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鲫魚湯面 邱钰與田元武生前交情不……
邱钰與田元武生前交情不錯。
田元武是教坊青樓的常客,邱钰便是其中一個酒友。
江硯白與黎辭舟來例行詢問,只是想從田元武這些酒友口中得知些線索,邱钰是他們找的第三個人了。
可惜收效甚微,沒多少對破案有用的。
黎辭舟惱着向江硯白吐苦水,“硯白啊硯白,這邱钰也不知道什麽,查到什麽時候才是頭呀!”
江硯白沒理會他,黎辭舟這人就是這樣,話痨,嘴上抱怨不停,做事卻不會馬虎,但就因為他這張碎嘴,整個大理寺也就江硯白受得了他。
兩人并行到了門前,江硯白忽止住了腳步,望向前方。
黎辭舟也看到了人,帶着不确定的語氣問,“沈娘子?”
沈魚回頭,粲然一笑,笑意盈盈揉了春水,就是腕上挎着的提籃有些不和諧的滑稽,裏頭的大鵝翹起腳蹼。
“江少卿,黎大人。”沈魚欠身見禮。
黎辭舟自那日買了飯團後,便時常去光顧沈魚的攤子,他那張娃娃臉極有标志性,一來二去,與沈魚也是熟稔。
“沈娘子來邱府做甚?”黎辭舟奇怪,這挎着提籃,倒像是來買菜。
沈魚低頭看了眼籃子,解釋道,“邱府請我來做些吃食,這是我的酬勞。”
黎辭舟自然而然以為錯過了頓美味,“唉,早知今日午膳是沈娘子做的,我就不推辭了。”
沈魚被他逗笑,“午膳并非我做的,我只是與他家老太太做了道菜,他家娘子有孕在身,喜歡我做的酸棗糕罷了。”
江硯白聞言神情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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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巧嗎,邱钰的夫人也有孕?”黎辭舟大大咧咧道。
沈魚沒多想問道,“還有誰也有孕嗎?”話一出口,她便想起了近來關于永興侯世子的傳聞。
江硯白雖竭力将事情壓住,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越來越多風言風語說田元武死于馬上風。
但世人大多都唾棄這個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可憐那大着肚子的永興侯世子夫人。
江硯白擡手搭在黎辭舟肩上,“走了。”
黎辭舟也不好再說下去,只得向沈魚告辭。
沈魚怎麽會這麽輕易讓這兩個人肉導航走了,“兩位大人往哪裏去呀?”
黎辭舟回道,“回大理寺。”
沈魚笑吟吟道,“正好順路,能一道走嗎?”
沈魚本不想說出自己迷路的事實,可看到江硯白又改變了主意。
她不好意思道,“實則是我未來過隆義坊,這一時還真不知如何回去,還請兩位大人發發善心。”
沈魚聲如銀鈴,這般柔柔一求,任誰都得軟了心腸。
黎辭舟瞄了一眼江硯白,江硯白頓了頓,白玉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起走吧。”
沈魚其實沒怎麽近距離觀察過江硯白,兩次都有別的事情打岔。那身淺緋色官服尤襯其膚色,當真郎豔獨絕,仙客皮囊。
就是這性子太冷了些,不好接近。
江硯白的滿意值,沒那麽好賺呀!
黎辭舟比江硯白識趣多了,見沈魚提這重物,還讓身後的武侯幫她拿了。
沈魚調侃道,“可算是知道黎大人是怎麽娶到你家夫人的了。”
黎辭舟淡笑,“沈娘子這可猜錯了,如今這樣才是全賴我夫人的教導。”
黎辭舟待人和善,卻很有分寸,“我家夫人很是愛吃你做的糕點呢,幾乎每日都會打發小厮去買,就是沈娘子做得少了些。”
沈魚淡然接受黎辭舟的誇贊,也沒往心裏去,一路上這位黎大人嘴巴不停,沈魚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偏旁邊的江硯白像個沒事人似的,似乎自動隔絕了聲音。
道旁樹木稀盛,偶有蟬蟲聲聲作響,夏已悄悄到來。拂面的風帶着溫熱水汽,暖洋洋的,遠處的棉布招牌寫着“沈記”二字,正随着暖風四向飄揚。
江硯白幾人将人送到便要作別。
此時正值午休,沈魚适時提出要請他們吃午膳,算是送她回來的謝禮。
黎辭舟自然滿口答應,武侯們忙了一上午也有些疲累,江硯白不好拂了他們的意,也一并走入店中。
沈魚上了茶水點心,請他們稍後,有個武侯小楊自告奮勇幫沈魚燒竈,沈魚也沒推辭。
小楊往爐膛裏塞着柴火,“沈娘子是打算做什麽呀?”
沈魚言笑晏晏,“做個魚湯面。”
王大廚送的幾條鲫魚正好用上,鲫魚熬魚湯是最好的。
她手起刀落,刮鱗剖腹,将魚處理得幹幹淨淨。随後挖了塊豬油下鍋化開,将鲫魚下入鍋中。
豬油煎起魚肉,香味霎地迸發出來,魚肉鮮香與豬肉香交雜,再香不過了。
小楊嘆道,眼神不住地往鍋裏瞟,“這魚煎起來也太香了吧,一會兒我們有口福了。”
沈魚還讓他燒了個爐子,裏面煮了一鍋開水,小楊問,“您煮開水做什麽?”
