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這樣強大的幸福

顧衍之和秘書一連私奔了一個多星期也沒有回來。

這期間的前一周,我每天按捺住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冷靜地秉承着“既然你走得這樣灑脫不理我那我也不要理你好了”的原則,沒有給顧衍之撥過去一個電話。

然而這并不意味着我就聽不見他的聲音。每天早晚,顧衍之都會固定兩通電話打回顧宅。第一天的早上他将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剛剛吃完早飯正在客廳看書,興致恹恹。直至聽到管家對着電話喊了句“少爺”,我才猛地擡頭望過去。管家回頭看我一眼,笑容滿面嗯了一聲。我又立即若無其事地坐端正。同時把表情拗成冷淡不在意。很快管家拎着手提電話走過來,跟我說顧衍之要和我通話,我哦了一聲,跟管家說那你就跟他講我還沒睡醒請他就此挂了吧,然後就聽見顧衍之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過來,慢條斯理也哦了一聲:“這樣啊。”

我說:“……”

我們諸如這種不鹹不淡的手機通話維持了五天。第六天的時候我覺得我基本已經忍到了臨界點,在數着夜晚九點鐘鐘聲敲響,顧衍之的電話如期而至的時候,我在響起半聲鈴音時就接起電話:“喂你為什麽每次都要打家裏的電話,你撥我的手機不行嗎!”

他在那邊回答得不緊不慢:“只是方便查崗而已。”

我說:“……”

我握着電話,在心裏有個聲音。很想問一問他這種有規律地撥電話回來,究竟是覺得我只是他分門別類應該做的任務,還是對我的敷衍不在意。所幸我還有點冷靜,一邊忍不住這麽想的同時一邊又知道自己只是想太多,然而還是無法忍住不去想。這般如此的後果就是覺得我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雜亂理不清楚的繩子。

我躊躇了一下,小聲說:“那你現在在做什麽呢?我指在你打電話之前。”

我還是沒有忍住。我還是想問他這種問題。更甚者,我其實想跟他時時刻刻通着電話,知道他在做什麽,和什麽人在一起。即使沒有他的聲音,至少我還可以聽到他的呼吸。當然這終究是不可能。甚至簡直強詞奪理。我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只是終于發現我若無其事忍住的這六天,在這一刻功虧一篑,并且噴薄而出,來勢兇猛。

他說:“随手拿鉛筆畫了點東西。”

“那畫的什麽?”

他沉吟片刻,再開口時仿佛有點興致的語氣:“一顆挺好玩的球。”

我知道顧衍之的素描很有一套。雖然畫得很少,卻每每傳神。一邊想象着他手握鉛筆,半挽起袖口繪圖的樣子,無論怎麽想都好看得本身就是一幅畫一般。頓時有些嫉妒在緩緩醞釀升騰,話已經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我真讨厭那只筆啊。”

顧衍之尾音上揚地“嗯”了一聲,終于反應過來我剛才說了些什麽,臉在頃刻之間燒到通紅,手忙腳亂地掩飾:“什,什麽都沒有!我沒有別的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好不好!你不準笑!喂,你還笑!你不準笑!”

我看到不遠處鏡子裏映出我此刻幾欲跳腳的惱怒模樣,那邊的笑聲終于略略止住。我聽到顧衍之的聲音,清晰低沉,帶有遠勝過方才的溫柔語氣:“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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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從跳腳中安靜下來。聽到自己在這邊的呼吸。看到鏡子裏的人臉頰癟起,托起腮幫,有點怨念的模樣。片刻後,我低聲否認:“我才沒有想你呢。”

可我接下來幾天的行為裏分明透着反話。我把顧衍之那句三聲電話響的承諾記了起來,不停對自己催眠,既然顧衍之他說他想我,既然他已經給了我這承諾,我總沒有放棄不用的道理。這樣一直催眠兩天,終于把自己催眠完畢,我在一天上午的時候往A城打了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果然我聽到顧衍之的聲音:“绾绾。”

我鎮定地啊了一聲。按照剛才所計劃的那樣,問得有幾分随意:“你在做些什麽?忙不忙?”

他說:“不是很忙。”

我疑似聽到那邊有人劇烈咳嗽的聲音。在一剎那裏終于反應過來今天應當是周一。按照慣例,早上九點的顧衍之應該坐在會議室裏才對。我啊了一聲:“你在開會?”

