大了不服老真是不行了。
想到前幾天見到的沈恪,年輕、筆挺又傲氣十足,她年輕時也那麽傲氣。
有能力的人總是骨子裏傲氣的,因為他有那個資本。
其實他們見面的時間特別短,甚至沒有太多的交流,沈恪由始至終都沒有說太多,她當時将助理遞給她的文件袋遞給了沈恪,那裏裝着沈恪的母親和他親生父親的過往,尤其交待他親生父親是顧家大兒子這個身份。
沈恪看完之後擡頭看向了顧老太太,所以這個老婦人是他的奶奶?
他的目光中沒有見到親人的驚喜和親熱,仍舊很冷靜,她今天來帶着這一疊文件來,目的其實是不言而喻的。
如果真的想認他回去,為什麽五歲那年沒有帶他走?為什麽他十來歲在天橋底下流浪的時候沒有将他認回去?為什麽他十二歲在電腦城給人當童工□□工的時候沒把他認回去?
現在來認,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怎麽回事。
無非就是有利可圖。
他将文件袋放到賓利車純皮座椅上,算是還給顧老太太了,沒有發表一句話,甚至連問都沒有,他是在等顧老太太主動開口。
從上車時對情況的未知,到此刻推測出情況之後,立刻拿捏住角色,并且隐隐占據上風,顧氏的當家人心裏一嘆,這孩子既沉得住氣,城府又深,還那麽聰明。
她只得開口先說:“當年,我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其實她知道,不過當年事發的時候,白發人送黑發的悲痛讓她只想讓那個該死的女人償命,哪裏還會在乎一個孩子,那個女人生的私生子是個什麽東西?殺人犯的孩子而已,還想進他們顧家的大門,癡心妄想!
甚至她是刻意放棄他讓他被孤兒院領走的,但是領養夫婦虐待他的那些事,顧老太太還是第一次知道,只是看到那些曾經被虐待的傷痕照片,顧老太太才第一次後悔,也許當初就算不認這個孩子,也該給他安排一戶好人家,起碼讓他安安生生的長大。
可是當年她已經失去了最心愛的兒子,憑什麽那個殺了她兒子的女人的孩子可以幸福長大?
老太太當年恨極了。
就算時光倒流重新回到那個時候,她的選擇也許還是一樣。
老太太壓下了翻湧的情緒,“你和你父親很像,眼睛尤其像,前幾天我第一次見到你就一眼看出來你和你父親的眼睛一樣,不僅輪廓是一樣的,連眼神都那麽像,從小到大都不服輸,不服天、不由人,非要走出一條屬于你們自己的路出來。”
跟顧老太太帶着感情的回憶相比,沈恪只是平靜的陳述道:“我對他已經沒有記憶了,從我出生之後,他就很少到我母親那裏去,我小時候就聽見母親說他又找了別的新情人不要她了。”
這是他過去的真實經歷,卻讓顧老太太有些狼狽。
她記憶裏的大兒子總是很好,可是人的記憶會給死去的人蒙上一層美好的濾鏡,只回憶對方美好的地方,而忘了這人的缺點。
她似乎忘了,她大兒子的花心和濫情。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造孽啊,當年的事過去了這麽多年,可是讓她怎麽放下呢?
她看向這個長得像自己大兒子的孩子,那種基因遺傳下來的複刻讓她不由的感嘆血緣的奇妙,看到那雙眼睛總讓她想起了已經死去十多年的大兒子,讓她生出了一絲微妙的感覺,好像透過這雙眼睛,能看見她死去多年的大兒子一樣。
有那麽一瞬間讓她忘了這孩子的母親是那個殺掉她兒子的殺人犯,甚至讓她暫時忘記了仇恨。
看着眼前這個驕傲、俊秀、挺拔的沈恪,她很難想到他經歷過被養父母毒打虐待,流浪當過乞丐這些悲慘的經歷。
千言萬語彙聚成一聲嘆息,“這些年,你受苦了。”
其實這個時候她應該說點溫情的話,畢竟是她想招攬沈恪回到顧家,說一些溫情好聽的話讓雙方抱頭痛哭來個親人相認的戲碼才是皆大歡喜,以顧老太太的城府這種程度的做戲自然是沒問題。
不管她心裏多不願意,她還是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來晚了。”
那天她和沈恪很快就結束了,沈恪的家離學校很近,車停在雲頂豪宅大門口之後,他就推開車離開了。
下車之前,沈恪說:“你也不必為此道歉,我以為在那件事上我們都是受害者。”
他的聲音仍舊那麽平靜,顧老太太聽到他的話卻有一絲難過,他們确實都是受害者,她失去了兒子,而他失去了母親和父親,他們都失去了最親的親人。
但是他還失去了童年和屬于他的平靜的可以溫飽的生活。
“但我以為,我們不必抱着過去生活。”沈恪都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過去對他的影響太大了,他現在生活在陽光下,有錢有美好的未來,一切應該都朝向好的方向發展,可他似乎仍舊被過去的疼痛束縛住了。
他忽然笑了,對顧老太太也對他自己,“我們都應該向前看了。”
說完,關上車門離開了。
在顧家的書房裏,顧老太太幾乎要睡着的時候,聽見了輕微的開門聲,接着她感覺到有人在給她蓋上毯子,動作很輕柔,生怕吵醒她。
但是她已經醒了,年紀大的人覺很輕。
睜開眼睛,她看見了她最喜歡的孫子顧晟。
這幾天她總能想起沈恪那雙肖似大兒子的眼睛,進而會讓她想起很多以前和大兒子的事,快樂的、生氣的,但都是屬于他的回憶。
這會看到顧晟她卻沒有找到相似的眼睛,顧老太太支起身子,心裏想到這孩子一向是像他母親更多一些,因此長相更秀美。
顧晟還是以為是他将她吵醒,說了句:“吵醒您了?”
“沒有,我只是打個盹,一會兒還有一些文件要批複。”老太太捏捏眉心,年紀大了做這些工作越發力不從心。
她看向這個一直被她培養的孫子,說了句:“什麽時候你能來幫我分擔一些呢?”
想到顧家這些孫子輩的孩子都還小,自己的二兒子又不是經商的材料,比當年的大兒子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她把希望都寄托在孫子輩的孩子上了。
她有兩個孫子一個孫女,不,如果大房算上沈恪的話,她有三個孫子……
她忽然問顧晟,“若是我打算讓沈恪将來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