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揚州炒飯 黎辭舟難得沒早些回家陪……
黎辭舟難得沒早些回家陪老婆孩子, 加了個班,将柳香的話整理了一番。
江硯白回來兩人一起讨論,黎辭舟拿着證詞道, “線索還是太模糊。”
柳香說那日迷糊之間,似乎摸到兇手腹部有道凸起的傷痕, 大致憑感覺猜測了采花蜂的體型,其餘再多便不知道了。
江硯白不以為意,“從前比這線索更少的案子又不是沒有?”這個案子的難點就在于采花蜂是江湖人,不知其來歷,做事沒有章法, 若他不再犯案,要抓人的确難如登天。
“派去江臨的人還要兩日才能回來,也不知能不能查到線索。”黎辭舟一陣發愁,輕搖了搖頭。
江硯白仔細将柳香的證詞看完,看了一眼在踱步的黎辭舟,“天色不早, 你回去吧, 回去晚了,小心又被念叨,到時候可別拉我吐苦水。”
這是嫌他礙眼了?不帶這麽用完就丢的!
見他拿着柳香證詞, 黎辭舟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故意問道,“你可知這證詞是誰問來的?”
江硯白未擡眼,眼神還是盯着手中紙張, “不是你?”
黎辭舟摸了摸下巴,雙手抱臂道,“後來是我問的, 但這之前嘛——”他故意拖長了聲線,緩緩道,“還要靠沈掌櫃啊!”
江硯白頓了頓,指尖微微用了些力,摩挲着宣紙,仍未擡眼,淡笑道,“你勸不住柳香,所以請了沈娘子去?”
和太聰明的人做朋友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黎辭舟甚至覺得江硯白嘴角的笑是嘲笑,嘲笑自己廢物。
“她說什麽了?”
柳家的門隔音算不得太好,沈魚在屋裏與柳香說的話,黎辭舟一字不落都聽見了。但江硯白既然問了,他就偏不說。
黎辭舟等着江硯白的追問,可人家雲淡風輕地喝起了茶,壓根沒有要追問的意思。黎辭舟一肚子話憋在肚子裏實在難受,還是自顧自地說了。
話痨之所以叫話痨,就是因為憋不住話。江硯白四兩撥千斤,黎辭舟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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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魚之言由黎辭舟轉述,江硯白靜靜聆聽,似乎能想象到她說此話時的神情,應是泰然自若,熠熠生輝。
黎辭舟說完,正等江硯白抒發些感想,卻見他收拾起了東西來,準備要走。
“你要回家?”有案子江少卿卻不連明徹夜,難得遇上一回。
江硯白解釋道,“答應了那幫小子請他們夜宵,不好太晚。”
黎辭舟恍然大悟,笑了起來,請人吃飯要去哪?還不是沈記!都是借口,借口!
夜已漆黑,連崔四都向沈魚告辭回家去了。沈記只餘阿莓與常二收拾着桌椅。
每日晚間,沈魚都會讓他們把桌椅用幹抹布擦一遍,若是有些沾上了油漬,則要用沾了皂角的濕布擦,力求做到每一個角落都整潔。
正是這個時候,一堆穿着制服的武侯湧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小楊,江硯白慢悠悠跟在他們身後。
衆人都帶着疲色,食肆已經是打烊了的,只是這般情景,沈魚又怎麽忍心将人趕出去呢。
“衆位吃些什麽?”
衆人不約而同看向江硯白,沈魚也一同向江硯白望去,看來今日是江少卿犒勞這幫手下。
江硯白怡然自得,也想不出點些什麽,只好道,“沈娘子看着做吧。”
沈魚微笑,“各位稍後。”熟悉的命題,上次沈魚做了鲫魚湯面,衆人也都等着看這回沈掌櫃能做個什麽。
這麽多人做菜太費時了,沈魚讓阿莓端來白日裏的剩飯,打算給他們做個炒飯。
而且是正宗的揚州炒飯,也是江硯白之前提起的碎金飯。可別小瞧了這一碗炒飯,若在現世的大飯店,賣上六十六一碗不在話下。
有外來游客曾直呼離譜,六十六一碗的天價炒飯誰會去吃。揚州炒飯遍地都是,誰會當這個冤大頭。當地人道外頭的那些都不正宗,如嘗到過正宗的碎金飯,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有人不信邪,被激着買了一碗,等炒飯一端上來,這人就傻了!
金黃的蛋絲均勻的包裹着米粒,飯粒顆顆分明,中間夾雜着嫩綠的豌豆和一些鮮蝦仁,沒有醬油調色,沒有火腿丁配菜,看上去清淡無比,入口卻是爆香,米粒透亮晶瑩而有嚼勁,蛋絲嫩滑筷夾而不斷。
這樣的揚州炒飯,六十六一碗,一個字——值!
