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觸碰
第十四章觸碰
“二..二公子。”月寧支着胳膊起身,烏黑的發絲垂在腦後,那貓兒正枕着胳膊,絨毛蹭在如玉般細滑的皮膚上。
裴淮上前,拎起貓頸扔到地上,自己爬了上去。
“我再去抱床被褥。”月寧起身往下走,被裴淮拽着胳膊拉回來。
他身上很冷,像是從冰窖裏出來的。
月寧一動不動,任由他抱着自己。
月寧後頸很細,往下些有顆小痣,淡淡的顏色仿若冬日盛開的梅花。
裴淮合上眼,前世被圍剿的場景歷歷在目。
宋星闌趾高氣揚地站在廊下,看着被擰斷胳膊的他,冷笑着奚落:“觊觎自己兄長的妻子,你可真是該死。”
他被踩着腦袋,當成豬狗一般對待。
宋星闌彎下腰來,一字一句告訴他:“知道月寧喜歡誰嗎?”
“不是你大哥,更不是你,自始至終她心裏喜歡的,只有我。”
“為了我,她隐忍進入侯府,為奴為婢。”
“為了我,她答應嫁給你大哥,以此挑撥你們兄弟二人的關系。”
“更是為了我,她誘你回來,引你落入這天羅地網,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
“對了,有個事情想與你說說。”
“等入了冬,我跟月寧就要成婚了。”
“可惜,你怕是看不到了。”
....
濃霧糾纏在眼前,激的他青筋慢慢浮起。
月寧扭頭,微微側着身子看他。
裴淮雙目緊閉,渾身肌肉僵硬緊繃,像是處于極度憤怒壓抑的時刻。
她忙轉過身來,拿手覆在他額頭,涼汗涔涔。
“二公子,醒醒,醒醒。”
她當他睡着了,使勁喚他。
恬靜的聲音帶着溫熱的呼吸打在裴淮臉上,他動了動眼球,慢慢擡起睫毛。
幽冷,陰鸷。
眸底沁出兇殘。
月寧往後仰頭,裴淮扶住她腰,将人桎梏進自己懷中。
随即,他扯去月寧的衣裳,連同被褥一起翻卷到床尾。
覆身上去時,月寧雙臂環在前面,眼裏盡是驚恐與畏懼。
心頭的燥郁慢慢平息。
裴淮往旁側一歪,面朝上跌在床榻。
他從腰間摸了摸,複又拔出匕首,在月寧震驚中,劃破小臂。
“好了,安心睡吧,我不會再去碰你。”
他嗓音很啞,像是疲憊至極。
在裴淮入睡後,月寧慢慢卷起他的衣袖,眼前的傷疤讓她心驚肉跳。
左邊小臂上,已然有幾條愈合的傷疤,看傷口都應是這把匕首傷的。
她撫着傷口,五味雜陳。
...
晌午正在書房收拾,靜心閣的丫鬟便找了過來。
模樣清秀,眉眼卻是明麗的。
月寧看着她,手裏的撣子依舊撣着書架。
那丫鬟上下掃了一圈,客氣道:“我們小姐夫人讓你去一趟。”
月寧想笑,便是長公主身邊的李嬷嬷,做了一輩子,德高望重,也從不會像這丫鬟一般,在主家府裏頤指氣使。
她收起撣子,也客氣滴回她:“你們夫人是哪位,小姐又是哪位。”
“我們夫人和小姐是長公主殿下的親人,是座上賓。”她斜了眼,小聲道:“少教。”
月寧橫起撣子繼續打掃書案書架。
那丫鬟見她故意不理會,不禁跺了跺腳,轉到她跟前叫嚣:“你什麽态度,夫人小姐讓你現在過去,你竟置之不理?”
“那是你的夫人,也是你的小姐,我吃的是侯府的飯,花的是侯府的銀子,便是喚我,也輪不到他們。”
她慢悠悠轉到架子後,将不常看的書輕輕掃落灰塵,嗆得那丫鬟連連捂嘴。
“一個丫鬟,竟敢如此放肆。”她氣的拿手指着月寧,年紀不大,排場不小。
月寧擡眸,好看的眉眼彎出弧度:“是呀,一個丫鬟,竟敢如此放肆。”
意有所指,那小丫鬟一咬牙,一跺腳,氣沖沖的折返回靜心閣。
人走後,月寧便放下撣子,淨手梳洗,随後坐在玫瑰椅上,等着人來喚她。
梅嫣然和杜氏,想來是要拿她出氣了。
上回的事她聽說了,梅嫣然撿回斷簪交給長公主,明面上是怕旁人撿走,壞她名聲,實際上只消仔細一想,便能回過神來,若真怕壞她名聲,那斷簪本可以悄悄交還給月寧,何以非得拿到長公主面前?
