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棠栀在空中被晃得七葷八素的,所有蹲守直播間看到這一幕的粉絲們卻一點兒也不在乎,滿屏聲讨:
[棠栀怎麽回事啊?做啥啥不行,到哪都拖後腿!]
[她好心機啊,故意裝弱,讓祗哥抱她!]
[要不是棠栀,我祗哥這任務肯定能完成。]
[就是,恨死棠栀這個拖油瓶了!好想看祗哥登頂啊!也不知道祗哥為什麽會選擇雙人任務。]
有人忽的給出了新思路:
[清醒一點啊大家,難道你們真的想看祗哥完成任務,挂上和棠栀的同心鎖嗎?]
彈幕罕見地沉默了一秒,都紛紛刷起了[不想]。
這時候總算有人反應過來了:
[祗哥自己登頂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他肯定料到棠栀這個作精不敢上,才選的雙人任務吧!]
[對對,這個解釋完全能說通了,不然祗哥怎麽會讓棠栀一起來呢!]
[我就說嘛!當時還覺得奇怪,為什麽祗哥要弄成雙人任務,原來是這個原因!]
粉絲們自我安慰了一陣,最後還是默默說出了真心話——
[可祗哥還是抱她了,檸檬.jpg。]
[我笑了,我裝的。我好酸TAT]
[想魂穿棠栀,想被祗哥抱,棠栀真的好有福氣。]
棠栀要是看得見彈幕,肯定要被這幾條氣笑。
這樣的福氣給你們要不要啊?
她雙腳軟得像面條一樣,原本是江祗摟着她,等落地後就變成了她挂在他身上,這一點也不酷不飒,簡直丢臉丢到姥姥家!
偏江祗還要火上澆油:“你到底還要抱我多久?”
棠栀忙松開他,雙腳虛虛地站着,感覺自己還在空中飄,心裏存着怨氣,佯裝嬌羞地往他手臂上猛捶。
“江祗,你吓死我了嘛!”
她這一下可鉚足了勁,恨不得在江祗的手臂上打出個窟窿來。
無聲地表達抗議——叫你吓我,小拳拳捶死你信不信。
但拳頭還沒落到他身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包住,一下卸了她手上的所有力。
江祗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放下來,感知到她拳心裏攥着的力量,挑了下眉:“氣性這麽大?”
棠栀想把手抽出來,找機會再給他一拳。
但任憑她怎麽使勁,江祗也沒有松手的意思。
明面上人設都在線,暗地裏全在手上使勁。
棠栀力氣不敵他,自然被江祗見招拆招。
她快氣死,幹脆更主動點地把手攤開,想和他五指相扣。
江祗一愣,迅速松開桎梏着她的手。
棠栀得了空,那一拳終于重重地落在了江祗的手臂上。
按理來說這時候她應該表現的嬌羞一些,棠栀咬牙切齒地說完,真情實感地嗲了聲音惡心他:“讨厭啦,盡調侃人家~”
很多粉絲也被惡心到了:[棠栀能不能好好說話!]
[啊啊啊她竟然還打了祗哥一下,祗哥是你能打的嗎?!]
一片戾聲中,偶爾飄過一兩條彈幕:
[從跳下來那part開始,有沒有和我一樣覺得甜的姐妹?]
[我覺得我好像磕到了。]
[我……我也……]
但這樣的言論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罵聲壓了下去。
[這都能磕,你們是棠栀派來帶節奏的水軍吧!]
彈幕正吵得不可開交,直播間突然黑了。
原本衆人還在等着看棠栀和江祗沒能完成五星任務,要五星難度的懲罰是什麽,這會黑屏,全都刷起了問號。
[所以,懲罰是什麽?]
[有什麽是我這個高級的VIP用戶不能看的?!]
[節目組行不行啊?把我祗哥放出來啊啊啊!]
這時,直播間內出現了提醒:
[請鎖定周六、周日晚8點,蘋果視頻《我們正相愛》觀看完整成片!]
彈幕:[嗬——節目組挺會玩啊。]
[播一半,卡一半,直播和成片收視都兩手都抓,妙啊……]
[啊啊啊,真是卡的我抓心撓肺,好想知道他們的懲罰任務到底是什麽啊!!]
現場,所有直播設備都被關掉和收好,搬上了回程的車。
棠栀和江祗,則拿到了屬于他們的五星懲罰任務。
——自己想辦法回去。
長鳴山距離節目組別墅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這種懲罰無異于酷刑。
棠栀覺得很窒息:
“我們怎麽回去?走回去嗎?”
走回去她這雙腿還不得廢了啊。
随隊導演笑眯眯看她:“這個就靠你們倆的本事了哈!”
這還能有什麽本事?
又偏僻,外援電話也不讓打一個的。
節目組人幹事?
棠栀知道自己說不動節目組了,看向江祗。
兩人的目光相遇,她給他使眼色——
勸勸。
快。
任憑她怎麽擠眉弄眼,向他傳遞腦電波,江祗就像個木頭,半點回絕的意思都沒有,氣定神閑地站在一邊,仿佛這個懲罰對他來說沒有半點難處。
棠栀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都這份上了,您還凹人淡如菊的人設呢?
