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夜拿人 別苑內,宴席正酣,觥籌……

別苑內,宴席正酣,觥籌交錯,夜色濃深,似乎所有的黑暗肮髒都被掩蓋。

毒蛇優雅地吐着蛇信,幽幽地從洞中探出頭來。洞口有只受驚的小兔,緊緊地貼着牆,小兔紅紅的眼,惹人憐惜,毒蛇卻不會有憐憫之心,一口咬向小兔的脖頸。

絲竹的嘔啞嘲哳更加響亮,宴席內的人卻渾然不覺,正處人間極樂。

門外有兩個小厮,此時卻是站立不安。

“矮子,你确定少了一個?”

矮子惴惴不安地來回踱步,剛才的酒都被吓醒了,“确定,那丫頭有回想逃跑,咬了我胳膊一口,我記着呢!而且我們帶了五個來,你瞧瞧上面還剩幾個?”

麻子知道要是真丢了人,事情就大了,心底還是存着幾分僥幸,“說不定被貴人帶去了內室,我們去外面找找,她一個小娘子,跑不了多遠。”

別苑四周都是小路,天黑了就更難走了,這小丫頭除非能飛天遁地,不然跑不了多遠。

矮子細想了想,才放下心,與麻子一起去外頭樹林子裏搜尋了。

他們不敢聲張,若讓主子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就不一定了。

矮子耳朵不錯,靜谧的樹林除了樹葉的“沙沙”響聲外,還聽到了些別的東西,“麻子,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麻子側耳傾聽,“沒有啊,你聽見什麽了?”

矮子不知為何有些心慌,趴在地上細細聽着,“有馬蹄聲,還……還有腳步聲。”

“興許是過路的馬隊吧。”麻子并沒有在意。

矮子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誰家馬隊這麽晚還趕路?”

馬蹄聲漸漸逼近,矮子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不對,不對……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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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子驚恐間,江硯白禦風而至。

緋紅官袍在火光的照射下紅得耀眼,別苑門緊閉,傳出絲竹之聲夾雜着男男女女的歡笑聲。

帶頭武侯一腳踹開院門,各家丁小厮都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一群人便沖了進來。

賀栾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也沒把身邊的小姑娘推開,“誰啊,擾本世子的雅興?”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直視,胡姬舞姬衣衫淩亂也就算了。主位上的幾個姑娘容貌幼态,身量未成,畫着與年齡不符的嬌媚妝容,竟也衣不蔽體。

在場的武侯皆怒不可遏,他們家中也有妻子女兒,難免共情。有些脫了外衫給小姑娘們披上,就等着江硯白一聲令下,把這群敗類給繩之以法。

江硯白目光中似有寒冰,“幫雲陽伯世子清醒一下。”

“好。”小楊早做好了準備,提了一桶冷水,對着賀栾的腦袋倒了下去。

井水寒涼,夏日衣衫又薄,夜風一吹,賀栾凍了個哆嗦,理智回籠,也認出了眼前人,“江硯白!你敢如此對我!”

其他衆人在聽到江硯白的名字後,再醉的腦袋也清明了幾分,紛紛捂着臉坐在座位上,他們有些人的父親也是在朝高官,被江硯白抓到心慌不已。

江硯白懶得與賀栾多說話,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一聲令下,“在場之人,全部帶回。”

武侯們整齊喝道,“是!”故意下手沒有輕重,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人哪扛得住這般對待,頃刻間咿咿呀呀地痛呼出聲。

賀栾雙手被反剪,面色兇狠,“江硯白,你區區一個大理寺少卿,無權綁我!”

江硯白擡起眼,聲音擲地有聲,“大理寺從來只抓犯人。”

“本官的權,乃聖上親賜,世子若有冤,盡管去聖上面前喊!”

賀栾啐了一聲,嚣張道,“江硯白,你拿聖上來壓我?等着吧,我等着你求我出來那一天。”

他跋扈慣了,從前也闖了不少禍,這次不過是玩了幾個女童,反正他父親和姑母都會為他擺平的,江硯白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能拿他怎麽樣?

賀栾被拉走,江硯白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皺起了眉。

雲陽伯雖然只是伯爵,卻是當今貴妃的親弟弟,雲陽伯世子便是貴妃嫡親的外甥。

那堆人裏也有不少熟面孔,一個女童失蹤案,卻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此案在朝堂上怕是會鬧出不少的風波來。

“大人,抓着兩個想逃跑的!”小楊一手提了一個,扔在江硯白腳下。

矮子與麻子瑟縮着身子,大聲喊道,“大人饒命啊,大人!”官府已經查到這兒了,他們做的事瞞不住,小命要不保了。

麻子越想越害怕,還沒等江硯白開口呢,忽然感覺□□一濕,已然是尿了褲子。

江硯白夜審二賊,矮子與麻子不過是兩個仗勢欺人的惡仆,此時知道自己的靠山要倒了,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幹幹淨淨。

賀栾喜幼女,尤其是喜歡皮膚白皙身體柔軟的,每半個月就要擺這麽一場宴席,每次需要五六個女童。

可符合要求的女童哪裏那麽好找,鄉下的女童大多皮糙肉厚,白嫩的又養在深閨。

兩人便想了個法子,把鄉下女童買來,在自己的院子裏養上一段時日,将人養得白嫩了,又請來舞蹈師傅教她們跳舞。可是即便這樣,也還是滿足不了賀栾的需求,于是他們就只能或拐,或擄。

江硯白端坐在高堂上,厲聲問道,“每次是什麽意思?”

