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輛疾馳的車引起路上一片驚叫,撕裂了熙熙攘攘的寧靜,文欽開着車,幾個急轉彎蹿街串巷,引起幾聲怒罵。

車子開得快而猛,颠了幾下,文亭撞上了車門,當即忍住到嘴邊的悶哼, 他捏緊手中的手槍,回頭看着那兩輛車,眉眼之間露出幾分陰郁。

文欽一手攥緊方向盤,看了眼文亭,“亭亭?”

文亭說:“哥,我沒事。”

他心裏燒着火,煩透了,全沒道理地想他哥終于要和他離開上海去過只他們兄弟的日子了,偏這些人不放過他。

文亭熟練地拉動了保險栓,直接偏了身鑽出車窗對着後頭就開了幾槍,他這麽一動作,扯得身上傷口都疼了起來,文亭恍若未覺,目光掃過路旁豎起的立牌,擡手就是兩槍,立牌嘎吱一聲,镌刻着洋行的大木牌匾直接就砸了下來,發出老大一聲悶響。

文亭那兩槍開得準,牌匾險些砸上了攆上來的車,将他們攔了一攔,轉眼又将距離拉開了。

文亭坐回了副駕駛急促地喘了幾聲,他想起什麽,又下意識地看向文欽,生怕他哥露出一點異樣,所幸文欽只是叮囑了他一聲“當心”,文亭抿了抿嘴唇,懸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他一放松,方覺出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尤其是昨夜才處理過的傷口,仿佛又撕裂了,臉色都變得發白。

他摩挲着手中的槍,不知怎的,心裏竟然沒有半點恐慌,反倒想起很多年前跟着他哥混在流民裏逃出北京。

那時天色昏暗,正當深秋,寒風蕭瑟,他們舉目望去,天地皆茫茫。如今還是逃亡,心卻定了,好像前路是荊棘地獄都不能叫二人皺一下眉。

文亭心裏充斥着一種怪異又神經質的滿足。

陡然,他餘光瞥見一輛車自巷中猛地沖出,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往文欽方向一撲,拽着方向盤猛地打了個轉,只聽轟的重響,橫沖而來的車生生地撞上了後車身,整輛車都被推得抵上了牆壁發出刺耳的聲響。

文欽被震得頭暈目眩,胸腹傷口也疼,他艱難地睜開眼,就看見文亭蒼白的面容,他心一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叫道:“亭亭,亭亭……”

過了好幾秒,才看見文亭眼睫毛顫了顫,吐出一聲,“哥。”

文欽松了口氣,他看着文亭難看的臉色,咬了咬牙,妄圖将車再啓動,可後頭的車卻又猛地撞了一下,直接逼得他們退無可退,進無可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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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欽對文亭說:“你先在車上待着。”

說罷,将文亭安置在副駕駛,抓着槍就下了車,後頭那輛車的人也走了下來,赫然是昔日幫派中的人,韓齊也在後座中緩緩下了車。

文欽和韓齊對視了片刻,韓齊道:“文欽,放下槍吧,和我回去。”

文欽淡淡道:“回去讓你把文亭交出去?”

韓齊說:“何必把話說得這樣難聽,文亭也是我弟弟,他有這樣的身手,我這個做大哥的愛惜來不及,我只是想和他談談罷了。”

文欽冷笑一聲,“談?讓金刀劉和他談?”

韓齊笑道:“金刀劉要為雇主報仇是他的事,看來他是死了吧,既然他死了,這事兒到這為止了。”

文欽不為所動,說:“既然到此為止,就讓我們走。”

韓齊搖了搖頭,他看着文欽,說:“文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帶着你弟弟跟我回去。”

文欽咀嚼着情分這兩個字,嗤笑道:“情分?你但凡念一點情分就不會對我弟弟下手!”

韓齊臉色驟冷,沉聲道:“你明明知道這次談判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麽,文亭就這麽把人殺了,念過我們一點情分麽,又念過你是他大哥麽?!”

文欽說:“文亭要殺陳生就有他必須殺的理由,何況那種人,”文欽冷笑一聲,“不該死麽?”

韓齊盯着文欽,道:“文欽,我再問一遍,真不跟我回去?”

文欽道:“大哥,咱們這麽多年的兄弟,知根知底,沒必要擺出這副樣子,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文亭的。”

“他在我在,他死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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