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文亭說完,二人沉默了許久,文欽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文亭……”
他按了按眉心,他本想問文亭,為什麽不同他說,心裏有話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可旋即他又想,要文亭怎麽和他說?是和他說自己壓抑的恐懼,憎恨,彷徨?文亭說不出口。
文亭從來都不讓他擔心。
他是最省心,乖巧的弟弟。
文欽說:“哥沒有怪你的意思。”
文亭垂着眼睛不吭聲。
“我只是後怕,亭亭,”文欽聲音微啞,透出幾分疲憊和無奈,“哥哥也會怕。”
那幾個字說得沉重,一下子砸進了文亭心裏,他擡起頭望着文欽,看見文欽面上的痛色茫然,心口一點一點疼了起來,他無所适從地蜷緊自己的手指,“……哥。”
他們在一起漂泊這十年間,文亭望見的,永遠是文欽堅毅冷峻的面容,是他哥哥筆挺不屈的脊背,仿佛任這亂世如何磋磨,文欽總能帶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
文欽何其強大堅韌。
這麽多年,他們飽嘗冷暖,遭過不知道多少罪,文欽對着文亭永遠是笑的,輕松的。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文欽露出近乎脆弱疲憊的神态,而這都是因為他。
文欽說:“你知道我知道是你殺了陳生是什麽感受?”
“是,我震驚,也很憤怒,”文欽說,“可我更多的是後怕,萬一你當時失手被殺——還有你瞞着我拜覃九為師,去殺人,那些事,我都不敢去細想。”
“文亭,你真的為我想過麽?”文欽問他。
文亭看着文欽,心裏疼得厲害,眼睛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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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欽說:“從父母離開到現在,我身邊就只有你,文亭,哥只有你了,你出事了,哥就能高興了?”
文亭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哽咽道:“對不起,哥……對不起。”
文欽道:“是我對不起你。”
他說:“我以為只要對你足夠好,就能讓你忘記那些噩夢……可那些不是夢。”
即便是他自己,時至今日,依舊會在想起那些噩夢時被驚醒,他怎麽會覺得文亭便能輕飄飄揭過。
文亭泣不成聲,他朝文欽爬過去,剎那間,仿佛所有尖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一個渴求擁抱的,惶恐無依的生靈,“哥……不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瞞你……”
他哭得不行,文欽握住了文亭的手,将他摟入懷中,文亭抱他抱得緊,眼淚濕了文欽的肩膀,“哥,哥,我錯了。”
文欽想,追根溯源,是他的錯麽?還是文亭的錯?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文欽抱孩子似的,輕輕地抱着文亭,掌心溫熱有力,一下一下撫着少年瘦弱的脊背,他吻他臉上的淚水,低聲說:“不是亭亭的錯。”
文亭壓不住哭聲,仿佛孤弱的小獸,失了控,仿佛年幼時忍住的淚都沖破了閘,裹挾着無處可宣洩的悲傷恐懼,茫然無力。
文欽心頭酸澀,他輕撫着文亭的頭發,說,“別哭了,你有傷,禁不住這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