矮子低着頭不敢往上看,講話有些吞吞吐吐,“因為每次……每次宴席之後,那些……女娃,沒幾個能……能活下來的。”

賀栾殘暴,最愛淩虐女童時她們的哭喊,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任何能折磨人的法子他都使,女童們叫得越凄慘,他越開心。小小的女童怎麽忍受得了他這般折磨,有些不堪受辱自盡了的,或是直接被折磨致死。死了後,拉到亂葬崗上,或是再山上随意找個地方一埋。

可憐這些剛剛長成的女童,如此便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們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嗎?助纣為虐,此舉與殺人無異。”

兩人都面如死灰,麻子又磕了兩個響頭,“大人,我們都交代了,能不能從輕……”

他話音未落,江硯白眼刀飛來,“真的都交代完了嗎?”

平淡的語句卻如驚雷在兩人耳邊炸開,兩人不約而同想起那件事,對視一眼。

“劉大是你們殺的吧。”

江硯白的聲音如同鬼魅般鑽進兩人耳朵裏,劉大這個名字他們沒聽過,但他們的确還殺過一個人——一個大胡子。

“興許你們不認識他,他長了滿臉的大胡子,因為撿到了你們遺落的東西,你們去讨要他不肯歸還,于是就将他殺了,對嗎?”

兩人眼中震驚之色愈顯,怯懦地偷偷看向案臺上的江硯白,他……他是怎麽知道的?

“還不交代!”江硯白驚堂木一拍,兩人身體随之一顫。

說起了他們擄人當時出現的一個意外,擄來的小女孩中也有些家境不錯的,他們便撸了她們身上的東西打算拿去當鋪換點銀子。

那日麻子去當鋪的路上,碰見一個小女孩獨自街上玩,便動了心思,用随身攜帶的迷藥将人帶走了。

只是抱孩子的時候不小心将懷裏的小包裹掉了出來,等發覺東西不見了再去尋,已經找不到了。

後來兩人去沈記吃飯,也是巧了,遇見了在那鬧事的劉大,劉大拿出那小金镯的時候,兩人一眼就認出那是包裹裏的東西。

兩人自然氣不過想去找劉大要回銀子,哪知劉大嘿嘿一笑,說那日看見了麻子擄走人,若是不想要他報官便要給他些封口費。

劉大是個賭鬼,他出來的話基本沒什麽可信度,萬一他收了錢卻報了官,或是貪心不足,不斷對他們索取銀錢,那便是後患無窮了。

見兩人猶豫,劉大當即便嚷嚷着要去大理寺,矮子一時情急,掏出身上的小刀,刺了劉大一刀,矮子慌慌張張又是第一次殺人,一連刺了好幾刀劉大才終于沒了氣息。

事後兩人也曾害怕,還去打聽過案情後續,只是一直沒什麽動靜,才安了心,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了。

賀栾就沒那兩個人那麽配合了,即使到了大理寺,仍舊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賀栾,你殘害幼女,罔顧人倫,樁樁件件都罪大惡極!”

進了大理寺後,賀栾便冷靜了下來,面對江硯白的指控,他滿不在乎,臉上帶着輕蔑的微笑,“江少卿,你這話可是冤枉我了,那些都是我雲陽伯府簽了死契的丫鬟,皆有賣身契為證,便是打殺了,也是我的權力,何來誘拐之說呀?”

江硯白如玉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女童們寫下賣身契時皆不是自願,所以你手裏的賣身契無效。”

賀栾身子虛虛往前一傾,低頭冷笑,如陰冷的蛇吐着蛇信,“那我可更冤枉了,我可是給了銀子讓手下人去牙行買的人,這賣身契怎麽就成假的了。我這也是被底下人欺瞞了呀,江少卿該為我做主才是呀!”

賀栾巧言令色,神色從容,面不改色地推脫着自己的罪責。

而最令人氣憤的是,從目前的證詞來看,拐賣孩子是矮子和麻子自作主張,江硯白沒有實證證明賀栾明确知道那些女童都是來歷不明。

按賀栾的說法,再加上他的身份,只能治他的禦下不嚴之罪,頂多關上十天半個月,再罰個幾百兩銀子。

齊寺卿夤夜趕來,讓江硯白放人。

江硯白不卑不亢,“賀栾确實殺了人,我有權羁押他。”

齊寺卿苦惱不已,這人怎麽就不懂變通呢,“你明知道定不了他的罪,何苦呢?我知道你不懼賀家,可為了這麽個人丢了官值得嗎?”

賀栾脫罪的可能性很大,江硯白此舉已然是得罪了賀家,雲陽伯雖然只是個虛爵,但賀家在朝中關系盤根錯節,何況賀家宮裏還有個貴妃呢!

齊寺卿不願見到江硯白折損在這種小人手上,為了這麽個人毀了自己的仕途不值當。

江硯白手指摩挲着袖口,“我封鎖了消息,賀家至少要到明日才能知道消息,再等等,等過了今夜。”

“你拖這一夜能改變什麽?”

能改變什麽,他也不知道,只是想盡自己所能。

這夜,尤其漫長。

東方欲曉,江硯白伫立在宮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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