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求我

第十六章求我

月寧仿佛被困在沒有去路的橋上,周遭黑漆漆的,空氣中籠着薄淡的煙霧。

遠處重重燈火,時而很近,時而倏地飄遠。

她走了很久,低頭,腳底下還是青石磚砌成的橋面。

惶惑的轉了圈,身後有人喊她,回頭,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裴淮将人放在榻上,居高臨下看着。

她渾身如同水洗一般,焦熱黏膩。

細白的手指輕輕拂去額上的汗珠,櫻唇啓開,柔軟的聲音随之溢出。

烏發沿着領口沒入,玲珑的身軀擺成勾人的模樣。

裴淮乜了眼,腳底動彈不得。

恐懼感讓月寧耳畔充斥着詭異的嘈雜,走路聲,說話聲,好似有許多人圍着她。

她想喊,嗓子又像被人攫住。

來不及反抗,畫面陡然一轉。

月寧靠在楹窗邊沿,有個人沖她慢慢走來。

看不清臉,卻又知道他在笑。

身體的某種渴/望被喚醒,像是急于被填補的焦灼。

月寧仰着頭,等他。

他俯下身來,手指勾過耳垂,如銀蛇劃過倏然落在鎖骨。

“求我,我來幫你。”

充滿蠱惑的引/誘,不斷腐蝕月寧的理智。

她咬着唇,不作回應。

那手便恣睢地游蕩,招惹。

直到她哭起來,皮膚起了戰/栗,卑微的求他。

冰涼才解了灼/熱。

雙雙融成一灘春水。

須臾間,撫慰的手不知為何攀上她纖細的頸,緊緊收攏。

月寧被攥的喘不過氣,雙腳蹬踢着被褥想要逃離束縛。

詛咒聲盤桓而至:“去死,去死....”

一聲高過一聲,窒息的前一刻,月寧猛地打了個顫,悠悠蘇醒過來。

裴淮的臉在面前放大,,他彎着腰,唇角沁着笑意。

夢境延伸到現實,這一剎,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仿佛猝然對上。

月寧驚得呆住。

裴淮伸手,她下意識地往後避開。

“做噩夢了?”

他不勉強,靠着床尾坐下,雙手疊在腦後,“你在夢裏喊我名字。”

“喊你名字?”月寧訝然。

裴淮一本正經點頭。

“讓我幫你。”

月寧小臉慘白,喃喃道:“幫我?”

“幫你作甚?”

他靠近,氣息催的月寧打了個哆嗦。

夢中兩人此起彼伏的場景立時浮在眼前。

她閉上眼,又睜開。

如此羞恥的夢境,叫她沒法開口。

裴淮歪着頭,等她說話。

月寧咽了咽嗓子,面紅耳赤道:“我好像真的夢見你了...”

裴淮愣了下,随即笑道:“哦?”

“我夢見,你要掐死我。”

裴淮神情慢慢冷凝下來,他摩挲着手指,眼睛盯着月寧的臉。

“你說過,夢都是反的。”

.......

梅嫣然深夜落水,雪禾清早被人在青松堂僻靜角落找到,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逐漸成了侯府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經此一事,梅嫣然也不大愛出門。

況且自落水後,她狠狠病了一場,為防把病氣傳給旁人,便一直在靜心閣待着。

這日身子大好,才起身命丫鬟為自己梳妝。

前幾日刁難月寧的丫鬟,伶俐地翻出套緋紅色寶石頭面,“小姐總算好起來了,今日下了雪,配上那雪白色披風,這樣的頭面穿戴出去,定會大出風頭...”

“換套素淨的。”

梅嫣然怏怏地扶着眉心,伸手指指那套青綠色珍珠素釵,“發髻也不必費心,便疏雙髻好了。”

“小姐,奴婢覺得寶石這套更好,何況咱們還沒...”

“照我說的做。”

梅嫣然合上眼,心有餘而力不足。

自己與母親折騰到現在,早就看出裴二郎的心意,與其繼續糾纏,惹得侯府與梅家相看兩厭,不如臨走前讓他們念點好。

侯府門檻太高,攀不上!

席間,長公主待她們一如既往的溫和,絕口不提那夜落水一事。

杜氏吃的很不爽快,過幾日回到蘇州城,定要被那幾個妯娌取笑,不只是他們,府裏新納的妾室,個個都想着看她出醜。

她是年老色衰,比不得小妾的美貌,眼看着庶子庶女遍地開花,她是幹着急,卻使不上半分氣力。

兒子不作為,女兒嫁的門第不高,偏有個妾室的庶女走了大運,被伯爵府的嫡子看中,擡了偏房。

難不成日後就要看他們臉色過活。

杜氏越想越氣,吃的滿肚子憋屈。

“姑母,明日我與母親便要回蘇州城了,在侯府叨擾數日,若嫣然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姑母見諒。

便看在..我與母親處境艱難的份上,您莫要怪罪。”

她深深行了禮,眉眼間淚珠盈眶。

長公主擡手,李嬷嬷把人攙了起來。

“原想多留你們住些日子,到底是得回家才好。”長公主命人拿來一個檀木小匣,從中取出信箋。

“前幾日本宮同蘇州刺史府讨了張邀帖,上巳節,刺史府要辦賞花宴,聽聞嫡次子比嫣然大三歲,相貌人品都是好的,屆時你帶嫣然過去走動走動。

本宮為刺史夫人備了份禮物,你替我帶給她吧。”