開車一個小時的路程,就算是超級賽亞人來走,回到別墅也要廢了好嗎!
她氣鼓鼓,想拉着導演再說道說道,那邊導演已經招呼着司機,腳踩油門,帶着團隊一溜煙地跑了。
就剩兩個跟拍攝影師,架着機器一動不動地拍着他們。
棠栀:“……”
她又去看江祗:
“欸,我們怎麽回去啊?”
……
棠栀覺得自己和江祗簡直八字不合。
這男人生的人高馬大的,一米八幾的個子,腿也長,走起路來一步頂她倆步,跟着他走了一會兒,她竟然開始喘氣了!
這個點兒,正是山裏最熱的時候。
她撐着傘,又要趕着他的腳程,追得又渴又熱,發絲粘在臉蛋上,又黏又膩。
只是站在樹蔭下擦個汗的當兒,江祗就能将她甩開五米。
棠栀在心裏叫苦不疊,幹脆不追了。
氣死她了!
就這麽一個不會憐香惜玉的狗男人,還有這麽多女生喜歡,大家都太受他的外表蒙蔽了啊!
江祗在前又走了兩步,忽覺身邊一直啪嗒啪嗒跟着的小碎步沒了聲兒。
他怔了下,轉過頭。
十幾米開外,棠栀正叉着腰在樹蔭下蹲着,腦袋上罩着的陽傘像是一個大大的傘帽,蹲在那杵着,像只恹恹的蘑菇。
他站在原地等了會兒,見棠栀絲毫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轉身便要再走。
步子邁出去兩步,想到她下午落地時淚光盈盈的樣子,又無比煩躁地調轉方向,往棠栀的方向走。
“你又怎麽了。”
聽聽。
多麽精髓一個又字。
他還嫌她煩呢!
棠栀覺得跟着江祗這麽走也不是個辦法,她蹲在這裏,一眼就看中了正對面的冷飲店,這麽熱糟糟的天,冰櫃打開的時候還能往外冒出點兒涼氣,光是看看都覺得極其消暑。
她鐵了心的不想和他走,把手往肚子上一搭就開始演戲:
“我……我肚子疼,要不你先走吧。”
追他追得心累,她的聲音軟綿綿的沒力氣,乍一聽上去還真有幾分有氣無力感,臉上浮着兩團淺淺的紅,十分病恹恹。
江祗的胸膛起伏了下,像是做了個深呼吸。
“起來,我帶你去看病。”
棠栀差點跳起來:“我才不去!”
她又不是真有病。
不過謊是自己扯的,怎麽都要圓下去。
急中生智,在江祗狐疑的目光中,她嬌嗔地瞪他一眼:“你是男人你又不懂!”
江祗一愣,伸手的動作僵了下,瞬間明白了。
棠栀站起來推他,“我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先走吧,沒事的。我休息一下再來找你。”
——他最好快點走,她快渴死了!
“好。”
江祗收回手:“你就在這裏等着,不要亂走,我會來找你。”
這話說的,好像他很可靠一樣。
棠栀很不走心地應:“嗯嗯,我哪裏都不去噠!”
她一直保持着含情脈脈的姿勢,看着江祗走遠。
現在分頭行動,一人帶着一個攝影師。
等到江祗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棠栀轉頭,問自己的攝像小哥:“你喝綠豆湯嗎?”
小哥一臉懵逼。
哈?你不是肚子疼嗎?
棠栀見他沒反應,又問了一遍。
“不過你得先借我點錢,回去我再還你。”
手機早被節目組沒收掉,棠栀拿着攝像小哥給的錢,順順利利買到兩杯解暑綠豆湯,一杯給了小哥,一杯自己喝。
清清爽爽的綠豆湯下肚,暑氣也解了大半,她總算覺得人生美滿,徹底活了過來。
嗨呀。
沒了江祗,真是不要太快活。
等到歇也歇的差不多了,棠栀開始有點無聊,江祗也遲遲沒有回來的跡象,棠栀有點坐不住了。
江祗該不會把她丢下來吧?
棠栀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那麽讨厭她,光是她坐在他身邊,他都要皺起眉,小說裏他也經常放原主鴿子呢。
棠栀拿捏不準,問攝影小哥:“欸,你覺得江祗會回來嗎?”
攝影小哥一言不發。
因為工作原因,他不能說話,顯得她像個絮絮叨叨的話痨。
棠栀等了一會兒,傍晚的點,游客們已經開始往出口散去,這一塊剛才還一片繁華,這會兒也漸漸隐在傍晚的餘晖裏,一片安靜。
等到天色又暗下兩分,棠栀又問:“你覺得他回來的幾率大嗎?”
小哥仍是沒有任何回應。
棠栀不想再等了。
江祗不回來,那她也不要坐在這裏傻乎乎的等他。
棠栀決定自救,開始認真分析。
這好歹是個綜藝,節目組不可能讓他們走回去的。
就算她和江祗願意,江祗的粉絲們也不樂意啊。
自己放在心上的哥哥,竟然因為受懲罰走了車程一個多小時的路,節目組還不被數量龐大的江祗粉給撕碎了啊?
