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兩天後,海邊的帳篷陸陸續續拆了個幹淨。

簡寧說:“聽說拍攝結束都回去了。”

洛然看着院子裏正在給洛祁講故事的顧餘生,問簡寧:“他不回去?”

簡寧無奈的說:“你看到了,除了你家洛祁,我還沒見過這麽能纏人的。”

洛然皺了皺眉。

簡寧說:“放心,他一個公衆人物左右不能怎麽樣,而且我這一直盯着呢。”

洛然看着簡寧,“你是不是喜歡他?”

簡寧猛地嗆了一口水:“我謝謝你,他完全不是我的菜好不好。”

洛然笑了笑看向洛祁那邊,一回頭恰好跟一雙滿是笑意的眼四目相對。

顧餘生給洛然帶來的印象很矛盾,她不覺得顧餘生熟悉,但也不十分陌生,洛然想了想,記憶當中卻沒有關于顧餘生的任何印象。

吃了中午飯,洛祁臨午睡前特意拉着顧餘生問:“哥哥今天要回去了嗎?”

顧餘生揉了揉洛祁的頭發:“叔叔今天不回去。”

洛祁很開心:“等洛祁醒了,哥哥還要跟洛祁玩嗎?”

顧餘生說:“當然,洛祁不是說下午要帶叔叔去海邊給媽媽撿貝殼?”

洛祁歡快的跑走了:“哥哥不能騙洛祁哦。”

顧餘生一手撐着側臉,笑着說:“叔叔不會騙人的。”

簡寧湊到洛然耳邊悄聲說:“我說什麽來着,我就沒見過比他倆還能軸的。”牙咬的咯吱咯吱響:“一會兒等洛祁睡着了,必須讓他走!”

洛然拍了拍簡寧的肩膀,“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了。”

簡寧氣勢勃勃,雙手猛地一拍桌面:“我先去看看洛祁。”架勢拉了十足,動靜卻很小。

中午時分整個院子安靜了下來,洛然在露臺翻開那本日記,後面零零散散記了一些瑣事,例如出門要帶什麽東西,會去見什麽人,就連鑰匙放在什麽地方也記錄了下來。

又翻了三四頁,才看到後面寫着:

我跟顧餘生面對面坐在公寓的沙發上,此時此刻我已經開始懷疑他大約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件事,否則這種時候他不可能這麽悠閑的翻着雜志跟我天南地北的胡扯。

最近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狀況讓我覺得處處如履薄冰,假如顧餘生對我而言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那麽我連一個字也不會多問。

但是人生哪有這麽多的假如,命中注定我們不會是陌生人,也不可能是陌生人。

誰能想到在這之前,我對命運還完全抱持着随波逐流的态度,打從一開始,我想要的只是安安穩穩的生活,即使最終真的不能安安穩穩,那麽平平安安也是好的。

大約是這種态度太過随波逐流,而顯得對命運過于不夠虔誠,這才受到了命運的鞭笞。

“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我跟顧餘生面對面坐着,看他一身居家休閑,不自主皺了皺眉。

顧餘生身體前傾握緊我的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我驚訝的問他:“你專程叫我過來,是為了給我做總結發言的?”

顧餘生十分自然的靠過來,一臉無奈:“這件事已經交到公關那邊處理了,袁哥的意思是等時機合适了再做相關說明。”

關于這方面,袁執确實更專業一些。

顧餘生說:“我是想最近這段時間你能跟我待在一起。”作勢就要往我肩膀上靠。

我立刻伸手擋住他:“我是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是…”

顧餘生立刻捂着自己的耳朵:“我不聽!”

我只好把他的雙手從耳朵上扒下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顧餘生問:“跟顧漠有關?”

我十分認真想了想,然後告訴他:“不全是。”确切的說,九成都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

“我什麽都知道的。”顧餘生抱腿蜷縮在沙發上:“你跟顧漠見面我都知道。”眼神哀戚猶如被人遺棄街頭。

因為有程澄這位并不專業的間諜在,他都知道些什麽內容我簡直不能更清楚,但我只是一時沒弄懂他神情沮喪的含義:“我會見他是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談。”

顧餘生說:“我都知道。”

我不可置信的問他:“你知道?”

顧餘生說:“然然你從來不會跟我解釋這些的。”忽然問道:“為什麽這次要跟我解釋?”

我一下就悟了,很明顯他這是正在跟我鬧別扭。

我立刻識時務的妥協道:“下次不論我去見誰做什麽,都先跟你報備,你看這樣成不成?”