顧衍之回答:“沒有。”

我聽到那邊隐約有什麽東西咕咚倒地的聲音。停了停:“你真的沒有開會嗎?”

他篤定不過的語氣:“沒有。”

我終于放了心,有些理直氣壯地:“那就好。那什麽,我打電話也沒有別的事,就是,就是查崗嘛。你既然能查崗我,我總也可以查崗你的對不對?現在既然你已經三聲之內接起來了,那就應該沒什麽問題了。我先挂了啊。”

随即被那邊叫住,顧衍之的聲音裏帶着一點笑意,我可以想象到,此刻的他如往日那般眉眼輕緩,有點笑容的模樣:“你都沒有最後一句留言的?”

我咬了一下嘴巴。躊躇了一會兒。那邊等得耐心無聲息。不知過了多久,我提起一口氣,閉上眼快速講了一句“我想你”,匆匆挂斷電話。

我終于意識到有些事情是根本無法捂住的。就像是指縫中滑過的水,就像是喉嚨裏壓抑的咳嗽,以及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的想念。我坐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剛才顧衍之講話的語氣,還有他臉龐上可能出現的好看笑意。越想越覺得坐不住。跳下床時正好管家端了一杯水走進來,笑着說:“怎麽這麽着急的樣子?”

“沒有啊。就是坐得有點累了。”我渾然無事地開口,“從這裏到A城,坐航班的話需要多久呢?”

“兩個小時左右。怎麽了?”

“就是随便問一問而已。”我又說,“那麽,顧衍之在A城也是住我們家酒店的嗎?”

管家想了想,笑着說:“應該是這樣沒錯。”

等到管家離開,我在兩分鐘內打定了主意。

我很少有過這樣想法快速,行動比想法還要果決的時候。只花了半分鐘時間就找齊了銀行卡和相關身份證件,又從衣帽間中翻出一只背包,最後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換衣服。半個小時後我小跑出卧室,下樓梯時正好碰見管家捧着一束花上樓。我及時剎住車,看着他鎮定地說:“剛才葉尋尋給我打電話,要我去她家陪她玩一會兒。晚上九點之前我回來。”

管家不疑有他,笑着只說了一句知道了。下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了出去。

我出門以後,順利得讓我覺得連老天也在照顧我。

從打車到機場,平素要一個小時的路程這次暢通無阻地只花了三十五分鐘。我一路小跑進航站樓,買了最近一班從T市飛往A市的航班。起飛在四十五分鐘以後。過安檢的時候,我在心裏計較着這一天的行程。告訴自己我只是要去A市看顧衍之一眼,看完一眼我就回來。這樣的話就沒人會知道我在這一天裏做了什麽,我回去顧宅的時間最晚也會在顧衍之打電話查崗之前。這樣想着越發樂觀。絲毫沒有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麽不妥當。

四個小時後,我到達顧氏的酒店門前。

我還沒有下計程車,只偏過頭要開車門,忽然看到遠處顧衍之走出酒店大堂。他戴着太陽眼鏡,身後跟着的幾個人皆是白衫西褲,唯獨他穿着休閑的淺色襯衫,舉手投足間漫不經心,轉過旋轉門的時候,衆星拱月一樣的醒目。

我看着他們上了車。自己也跟着扣上安全帶。轉頭對司機說:“跟着他們再走一段好了。”

我一直跟到一處灰色建築的會所前面,看到有人從前面的車子裏跨出來。始終沒有說過話的司機突然開口:“小姑娘,你讓跟的那輛車裏面有你什麽人?”

我說:“那裏面有個是我哥哥,他跟他的秘書私奔到A市來了,而且都很久沒回去過我們那邊了。有人叫我來帶他回去。您知道這個會所是什麽地方嗎?”

司機長長哦了一聲,看着我的眼神帶上一點意味深長:“那你這回這任務可就難了。這家會所可是A城最出名的銷金地,裏面煙酒美^色統統都是整個A城最拔尖的玩意兒。進去倒是挺容易,有錢就行。可是人要想從裏面出來,那可就太難喽。”

我的心在瞬間涼掉大半。

眨眼間前面車子裏的一行人已經進入會所,我快速跳下計程車,佯裝有些随意地混在另一群正要進去會所的人裏,努力壓低存在感,一路看着地面走進去。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面的裝潢與外面完全不同。富麗堂皇,極盡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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