何況根本就沒人認得一個丫鬟的發簪。
多此一舉,無非為着損她聲譽。
梅嫣然也是糊塗,高門小姐對付個通房,說出來本就難堪。
贏了,不光彩;輸了,沒面子。
她要進侯府的門,不是鬥垮一個通房便能成事的。
果然,李嬷嬷親自來喚她。
路上還問月寧,怎麽得罪了杜氏和梅嫣然。
月寧淡笑,也不做解釋,這種事,哪是一言兩語說得清的。
永春園裏,很是熱鬧。
杜氏拉着梅嫣然的手,正與長公主說笑,好似談起蘇州舊事,長公主略微感懷了一番。
長公主自幼長在京城,對于蘇州也僅僅因着母妃的娘家而有所了解。
如今聽杜氏滔滔不絕的講述舊事,就像母妃在世時,與她講過的有所交疊。
她撐着下颌,錦衣華服下是雍容富貴的氣度。
尤其被杜氏一比,長公主愈發顯得珠圓玉潤,這份從容是生活優渥且幸福的體現。
杜氏聽見動靜,扭頭看了眼月寧,随即面上就閃出一絲鄙薄。
“這丫頭合該是被二郎寵壞了,沒輕沒重,我讓人去喚她,竟然吃了閉門羹,給我把人氣了回來。
這事傳出去,外人得看咱們侯府的笑話。”
長公主不動聲色看着他們三人反應,也不開口,只由着杜氏繼續喋喋。
“既然來了,就把東西交出來吧!”
她拿帕子洇了洇唇角,攤開手叩了叩桌子。
梅嫣然拉着她的手,又替她松肩捶背,溫聲勸着:“母親,想來是月寧沒聽清話,您慢慢同她講便是。”
杜氏摸着梅嫣然的手,不屑道:“你當旁人跟你一樣乖巧,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丫頭,她就敢...”
“咳”長公主打斷她。
杜氏噤聲,又朝月寧飛了記白眼。
“嫣然說的沒錯,你就是說話太快,沒經思忖就脫口而出,這是在侯府,若在外頭,少不得說你跋扈霸道。”
她話裏有話,杜氏沒聽明白,梅嫣然卻聽得清楚,見母親還想說話,忙用力按了按她肩膀。
“月寧,嫣然說你見過她的镯子,可有此事?”
月寧看向梅嫣然。
她亦看向自己,秋香色對襟襦裙襯的小臉柔和靜谧,比先前的嬌憨多了一絲妩媚。
月寧福身道:“回殿下話,上元節那夜的确見過表小姐的镯子。”
“你看,就是她吧。”
杜氏急的一拍桌子,“那你趕緊拿出來啊。”
“我沒拿表小姐的镯子。”月寧不卑不亢。
“不是你還能有誰,難怪府裏有人說你手腳不幹淨,單只是我們說你還有可能是冤枉,從前就有人說你行竊,難...”
“母親!”梅嫣然走到月寧身前,沖杜氏使了個眼色,責道:“母親休要如此咄咄逼人。”
她又要拉月寧的手,月寧往後退了步,避開觸碰。
梅嫣然腮頰鼓鼓,似難過道:“我知道镯子不是你拿的,可那镯子對我很重要,是生辰時祖母所贈,月寧,你若是見着,能否與我說一聲。”
言辭懇切,怎麽看都像在替月寧開脫。
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月寧知道被人陷害的滋味。
從前有孔媽媽,有雪禾,現下又來了個表小姐。
“殿下,當夜表小姐将镯子給我,借此求得與二公子單獨相處的機會,奴婢沒要镯子,只答應離他們遠些。
奴婢當時既然沒要镯子,事後更不會偷拿。”
杜氏冷笑:“誰知你是不是裝着清明,背地裏做見不得人的事呢。”
“月寧,你喜歡我的發簪嗎,我把它贈與你,”說着,梅嫣然就從發間拔下發簪,誠懇地放在月寧手裏,“你別生我母親的氣,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發簪,我也沒拿過你任何東西。”
“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瞧不上!”
一聲冷笑,裴淮從外疾步回來。
他出去三日,沒成想一回府就看了場戲。
表舅母與表妹欺負他身邊的小通房。
梅嫣然吓得哆嗦了下,簪子順勢收回手中。
杜氏嚣張的面孔立時收斂,低頭悶聲喝茶。
裴淮瞥了眼月寧,笑道:“杵着作甚,到我身邊來。”
月寧依言站在他身後。
“這是想趁我不在,發落我的人?”
“二表哥...”梅嫣然喃喃開口,卻被裴淮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下回想冤枉,便找些值錢的玩意兒,別什麽下三濫都拿到面上說事。
丢了镯子,在哪丢的,誰看見你丢了?憑甚就賴到月寧頭上,來,表舅母,方才你可是最能叨叨,你來說,怎麽就是月寧拿的了?”
他不怒而威,眉眼間的笑更像是一種震懾。
杜氏揪着帕子,唇角抖了抖:“嫣然的镯子只給她看過,況且,她不是偷過嗎?”
“我沒有!”月寧咬着唇,目光堅定地回瞪過去。
裴淮餘光睨她,“偷?母親都未裁定月寧偷盜,你竟敢張口閉口污蔑我的人,表舅母,正月裏就害人,天打雷劈啊...”
“二郎。”一場鬧劇,吵得長公主腦瓜嗡嗡響。
“嫣然丢了镯子,這事出在侯府,理應我們負責。”
杜氏直了直腰板,梅嫣然委屈的瞪大眼睛。
長公主揮手,李嬷嬷呈來賬簿,翻了幾頁,長公主随意點了幾處,李嬷嬷躬身退下。
“回頭讓李嬷嬷給嫣然送去兩對上好的翡翠玉镯,我都沒舍得戴,此事就此罷休,不準再提。”
杜氏洩了氣。
長公主微微轉眸,又道:“我讓李嬷嬷備了兩箱籠珍寶首飾,古玩字畫,今夜差人送到你們房裏。
我乏了,都回去吧。”
梅嫣然白了臉,驚慌的看看長公主,又看看杜氏。
這是,趕他們回蘇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