顧餘生湊近問我:“你是不是又打算什麽都不告訴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等我這邊一切都處理好了,一定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顧餘生沉默的靠在沙發上,他其實難得沉默,一般這種時候我就很難猜測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沉默良久顧餘生說:“我以為我有能力為你分擔一切,原來是我想多了。”

我把手放在他手上安撫道:“你現在是為我分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現在難道不是正在共患難嗎?”

顧餘生情緒有些激動的說:“林依然你明不明白,我是讓你有什麽都不要瞞着我,不是讓你跟我共患難。”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懂了懂了,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分手。”

顧餘生詫異的看着我:“我是這個意思?”

我十分嚴肅的點頭跟他說:“既然你不打算跟我共患難,那我覺得你是。”

顧餘生說:“……”

到下午的時候,袁執約我在公司見面,巧的是我也正打算跟他談談。

見面後袁執問我:“林小姐了解他多少?”

這個問題我并不能馬上回答他,我認識顧餘生有多少年,就跟他相處了多少年,可這麽多年下來,我一點也不敢保證自己對他全然了解,這世上自己了解自己都是個難題,況且是別人。

我說:“這取決于他想讓我了解多少。”

“林小姐确實是個聰明人。”袁執遞給我一杯咖啡:“同樣的也該知道這次事件的嚴重性。”

我問他:“具體會嚴重到什麽程度?”

袁執說:“要是處理不好,對顧餘生而言開始也會是結束。”

我用指尖敲了敲手裏的咖啡杯:“我了解。”

袁執說:“我們打算先從跟顧餘生發生矛盾的人着手,希望盡快能找足夠有利的條件。”

我說:“這件事原本不應該跟他有什麽牽扯。”然後把咖啡杯放到桌上:“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袁執說:“暫時還沒有,如果可以最近這幾天林小姐還是盡量多陪着他。”

我問他:“這是顧餘生的意思?”

“不是…”袁執欲言又止:“林小姐大概很難想象顧餘生是怎麽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個圈子也并不像外表看着那麽光鮮。”

關于這一點我雖然略有耳聞,但确實想象不到,可世上的規則不是大多如此,誰也不是一帆風順就能攀登到頂點的,半途而廢的尚且不計其數。

如果顧餘生說一句他不想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了,那麽我同樣會毫不猶豫的支持他,我其實一點也不介意他是這不計其數的其中一個。

我說:“看情況,但在不跟你們的工作起沖突的前提下,我想從另一方面解決這件事,當然越快越好。”

袁執為難的說:“顧餘生既然做了這麽多,肯定不會答應林小姐冒這個險。”

我說:“是不會答應。”頓了頓笑着問袁執:“但他要是不知道,自然也不會不答應是不是?”

袁執沉默了幾秒:“……,林小姐的話聽着總讓人不由得陷入自我懷疑。”

聖人說吾日三省吾身,由此證明,自我懷疑其實是自我提升的必要因素。

從袁執那出來,天色已經暗了。

想了想,還是給魏楊打了個電話。

如果我要了解許書明最後的動向,除了魏楊,其他人大約是根本不能當面提起,于是我約了魏楊在一家相對安靜的西餐廳見面。

我一直不太願意把事情逼向極端,但極端卻偏偏拉着我不肯放手,這就令我很為難。

魏楊問:“就算知道了,林小姐有什麽打算?”

餐廳此時正在播放《夢幻曲》,初聽是和緩而溫柔的韻律。

我轉而問他:“魏先生認為鳥是不是應該在天上飛,魚是不是應該生活在水裏?”

魏楊沉默不語将我打量了數秒:“是應該在他該待的地方。”

我道:“魏先生果然是相當明事理的。”

魏楊說:“但我并不認同你的想法。”

“這很正常。”我說:“有時候我也很難理解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我媽有句話說的很對,她說藝術家往往不能被世俗所理解,因此藝術家都是孤獨的。”

魏楊疑惑的說:“但我從葉晗那了解的跟你說的似乎不太一樣,她說你尤其不認同別人說你是藝術家。”

我立刻喝了一口水:“魏先生大約不理解,我們藝術家的思想是這麽活躍的。”聽他提起葉晗,我才忽然想起來,我說:“今天跟魏先生說的事,不能讓葉晗知道。”

魏楊從疑惑轉為一貫的通透:“這是當然,我今天只不過是跟朋友吃了頓飯聊了會兒天。”

我欣然笑了笑:“能作為魏先生的朋友,我感到很榮幸。”

魏楊說:“那麽作為林小姐的朋友。”說着把眼鏡摘下來放在自己手邊:“我有一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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