沈魚賣了個關子,“稍後你就知道了。”
做魚湯吃得就是一個鮮,幾乎不用加其他調料,幾片生姜去腥,将鲫魚用炒勺碾至碎末,翻炒些許時辰至微焦色,加入一鍋滾燙滾燙的開水,再放入些料酒去腥。
只有開水才能激出這魚的全部鮮味,等上兩刻鐘,魚湯就變得奶白奶白,濃稠的不得了,香味登時四散。
堂前只有幾個武侯零星的說話聲,和黎辭舟不停的話語,不算十分熱鬧,這香氣飄來,如同冷水入了熱油鍋,砰地濺起炸開了。
“好香啊!”
“這是魚肉香嗎?怎得我家做魚沒有這個香味!”
“沈娘子做的自然于家中不同,香煞人了!”
沈魚用紗布過濾魚湯,這樣細碎的魚肉渣子便都被過濾掉了,再加入适量鹽,奶白鮮香的魚湯就做好了。
面條是一早就備下的,沈魚原本打算研究些新吃食,現在正好用上,她怕外面人不夠吃,趁着炖煮魚湯的功夫又做了些,反正有江硯白在,她都是不會虧的。
待魚湯好了,面也差不多了。燙熟的面條,就這麽徑直丢入魚湯中,魚湯沒過面條,讓每一根面條都吸飽湯汁,碗中沒有一絲雜色,一片奶白。
小楊口水都咽了幾輪,還要忍着饞給外面人端去。
沈魚拿着鍋勺,擦了擦額頭的汗,“給你留一碗最大的。”
小楊笑逐顏開,端着面出去,卻登時愣住了。
堂前不知何時多了許多人,屋裏桌椅不多,有些人只得站着。不用問,都是被這魚湯的香味勾來的。
連着小楊在內一共四個武侯,沈魚做了十幾碗的量,想着拿去送些給鄰裏。
竈間有些熱,沈魚兩頰染上了紅暈,洗了條汗巾擦汗,随手搭在肩上出去,也被外頭的人群驚呆了。
有個熟客道,“沈娘子做的什麽,這麽香?”
沈魚回道,“普通的魚湯面罷了。”
恰好這時有個武侯大吃一口面,高聲道,“好鮮!”
其他吃了面的衆人也紛紛贊嘆,“簡直鮮掉了舌頭。”
“我從不知魚湯能這麽鮮!”
此起彼伏的贊嘆聲更是勾地沒吃到的人心癢難耐,都叫嚷着要魚湯面吃。
沈魚只能推辭,“這是特意做了請幾位大人吃的,實在沒有多的了。”沒辦法,她雖然有備幾碗剩餘,可這麽多人,她賣給哪個都不好,只能推說沒有。
沒買到的人自然失望,只是武侯在此再大的怒火也只得壓下。
“沈娘子何時再做這魚湯面呢?定個時辰,我好來吃。”這是個不死心又機靈的。
“對呀,沈娘子說個時辰。”
沈魚徐徐一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再過幾日,沈記食肆就開張了,到時食肆菜單上不會少了這道魚湯面的。”
沈魚給了準信,衆人心裏有了底也不再糾纏。
江硯白透過人群看她,沈魚落落大方,從容不迫,好似什麽事情到她手裏都再簡單不過。
上一次趙丞的事,他為她解決了當下的麻煩,但難免趙丞懷恨在心,而她卻用自己的方法了結了以後的麻煩。
江硯白低頭吃面,動作再随意不過,卻在面入口中時一頓。
他嘗到了“鮮”。
準确來說是鹹味加上甜味,而且比上一次嘗到的味道重一些。
這太奇怪了,第三次了,一次兩次是巧合,第三次再說是巧合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江硯白心頭滋生出了疑窦,雖覺得不可思議,可還是忍不住懷疑。
他慢條斯理地喝着魚湯,做了一個決定。
黎辭舟大快朵頤,看見一旁面無表情喝湯的江硯白,低聲感慨,“這湯真是人間美味,可惜硯白你……”當時江硯白中毒他就在一旁,也是他送人去豐敬拿了,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江硯白失去味覺的人。
江硯白隐去眼底的喜色,黎辭舟這人藏不住話,還是先不告訴他為好。
沈魚恰巧靠近,即使黎辭舟的聲音很低,她還是聽見了一些。
可惜,可惜什麽?
江硯白聖眷正濃,前途無量,有什麽好可惜的?
而且黎辭舟為什麽要邊喝湯邊道可惜。
沈魚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去想。
“沈娘子,當真沒有了嗎?我還想給我家夫人帶去些呢。”
沈魚眯眼一笑,悄悄道,“還是有的,黎大人若真想要送與夫人,晚間我用食盒裝了送去府上,保管夫人喝上時還熱騰騰的。”
黎辭舟一拱手,“那就多謝沈娘子啦,哦不,馬上要稱沈掌櫃了!”
他又從懷裏摸了錢袋打算付錢,沈魚也不和他客氣,攤開手掌,“呈惠十文錢。”
黎辭舟爽快地付了錢。
說起食盒,沈魚突然對一旁的江硯白道,“江少卿打算什麽時候将食盒還給我。”
江硯白一愣,“還未送還沈娘子嗎?”
黎辭舟湊熱鬧,眼底含了些調笑的意味,“硯白,你什麽時候拿了沈娘子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