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這一晚, 祁夜睡得很安穩。
等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蕭程已經不在身邊了,祁夜閉着眼摸了幾下, 從枕頭下摸出手機。
試了幾次,一直顯示面容ID讀取失敗,要輸入密碼。
可能是起床氣的原因,祁夜也不着急起來,就跟着較勁。他眯着眼,把手機暗屏然後再開,非要從面容解鎖那兒進去。
“112700。”蕭程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嗯?”祁夜轉頭看他。
蕭程笑了下, 拎着早餐進來:“手機密碼。”
祁夜愣了幾秒, 這才反應過來:“抱歉, 我拿錯手機了。”
掀開被子找手機的時候,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說了句:“不對啊。”
蕭程含笑看他:“什麽?”
“我睡蒙了, 讓我想想。”祁夜撓了下頭, “你什麽時候換的壁紙?”
“就前兩天吧。”蕭程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好不容易等天晴, 才拍了個類似的。”
祁夜喜歡拍藍天。
這一點蕭程是知道的, 之前玩機子那會兒, 祁夜給蕭程看了很多背包客時期的照片,比如弗吉尼亞那兒的長鐵軌,波士頓的海港等等。
——無一例外,全是湛藍澄澈的天際,以及白雲。
蕭程從紙袋子裏拿出豆漿、小籠和煎餃:“趁熱吃, 等下涼了容易傷胃。”
他穿着衛衣和灰色的運動褲, 不見講課時候的銀邊眼鏡, 戴了黑色鏡框,怎麽說呢,就是十分居家的造型,讓祁夜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祁夜拿着手機過去,坐在蕭程對面,見着鹹豆腐腦樂了:“好久沒吃了。”
“本來想買甜的。”蕭程說,“結果那家店今天關了。”
“沒事兒。”祁夜舀了口豆腐腦,“從小家裏就吃鹹的,然後再潑上點辣子和蝦米,我一口氣能吃好多碗。”
他停頓了下,然後提了句:“下次一起去南方吧,把你介紹給我爸媽。”
蕭程看着他問:“阿姨知道我們交往嗎?”
“沒告訴他們是你,就說了有對象,我爸還教我怎麽追人呢。”祁夜笑笑,“他們不介意性別這事兒,放心。”
今天不下雨,祁夜把露臺的窗打開,盛了點兒陽光進來。
平平淡淡,過日子就得這樣。
他們一起吃着早餐,蕭程把醋小心地擠在小碟子上,就聽祁夜“啊”了聲,差點兒翻了豆漿。
“怎麽了?”蕭程失笑道,“冒冒失失的。”
“你那個手機密碼。”祁夜才琢磨出這事兒,“11月27日,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蕭程應了聲:“對。”
“你改了也不跟我說聲兒。”祁夜忽然有點感動,“一起改呗。”
蕭程輕笑了下,用筷子夾起煎餃沾了醋,祁夜見着他遞過來就直接咬了上去,然後把豆漿往蕭程那兒推了推。
今天祁夜得去酒吧上班,蕭程就開車送他。
放晴的天氣總是讓人舒适的,祁夜靠在副駕駛的車座上,看着窗外的藍天白雲。
自從上次之後,他們都沒怎麽提起過周斯嘉。
聽說周斯嘉找蕭靜,也是因為之前同臺交流過,有點交情,又是蕭程的姐姐,才會去找她去商量訂婚這事兒。
“沒想到會這麽順利。”祁夜說,“周小姐那晚竟然能說服她父母。”
和利益扯上的婚姻,怎麽說呢,就跟刀子一樣,一邊割着疼,一邊卻能從中獲利不少,只不過受益人不一定是自己罷了。
“那天學院有事,我過去得比較晚。”蕭程說,“剛坐下,周小姐的父母就打電話過來了。”
祁夜點頭,這件事他還沒來得及從頭到尾聽過呢,而周小姐那裏的情況,估計蕭程也是從蕭靜那兒聽來的。
“她說有了心上人,如果訂婚,就直接取消今年年末的巡演。”蕭程看了眼後視鏡,打了方向燈繼續說:“那一通電話後,父母就直接離開了,沒多跟我說什麽。”
“那他們……”祁夜摸着下巴沒說下去。
蕭程點頭:“知道了。”
“真的?”
“嗯。”蕭程說,“姐姐早去了會兒,也勸着他們,說我有心上人了。”
見着祁夜長呼了一口氣,蕭程只是很溫和地笑。
他單手駕駛着方向盤,隔了會兒,忽然開口:“只不過那一晚,我沒來得及和他們介紹你。”
祁夜聽聞一愣,忽然想起那晚來接他,仿佛有心事的樣子。
原來是擔心這件事。
“沒事兒。”祁夜笑笑,“總要給叔叔阿姨點時間。”
盡管這麽說,他心裏其實也沒底兒。
不過都到這一步了,往前看總是沒錯的,就和之前那幾次一樣,卯足勁後就直接沖呗。
“我能問個問題嗎?”蕭程忽然說道。
“你問。”祁夜說。
蕭程笑了下:“你是怎麽知道周斯嘉有對象的?”
