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文欽不是沒想過文亭日後成家立業,在他眼裏,文亭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自然也當配最好的人。譬如娶一個像他們母親那樣美麗娴靜的姑娘。可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過,文亭會喜歡男人。
文欽掃了趙成玉一眼,他摸了摸鼻子,含糊地說了幾句不敢再觸文欽黴頭,直接就走了。文欽撐着欄杆,看着底下相擁的男男女女,陡然,目光一凝,角落的卡座裏正坐了兩個人。一個穿着時髦的洋裝,懷裏坐了個骨架小些的,二人挨得近,正在耳鬓厮磨。
那人的手握着對方的腰肆意亵玩,那少年在他懷中顫動,扭動間露出一截細白的腰。
文欽盯着看了會兒,腦海中将那少年換成了文亭,他弟弟的腰真真是細,腿也長,白花花肉嘟嘟的,像是巷裏頂鮮嫩的豆花,他碰着都怕弄碎了。可文欽只消一想有男人這般碰文亭,心中頓時燎起一股無名火,怎麽想都別扭又焦躁。
文欽忍不住罵了一聲,眉眼都籠上了一層陰霾。文欽想,要是哪個男人敢碰文亭,他絕對會碾碎他的手腳丢進黃浦江。
這股郁氣攢在心間久久不散,文欽嘆了口氣,臨了要回家,想起天氣漸熱,文亭便不肯好好吃東西,索性去外頭的糕點店裏買了一盒薄荷糕。
路上熙熙攘攘,電車鈴鈴響,交錯着黃包車夫和汽車駛過。年少的賣報郎奔走叫賣着,一張報紙被風吹着打了幾個旋,落在文欽腳下。
文欽随意掃了眼,入目就是一張黑白照片,竟是一個男人倒在血泊裏,配上幾個大字,很是攫人眼球。
拍得遠,文欽撿起那張報紙看了看,眉梢一挑,死的這人竟是滬地名流。此人靠戰亂發的家,如今又和南方的毒枭一道,開了好幾家大煙館。大煙傷天害理,不知多少人恨此人入骨,更是開出了高價,要買他的命。
可這人一貫小心,許多殺手都折在他手裏,沒想到,如今竟被人不聲不響地抹了脖子,就這麽殺了。他是死于一刀封喉,報紙上極盡誇張,說兇手下手利落,竟絲毫痕跡也未曾留下,讓人無跡可尋。
文欽看着那張照片,整個上海,能有這樣身手的殺手屈指可數。而且,這個殺手用的還不是槍,而是匕首。
能将匕首玩得這樣好的,更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
文欽回了家,文亭正伏案疾書,他穿着背心,底下挂着短褲,認真又專注,臉上透着股子青澀的少年氣。
文欽心裏一下子平靜下來,開口叫了聲,文亭當即擡起頭,看見他,眼睛都亮了,笑盈盈地叫了聲,哥。
文欽随口道:“寫什麽呢?”
文亭說:“先生布置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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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欽将薄荷糕放在桌上,匆匆掃了眼,文亭一手字清隽秀氣,很是漂亮,說:“去洗手,哥給你買了吃的。”
文亭眉開眼笑,哎了聲,趿着鞋子就跑去洗手。
文欽目光在他褲子上轉了圈,道:“亭亭,怎麽穿我的褲子?”
文亭在裏間洗手,水聲稀裏嘩啦的,不多時,探出個腦袋,說:“哥的褲子涼快。”
文欽登時就笑了,道:“還撿着我的舊衣裳穿。”
文亭眨了眨眼睛,拿了塊雪白的薄荷膏塞嘴裏,含糊道:“又不是沒穿過。”
二人年紀小時颠沛流離,文欽個子長得快,衣服總是不合身,文亭便總拿他短了的衣服穿。文欽心頭一軟,伸手摸了摸文亭的腦袋。
不知怎的,他想起那日文亭問他,是乾還是坤,手指尖都似過電了一般。文欽穩了穩心神,說:“亭亭,以後還是不要穿哥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