肯定有其他的法子的。
她剛才和江祗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了,距離進出口只有一小段路,越是臨近這附近,交通工具越多。
棠栀跑去研究了下游船和巴士的路線,驚奇的發現,專車巴士有個站,距離節目組租的別墅只有步行20分鐘的路程。
原來點在這啊!
她興致勃勃地往專車巴士那邊趕。
果不其然,有一輛車,貼着《我們正相愛》的宣傳海報。
上車的流程也非常簡單,只要回答出男友的五個喜好,就可以過。
原主那麽喜歡江祗,棠栀自然也輕松回答出來。
等坐進車裏,棠栀都還有點懵。
就……
這麽簡單?
五星的懲罰任務?
不過既然她找到了……
棠栀舒服地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傍晚時分,長鳴山畔出現晚霞,微風自窗口緩緩吹來,驅散所有趕路過來的熱。
她手裏捧着那杯冰冰涼涼的綠豆湯,惬意地把身子倚在座位上,兩只腳都愉快地翹起來。
果然她的分析是對的!
所以……
江祗跑哪裏去啦?
他該不會一個人走下山吧?!
傍晚之後,山上的空氣中的燥熱終于散了些去。
所有人都往外走,唯有一個帥氣的男人腳步匆匆,在衆人好奇的打量中,逆行着往山裏走。
身邊還跟着個攝像,旁人也不敢上前多問。
江祗一路趕到和棠栀分別的岔口,卻不見棠栀的身影。
天已經暗沉下來了,園區內的路燈亮起,有關門的店家走出來,見他往回走的模樣,出聲提醒道:“小夥子,該出去了,天要黑了。”
江祗沉着臉,向來清淡的男人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浸濕了他身上的薄衫,暮色緩緩落下,他站在傍晚沉沉的天色裏,臉色難看。
四下空寂,棠栀早沒了影兒。
這時,身邊的攝影小方忽的開口:“呃……江老師。要不,咱們先回去?”
“這班觀光車是今天最後一班了。”
如果錯過,導演組的車已經開走了,再回來接起碼還要等上一個多小時。
“再等等。”
江祗決然地繼續往裏走。
小方在一旁看着幹着急。
怎麽辦啊?
他要不要告訴江老師,棠栀已經坐在車上了?!
按理來說攝像不能對拍攝嘉賓進行任何透露,但他剛才跟着江祗做任務,幾乎把大半個長鳴山都給走遍了。
五星懲罰不愧是五星懲罰。
勞累嘉賓,也勞累他一個苦逼打工人。
如果能重來,他一定選擇拍棠栀。
小方想的出神,差點撞到停下來的江祗。
他擡起眼,就看見向來面容清淡的男人,面上緊繃着,像是壓着火氣。
語氣很淡,卻帶着風雨欲來的威圧感:
“回去吧。”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橘色的路燈漸次亮起,棠栀在車上枯坐了十分鐘,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司機師傅說,還有五分鐘才發車。
她困倦地把腦袋靠在車座上,昏昏欲睡。
忽的,前座的攝影小哥低喃了一聲:“來了!”
來了?
誰來了?
棠栀一個激靈,睡意跑得無影無蹤。
她趕忙從車窗裏探出腦袋,只一眼,就看見不遠處走過來的兩個人。
為首的男人的襯衫袖口挽起,身影融在沉沉的暗色裏,大步地朝着這處走來。
身後還跟着個攝像小哥。
腦袋裏像有個小人,“轟”一下按下爆破按鈕。
什麽鬼?
江祗沒走嗎?!
看他走路那個殺氣騰騰的架勢,怎麽感覺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棠栀忙把腦袋縮回來,閉上眼裝死,企圖以此躲過等會江祗上車後的死亡目光。
視覺關閉,聽覺便變得好了起來。
她聽着江祗一路從車外走進車內,再由車頭走到車尾,最後默默地居高臨下地站定在她的身邊。
哪怕棠栀閉着眼,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灼人的視線停在她的臉上。
她怕自己判斷錯誤,佯裝困倦地翻了個身,眼睛微眯着開啓,一睜眼就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睛,臉色臭得像是要吃人。
棠栀一驚,條件反射一抖。
得,這就沒法再裝下去了。
避無可避,棠栀崩潰地坐正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裝出幾分詫異:
“咦?你也來了啊?”
江祗微沉着眼,牙根微微用力。
車內光線昏暗,橘色的路燈斜斜地自窗口落進來,将他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勾勒的更加清晰,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線,長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方陰影。
他沒有表情的時候,表情就偏冷,這會兒肅着一張臉,更是看着氣場逼人。一雙沉沉的眼睛被燈光映出一點兒光亮,灼灼地看着她,好似能将她燒穿。
他的目光在她手裏那杯綠豆湯上停頓了兩秒,杯壁上還挂着小水珠。
聲音很涼,像淬了冰。
“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