“這個容易。”祁夜搖下車窗,讓暖風吹進來:“我看她一直注意着那個粉紅挂件,說話也支支吾吾的,就猜了八成。”
當時他追蕭程的時候也是這樣,每天不知道自己到底糾結個什麽勁,所以看一眼周斯嘉的樣子,心裏就有數了。
祁夜沒八卦別人的興趣,但還是順着話題感嘆似地說了句:“不知道周小姐是追上了呢,還是已經到攤開和她父母談的那一步了。”
蕭程聽着只是笑:“希望她和她女朋友能夠好好的。”
可能是休息日的緣故,路上不堵車。
蕭程把祁夜送到了巷子那兒,正要開車門,就聽見手機又響了。
“夏老師的電話?”祁夜問。
蕭程很淡地“嗯”了聲,沒管手機,幫祁夜從後座提吉他出來後,揉了下他的頭發:“晚上也是在這裏,結束了打我電話。”
祁夜見着也沒再說什麽,笑着點頭說好。
看着祁夜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那裏,蕭程眼裏的笑意淡去,他瞥了眼仍在震動的手機,扔在到副駕駛座上,沒再管它。
祁夜今晚開始得早,可能是酒吧要轉型的緣故,加了西式下午茶和晚餐。為此酒吧老板還找了gg商,稍微推廣了下。
效果嘛,目前看來還不錯。
起碼祁夜和林雯能見上面了,有時候得搭班一天,下午和晚班輪流換。
“祁哥,你要的熱水。”小陳把水杯和藥放在桌上,“身體不舒服嗎?”
“可能是吹到冷風了,就有點頭疼。”祁夜接過藥片,笑了下,“謝了。”
相比之前老客居多的酒吧,今晚來了不少新客人,估計是推廣的作用,都圍着幾個網紅打卡點,一邊拍照一邊聊天。
酒吧明顯忙碌了很多。
不過怎麽說呢,這些都和祁夜沒什麽關系。
他一個人坐在樂池那兒,抱着吉他,就這樣慢悠悠地哼着小調。
客人點歌,他就唱,沒人,那就自娛自樂。
不整那些花裏胡哨的表演方式。
等到晚上十一點下班,祁夜背着吉他出來的時候,就見蕭教授等在老地方,手裏還拎着什麽。
“夜宵。”蕭程舉了下食品袋,“上次你說很想吃的那家店,今天正好路過。”
祁夜眼睛一下亮了,接過外賣坐進車後,打開一看:“林記小食的魚蛋和腸粉,這家得排隊吧?”
“沒等多久。”蕭程發動了車子。
“我才不信呢。”祁夜晃了下手指,“路過和排隊這兩個詞呢,在蕭教授你這兒,那是根本不存在。”
蕭程笑了下,沒否認。
等周一那天,祁夜故意起了大早,去邊兒上的早餐攤給蕭程買了豆漿和油條,順便去郵局了寄了包裹。
昨晚上沒事,就給侄子打包了點吉他譜子。
小夥子喜歡音樂,祁夜就想着等他今年高考後去買把尤克裏裏,當作成年禮物送過去,也算是一份鼓勵和心意。
寄包裹耽誤了點時間,早餐最後只能塞給蕭程,讓他路上再吃。
看着蕭程在車裏一直揉着太陽穴,祁夜有點擔心:“沒事吧?”