沈魚做的不算十分完美,因為這做上好的揚州炒飯得用籼米,籼米含水量比粳米少一些,細長扁平樣貌好,且最好還是隔夜的。許多人只知道要用隔夜的米飯,卻從來未深究其原因,反正從小媽媽就是這麽教的,照做就是。
隔夜是為了讓米飯脫水,這樣在炒飯時,米飯便不會黏糊糊地粘在一起,自然便粒粒分明了。
做出金黃又細如牛毛的蛋絲是個手藝活,沈魚從前常做,這一點不在話下。沈魚熱鍋下油,一手拿着笊籬一手倒蛋液,倒完蛋液後飛快地攪拌,蛋絲漸漸成型,幾息之間便要撈上來,不然就老了。
阿莓在一旁看得愣住了,沈魚變戲法似的做成了蛋絲,她從不知道雞蛋還可以變成這樣,“小魚好厲害。”饒是吃過了夕食,她此間也不免有些餓了。
冬豆是早上剛從集市買的,新鮮的很,用開水燙熟便可。沈魚找系統兌了幾個冬菇,将冬菇與鮮蝦小火慢炖,冬菇切成小丁,混入炒飯中。
午間還剩了些雞湯,沈魚取了一些混着冬菇鮮蝦湯一起倒入了炒飯,米粒失水的狀态下吸收了鮮濃的湯汁,時間太倉促,只能簡化一下了。小蔥與冬豆最後放入,不需太久,大火随意翻炒十幾秒,便可出鍋了。
雖不是籼米,但對于這些沒有吃過揚州炒飯的武侯,沈魚做的這一碗炒飯,足以令人驚嘆。
“娘嘞!這炒飯怎得那麽香!”
“我怎麽嘗到了雞肉味?”
武侯們大快朵頤,對着這份炒飯翻來覆去地看,也就是蛋絲的形狀好看了些,其他與尋常炒飯并無不同啊,但味道怎麽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香,真香,這冬豆都格外好吃些。”
帶着諸多不解,又往嘴裏塞了兩大口。沈魚說炒飯管夠,反正是江少卿請客,衆人便松開了腰帶大吃起來。
阿莓偷偷盛了一碗,躲在竈臺後吃了。沈魚每日都好吃好喝喂她,連日來胖了不少,幸好每日的運動量足夠,但她還是囑咐阿莓不可貪吃,太胖便會影響身體健康。可是這炒飯,實在太香,她忍不住,像極了瞞着家長偷吃的孩子。
沈魚這個家長也只好做個糊塗家翁,裝沒看見。
衆人吃罷,沈魚又送上消食湯,消食湯是用山楂,山藥,雪梨加了紅棗冰糖煮出來的,酸酸甜甜,解渴健脾。
衆武侯湯足飯飽,三三兩兩結伴離開。小楊吃完了不算還要外帶一碗,拎着食盒與沈魚道別,“沈掌櫃,這食盒明日送還啊……”臨走前不忘付了白日裏那碗鲫魚湯面的錢。
沈魚笑而不語,領導請客,便逮着使勁薅羊毛嗎?
“下屬無狀,望沈娘子不要見怪。”江硯白溫言淺笑。
沈魚坐下來,笑道,“江少卿又不會少我銀錢,怕什麽?”
江硯白吃東西向來賞心悅目,帶着點文人的斯文,兼有武人的潇灑。他放下竹筷,從錢袋中挑出了一錠五兩重的銀子。
“這……太多了。”雖然炒飯确實好吃,她也不能黑心至此呀。
江硯白偏頭望她,眸帶笑意,“還有謝禮。多謝沈娘子出言相勸。”
“不過舉手之勞。”沈魚笑眯眯地将銀子收入袖中,雖說幫朋友的忙提錢太過見外,她掂了掂袖裏沉甸甸的銀塊,覺得有時見外一些也是不錯的。
怎料江硯白下一句話,讓沈魚的笑瞬間僵在臉上,他道,“沈娘子言語間似對這世道有怨?”
沈魚心頭倏地一跳,細細回想白日有沒有說什麽出格的話,江硯白這個身份說出此話,在沈魚聽來,就相當于,你對國家大環境不滿意?
這個時代的女子被壓迫習慣了,就算明知對女人不公,仍覺得是應該,畢竟千百年來女子都是如此過來的。但讓沈魚昧着良心否認,她做不到。
沈魚眼中若有所思,“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譬如當個廚子,兩個廚藝相當的廚子去做工,男子月銀有五兩,女子最多只有男子的一半。再譬如,女子狀告丈夫需得判兩年□□,而反過來卻不用。”
江硯白神色漸漸凝重,嗓音低沉,“沈娘子言之有理。”沈魚的話讓他思索起了這個一直被他下意識忽略的問題,辦案多年,有些律法于女子不公他又怎會不知。
曾有個案子,妻子常年遭受丈夫的家暴,終有一日忍無可忍,在一日丈夫熟睡後,憤而殺人。那女子的确可憐,當堂審問時掀開衣袖傷痕累累。依大齊律,妻殺丈夫需從重判罰,女子本應淩遲,江硯白心有不忍,還是判的斬立決。
讓她走的痛快些,就是這樣的一個判決,卻被言官參了一本,說他不該對此罪大惡極之女子心有憐憫。幸好永嘉帝英名,未降罪于他,但還是敲打了幾句,要他往後不要再如此。他也曾試圖改變,但終究是徒勞。
沈魚嘟起嘴,見江硯白沒有要追究的意思,放松了下來,“江少卿不認為我離經叛道嗎?”
江硯白低頭淺笑,“沈娘子向來,語出驚人。”
沈魚眯着眼回憶,不确定地道,“也……沒有吧。”也就上次對田元武的猜測精準了些。
沈魚看了他一眼,難道在江硯白心裏,她的形象一直不怎麽正面嗎?她自覺淑女還是裝的不錯的,遇上不講理的也溫和處理。
江硯白淡笑不語,沈魚抓心撓肝,待人走了,她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要在意江硯白的看法,簡直徒增煩惱。早些睡覺才是真理,明日還要早起做吃食呢,被子當頭一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