此言一出,梅嫣然感激涕零,當即便跪在地上,謝長公主扶持之恩。

杜氏抹着淚,又想着自己這些年的委屈,不禁啜泣起來。

“好了,至于表哥那邊,我亦有書信給他,嫡庶不分,終歸錯在他,你們只消做好自己該做的,旁的一概不要搭理。

兒孫自有兒孫福,凡事看開些。”

兩人謝了再謝,直到晌午才從永春園離開。

此事過去三日,梅家母女便乘船南下,打道回府了。

李嬷嬷眼花,坐在繡墩上繡了只蝴蝶,眼睛就迷離起來。

回頭,長公主恹恹欲睡。

她忙去找來引枕,墊在她手下,長公主悠悠醒來,蹙眉道:“今歲仿佛愈發貪睡。”

“許是屋裏太熱,老奴開開窗子,透些氣進來。”

雪沒停,大如鵝毛,撲簌簌落在屋檐上。

長公主思量了少頃,道:“你親自去趟青松堂,喚月寧過來。”

裴淮從東宮回來,聽聞月寧被長公主叫到跟前,便沒來記得換衣裳,徑直去了永春園。

房中燃着安神香,月寧跪在地上。

裴淮微微挑起眉尾,目光略過她移到長公主身上,行了禮,問:“母親,你叫月寧為的何事?”

長公主笑:“既避着你,定然是不想讓你知道。”

裴淮不解。

李嬷嬷端着盞茶水過來,“二哥兒放心,殿下只是問些女子的事宜,不會為難月寧的。”

裴淮喝了一大口茶,燙的喉嚨發癢。

李嬷嬷道:“二哥兒慢些喝。”

他守在房中,長公主也不便繼續詢問,遂打發了他們回去。

兩人走的是甬道,無人清掃的小路,積雪沒過腳踝。

連鞋襪都濕了。

月寧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

裴淮起初走的飛快,見她跟不上,便刻意放慢步幅。

“冷不冷?”沒甚好氣的一句話,腳步未停。

月寧淡聲道:“不冷。”

沒提防,裴淮兀的收住腳步,月寧險些撞到他後背。

她默默籲了口氣,站着等他先走。

樹枝上挂滿瑩白,目光所及,宛若白璧無瑕。

裴淮看着她,膚白勝雪,柔弱無辜,唇瓣凍得發紫,卻還撐着不肯示弱。

他嗤笑着,邊解氅衣邊朝她走近。

待腳尖碰到腳尖,裴淮的氅衣,把月寧裹了起來。

“二公子,這不合規矩。”月寧推拒,卻被裴淮一把按住肩膀。

氅衣的邊角幾乎垂在雪面。

呼出的熱氣凝成潔白的霧水,噴到彼此的面頰,睫毛。

月寧眨了眨眼睛,澄亮的眸子似清水般潔淨。

裴淮松開手,燥郁地嗤道:“規矩?我就是規矩。”

“你若凍死了,我跟誰睡?”

說罷,擡腳疾步往前走去。

月寧愣在原地,氅衣內裏尤帶着裴淮的體溫,低下頭去,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清香,不同于女子,是類似陰郁許久終于見晴的味道。

夜裏本無事,尋常這個時辰,大都是裴淮屏退下人,獨自在書房看書的。

可今夜他遲遲沒讓月寧離開。

子時夜半,月寧困得睜不開眼,她倚着小案,手裏的書頁早就沒有翻動。

擡頭,對過的人仍端着身子,專心提筆書寫。

他體力是極好的。

月寧沒法,只得揉了揉胳膊,用力将眼皮撐開。

昏昏欲睡之時,裴淮踱步到她跟前,神色不定地看着她。

猛一點頭,月寧清醒過來。

擡眼,四目相對,她張嘴問道:“是要歇息了嗎?”

裴淮眸光挪開,若無其事道:“母親今日到底與你所說何事。”

月寧站起來,被他籠在淺淡的陰影中。

“殿下只是囑咐我吃藥...”

“什麽藥?”負在身後的手悄然收緊,裴淮擰眉,眸色轉深。

月寧低頭,摸索着荷包解下來,取出一個青瓷瓶,“這種藥。”

裴淮自然認得。

“殿下問過見過沒,我說沒見過。”月寧如實回他,“然後殿下就把藥賞給了我,讓我..讓我事後吃。”

“你吃了嗎?”

裴淮只覺胸口如驚濤駭浪一般,不斷起伏洶湧,偏她還一副坦坦蕩蕩無關緊要的模樣。

他凜着唇,情緒不露痕跡。

“不是事後吃?”

裴淮心中一松,攥緊的手也慢慢舒展:“所以,沒吃?”

月寧搖了搖頭,鄭重其事道:“原是想不吃的,可又想着之前行過多次,橫豎不礙事,我就吃了一顆。”

“咔嚓”一聲脆響。

月寧沿着聲音看去,狼毫筆在裴淮手中折成兩截,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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