“可能昨天睡得有點晚。”
那可不是,祁夜算得上是晚睡選手,但淩晨兩三點那會兒,還見着蕭程開着燈看論文。
到了房間收拾了會兒,祁夜依舊擔心着蕭程的身體,思考幾秒,去公共廚房煮了小米湯,外加炒了個青菜。
盡管蕭程不愛吃飯,但相處下來也摸清了習慣。
不吃辣,不重油,清淡為主。
把蔬菜小心裝進保溫食盒後,祁夜就去了音樂學院。
蕭教授所在的管弦系在音樂表演學院那兒,一棟十幾層的樓全給了這個學院。
祁夜到十樓辦公室的時候,蕭程還沒下課。
他站在門口等了挺久,可能是周一早上的緣故,幾乎見不到什麽人。
“弦樂歷史展……”祁夜盯着電梯旁挂着的展示板,尋思着也沒事,要不要就去那裏看看。
正當他轉身朝電梯那兒走去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人。
“夏老師。”祁夜見着他,很客氣地打了招呼,“早上好。”
夏興言一愣,立刻垂下了視線,點了點頭。
他抱着大疊的資料,手上還拎着什麽,沒說什麽,直接低頭繞過祁夜,往走廊走去。
祁夜微蹙起眉。
怎麽說呢,聯想起之前的電話,還有偶然遇見的那些場合,總覺得有點兒奇怪。
不過這事兒心裏想想就算了,況且提醒過蕭教授這件事。
也夠了,多說嫌煩。
祁夜最終沒去展覽館。
他靠在樓梯口,給蕭程發了消息,說給他送飯來了。
-蕭程:今天指導論文,半小時就好。
-祁夜:你慢點兒啊,不急。
-蕭程:可以去我辦公室等,休息會兒。
還沒回複呢,蕭程就把門鎖密碼發過來了,數字從1到9,一看就是初始密碼。
蕭程的辦公室不遠,走廊拐個彎就到了。配置也和普通教授一樣,一整牆的書架,辦公桌椅,樂譜架,除此以外,還配了個小沙發。
祁夜把食盒放到桌上,擰開了蕭程放在桌上的保溫杯。
正打算倒熱水去呢,忽然瞥到了什麽。
就見電腦旁放着兩個玻璃罩。
一個是上次巡演送的松香,另一個是吉他胸針。
除此以外,還有一捧放在花瓶裏的鮮花——彩虹染色的玫瑰。
之前來過的那次也是這樣,幾支玫瑰和針墊插在玻璃瓶裏,就和蕭程送的永生花款式一樣。
當時的祁夜見着也沒多想,但這一次,卻像是被一下觸及了什麽,他忽然想起和蕭程還沒在一起的時候,蕭靜那裏擺放的碎冰藍玫瑰。
——那裏的厄爾多瓜玫瑰,也從未斷過。
冬天的确開不了花,但蕭程卻讓玫瑰綻開了一個雪季。
祁夜不知現在是怎樣的心情,他看着綻放熱烈的玫瑰,良久伸手,輕輕碰觸了一下花梗上的綠葉。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口傳來一聲動靜。
祁夜轉頭看去。
門剛才忘了關,是虛掩着的,可能是篤定了這個時間段沒學生會找蕭程,也沒有老師會莽撞直接闖進來,所以祁夜沒放心上。
但夏興言卻直接推開了。
他拎着個保溫盒子,看向祁夜的時候忽然笑了下。
——是一種說不出的、難以揣測的微笑。
祁夜知道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盡管他沒經常過來,但無論是在辦公室,還是教學樓,總之蕭程在的地方,夏老師總是會以各種理由,找他談事兒。
“蕭老師還沒回來嗎?”夏興言輕聲說了句。
祁夜看了他一會兒,“嗯”了聲。
夏興言沒再說話,直接跨進了門,把飯盒放在桌上。
“這裏面是什麽?”祁夜問道。
“辣子雞丁,還有幹鍋花菜。”夏興言說,“蕭老師最近很忙,我看他幾乎一到晚上就電話忙音,所以打算幫他打兩個菜過來。”
聽着這話,祁夜微揚起眉。
“怎麽了?”
“沒什麽。”祁夜說,“蕭教授呢是忙,都忙到淩晨三點了。”
“也不知道蕭老師吃不吃得慣。”夏興言岔開話題說,“我是川渝那兒的,如果他喜歡,以後我再帶飯過來。”
“嗯,挺好的。”
祁夜不想和他廢話,直接往門口那兒走,就聽見夏興言叫住了他:“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祁夜淡笑了下,往桌上放的食盒那兒偏了下頭,簡單兩個字:“送飯。”
正常來說,敞開的辦公室門,放着的食盒,明白人都懂了。
但夏興言卻沒注意到這一點。
或者說,他的确意識到了,卻自個兒又悄悄否認了。
“嗯,看來蕭老師挺受歡迎的。”夏興言笑得眉眼彎彎,“你也過來了。”
——這句話就很耐人尋味。
有的沒的,反正都帶上了,就看你怎麽理解。
祁夜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不想和夏興言多說什麽,但這一刻卻有點忍不住,不是說什麽,光是蕭程被騷擾了那麽多次,他也得留下來,說個清楚。
于是祁夜收回放在門把上的手,轉過身,插兜看着他。
“夏老師想表達什麽?”祁夜問。
“我的意思是……”夏興言說,“都有機會,就平等着來。”
祁夜沒接他話,走到桌子那裏,輕輕碰了下玫瑰花瓣。
隔了半晌,他嘆了口氣,搖頭說:“你這追人方法不對啊,就沒用在刀刃上。”
“你,你說什麽?”
“我來教你。”祁夜靠着蕭程的桌子,語氣帶了點兒痞,“首先呢,你要打通蕭程一直開着的手機號碼。”
夏興言愣在了原地。
“然後……”祁夜停頓了下,笑着說:“等你家裏的玫瑰和這裏是一樣的了,就有機會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